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之后,萧云漪未能如期返回青云观,只因太后拉着她,说是要陪她这个孤单的老婆子过重阳。
萧云漪自然没能拒绝,又多待半个多月,还每隔几日便进宫陪太后,重阳过后才返回道观。
因在王府事情多,且人多嘴杂,她未能抽空检查宋衍的修习情况。
回到青云观的第三天,萧云漪将宋衍叫到静室,把一沓字迹歪曲的纸张往他面前一丢,冷声道:“你只有一次解释的机会。”
宋衍跪在下首,额头紧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也不辩解,只道:“属下让小姐失望了,请小姐责罚。”
萧云漪眉间轻蹙,以她对宋衍这么久的观察来看,他不该是这样不知悔改的性子。
“抬头。”她不容置疑道。
少年浑身一颤,缓缓直起身,目光落在地上,仍旧不敢看她。
萧云漪眉头皱得更紧。
与往日里朝气蓬勃的模样相比,宋衍现在眼底一片青黑,俊秀的脸上全是浓浓的倦色,隐约还瘦了几分。
“你这是病了?”她有些疑惑,“观里有擅长医术的道长,你得空去看看。”
宋衍一愣。
听出她语气中暗含的一丝担忧,惊讶欣喜,还有一丝难以言明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将他彻底淹没。
随即他羞愧万分地垂下脑袋,因为他根本没有生病,只是梦魇缠身,彻夜难眠。
见他不说话,脸色还白了几分,萧云漪心中一叹,“先回去好好休息,课业暂且不急。”
宋衍动了动嘴唇,犹豫许久,还是不敢如实相告,恭顺地应道:“是。”
待他走后,萧云漪缓缓捻动念珠,半晌后,让听雨将李威叫到静室。
她盯着面前那一沓字,“宋衍最近表现得如何?”
李威如实禀告:“宋衍每日坚持习武、练字、读书,每一项都不曾落下,勤奋好学,能吃苦,是个不错的苗子。”
但萧云漪想问的不是这个,她顺着李威的话头,继续问:“依你看,让他做副侍卫长如何?”
“这……”李威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语气迟疑:“小姐,宋衍到府中不足两年,资历尚浅,如果现在就提拔他当副侍卫长,属下怕其他人会有不满。”
萧云漪点点头,并未多说,摆手让李威退下。
李威摸不准自己刚才答的对不对,离开静室后,转身去找宋衍。
结果问了一圈,都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李威眉头紧锁,赶紧叫了两个人暗中在道观内寻找。
他也不闲着,带着刀在四周搜寻,一路找到后山的松林时,才看到少年坐在树下。
他正低头擦拭剑鞘,他平日里多用刀,少用剑,剑鞘上有些脏。
“宋衍!”李威喊了一声,“你在这里做什么?”
宋衍猛地惊醒,连忙起身,低头嗫嚅道:“李侍卫……我不做什么,只是在这里坐坐。”
李威抱着双臂,审视的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忽然说:“小姐刚才问我,提拔你当副侍卫长如何。”
宋衍瞬间抬头,琥珀色的眼眸里满是震惊,难以置信地反问:“我?副侍卫长?”
“嗯。”李威肯定点头,继续道:“然后我说你资历不够。”
即使明白李威说的是实话,宋衍还是有些失望,又忍着不表现出来:“李侍卫说的对。”
李威摇头一叹,用力一拍宋衍的肩膀,力气大得他瞬间矮下一半身子。
“小子,好好把握机会,有时候失去了,以后你再怎么向老天爷祈求,都不会再有机会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开。
宋衍呢喃重复,手紧紧攥住剑鞘,掌心印出上面的流云纹样,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双平静的眼眸。
电光火石之间,他骤然醒悟,朝着已经远去的身影大喊:“多谢李侍卫!”
李威只随意摆摆手,也没回头,消失在林间。
宋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低头看剑。
“刷”地一声,一道凌厉寒光闪过,地上的落叶被剑划过的气流卷起,又缓缓飘落。
林间惊起阵阵剑风破空声,令人胆战心惊。
最后,剑尖寒光没入巨大的树干,剑身在冷风中轻颤。
宋衍大口喘气,胸膛急速起伏,不仅仅是因为累,更因为李威那番话。
现在的他确实不够资格当上副侍卫长,可不代表以后没有。
缠绕他许久的梦魇渐渐消散,宋衍轻巧拔出剑,原先的踌躇不安蜕变成坚定无畏。
有朝一日,他一定会有资格站在她的身边。
一如昨日,萧云漪坐在上首,宋衍跪在地上。
“属下近来失职,没能完成小姐的命令,恳请小姐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属下定当全力以赴,绝不松懈!”
“先起来吧。”
萧云漪抬头去看宋衍,与昨日怯弱得不敢看她的模样相比,今日的他目光坚定,与她短暂地对视一眼后,又规矩地垂下眼帘。
“继续练字。”她收回目光,“把你手上那本书学完。”
宋衍应了声“是”,退出静室。
萧云漪盯着门口的方向看了大半晌,轻捻念珠,思及宋衍刚才坚定的眼神,一时竟有些恍惚。
她闭上眼,默念经文,再次睁开眼时,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过了几天,萧云漪照例去听静华道长讲经。
时值暮秋,院子外的小路边上种了几株银杏树,银杏叶金灿灿的,好似夏日阳光,还有不少银杏叶被秋风吹落在地。
听雨皱着眉,“那两个洒扫的丫鬟又偷懒了,连树叶都还不扫干净。”
萧云漪弯腰捡起一枚落叶。
杏叶枯黄,上面的脉络清晰可见,像是一把小扇子。
银杏树四季颜色不一,春日的嫩绿,夏日的青翠,再到现在的金黄,还有冬日落得一干二净的枯树枝,与常青的松树截然相反。
她将落叶拢在掌心,继续往前走。
到了静华道长所居院落,萧云漪像往常一样盘腿坐在蒲团上,静心聆听。
一如往日讲了半个时辰的经书后,坐在对面的静华道长缓缓开口:“居士可是有何不解?”
萧云漪摇头。
这些经书她都看过,只不过是想再听一听旁人的解读罢了。
“贫道并不是在问刚才的经文,居士聪慧,经文于居士而言,并不难,”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