“来，坐我身旁来。”尹老的声音更加浑厚又透着浓重的烟嗓。
顾时一身后依旧跟着春谷一行四人。听尹老这么说，春谷提醒道：“尹老先生，这么做，可能不太合适，小姐当坐在您对面。”
“无碍。坐我身旁，我看看我孙女。”尹老摆摆手，回了一句，话语威严。
青鹤朝着四个人以及其他侍者摆了摆手，带着无关紧要的人一同出了门。
整个偌大的餐厅，只有顾时一和他，对于顾时一来说，尹老很陌生，因此处于礼貌，她也表现得不太失礼就好。
“听小昭说，你刚来，有些胃口不好。你也太瘦了。特地让人做了些清淡的菜，你尝尝。”
“谢谢，有劳尹老先生了。”顾时一客气道。
然而对方听着，却笑了，提醒顾时一：“你该随小易，喊我一声爷爷。”
“……爷爷。”顾时一犹豫了半天，有些不太适应，话语含糊又敷衍地喊了他一声爷爷。随即抬眸看向他：“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我父母是怎么死的？”
尹老听她的话语，脸色一顿，露出一抹惋惜的神情：“你母亲难产而亡。”他的神情认真地看向顾时一，才缓缓道：“画晨是你祖母包养过来的，你母亲与她情同姐妹。画倾是我和你祖母最疼爱的女儿，至于你的父亲，我没想到他会死，当初是派尹肆过去的，因此这其中具体发生过什么，我也并不清楚。孩子，你和你母亲长得很像，你也是我唯一疼爱的孙女。”
“……”顾时一听着，并没有立即搭话，而是冷笑了一声，看向跟前的这个人，开口道：“爷爷，我不是尹易，更不是孩子。你最疼爱的人，不是我，而是尹易。因为，他是母亲与伯爵所生唯一的血脉，你亲自为母亲选择的良人。至于我，应该早就和我父亲死在了海岸上，而不是如今能够与你共进晚餐，对吗？”
尹老听完顾时一的话语，整个脸色都为之一变，全然没想到看着瘦弱又清纯的顾时一，怎么会这么清冷平淡地说出这些话语。
“你是怎么知道的？”
“有一些是听说，有一些是看了这里的史卷。历代继承人，做了什么，都会被收录记册。祖母当年本意是想派如今尹画霓身边的迟叔去接我母亲，但最后却改变了主意，派了尹肆。这其中，我想也只有爷爷心知肚明。”顾时一看向他，开口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权利，更不是为了能够坐上那个位置，我根本不稀罕。来见你，也只是想确认一件事，爷爷，你是否也对整个由嫡女继承王位的制度，有所抗拒，想要改变？我可以帮你，帮你让你最疼爱的孙子，尹易继承。不过前提是，你得帮我除掉尹肆。”
“哈哈哈哈哈”尹老听完顾时一的话语，不知为何笑了起来，眸光微闪着些晶莹的泪花，不过没有往下落，反而很是透着一股欣赏的意味，眸光看向顾时一：“时一，你比你母亲还有主意。”
“谢谢夸奖。”顾时一看向他，等待他的下文。
“不过，尹家内部斗争了这么多年，我也已经是半截身子进入黄土之人，如果真如此，下去不好像你祖母交代。”尹老有些为难道，伸手开始给她夹菜，转移了些话题：“别老顾着说话，你应该多吃一些。”
“谢谢。”顾时一拿着餐具，吃了两口，却听到尹老继续道：“时一，这件事目前我还不能答应你，不过你放心，有爷爷在，尹肆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顾时一看向他，话语和眼神一样认真又凌厉，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可他为什么不同意自己的提议？
难道他与尹肆还有别的交易？还是尹易手上，有他的把柄？
顾时一有些想不通了，安静如斯老老实实陪着他用餐。
一顿晚餐用完，尹老又给她拿了很多关于尹画倾的东西，一间纯白的宫廷华服拖尾裙，以及一本厚厚的牛皮日记。
顾时一拿着，一时间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以前顾乾与顾母，她还有所印象。但是如今，自己的亲身父母，除了照片，她真的一点也没有印象。
顾时一拿着东西，回到自己的房间，她走到宽大的书桌上，拿着那本日记，牛皮的一角有些烂了，整个本子都变得有些发黄，一阵轻微的霉味。
顾时一翻开第一页，就是一张正方形的合照，是尹画倾和顾君。
照片是黑白的，现在有些模糊，边缘的地方都开始脱胶了。
她看着，忽然有些鼻头酸酸的，眼眶里也渐渐涌现出一些雾气，脑子有片刻的缺氧，却依旧缓和了一下，才翻开第一页。
“宝贝。妈妈知道自己怀孕时，你已经有三个月了，一点都不闹腾，阿君说，你这么乖，肯定一个娴静的女孩。我想也是，我开始期待见到你的那天了。”
“今天带你照了彩照，宝贝，医生说你很健康，你要在妈妈肚子里乖乖长大，知不知道？”
“宝贝！今天是给你取名字的一天，阿莉说他儿子名字里有个一字，取始终如一的寓意，就像我和你父亲的感情一样。宝贝，你有名字了。本来阿莉还想说给你订娃娃亲的，但你还没出生呢，人家儿子也有九/十岁了。妈妈虽然帮你看过了那小子，长得确实不错，但也不能这么小就束缚了你的终生大事对不对，还得让你自己找。所以妈妈给你拒绝了。依旧期待你出生。”
……
顾时一一页一页看着，眼泪直接落在了纸上，她的父母，很爱她。
尹画倾不止写了顾时一，后面还有尹易的部分，只不过都是一些对尹易出生之后的交代，或许担心，或许牵挂，她在日记里，在尹易还没出生时，就告知他有个姐姐，如今已不知生死。
尹画倾将对顾君的思念，怀两个孩子之时的心情，全都写在了这本日记里。
一字一句，顾时一看完才发现，她的母亲，相思成疾，牵挂成病，思虑过多。最终用尽所有的力气，留下尹易，自己却就这样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