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像是威胁,又像是激将,我却没有选择。
碗里的脓血看着就异常恶心,更重要的是,一旦喝下去,肯定对自己不利。
我心里,是有那么一丝犹豫。不管转念间,我想起了花寡妇。
明知是一条死路,为了别人,却甘愿赴死。人家一个女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我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难道就得做缩头乌龟?
“好!我喝!放了小狐狸!”
我的一丝犹豫,很快就消失了,端着碗,一闭眼睛,一口就喝了下去。
我形容不出,碗里的血是什么滋味,很腥臭,又带着非常浓重的药气。
“童山遥,你真有几分骨气!”老婆子看见我竟然一口把碗里的血给喝了,非常意外:“走吧,我不食言,放了这条小狐狸,跟我回阴山谷,有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要看我们家主。”
从山口通往阴山谷的这条路,凄云惨雾,就好像走上了黄泉路。阴山谷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阴山谷的人会用什么手段对付我,我也不知道。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我有什么情绪,其实都是多余的。
思来想去,我倒是比之前更坦然了些,事已至此,只能面对。
老婆子还有几个阴山小鬼,一路把我们押到了山谷附近。到了这里,我才看清楚,山谷里有一大片连绵的院落。
苏家是个大家族,在阴山谷经营了好几代,一百多年的时间,颇具规模。
到了这时候,我觉得之前喝下去的脓血,仿佛开始发作了。我的骨头先是一阵刺骨的冷,又是一阵难言的燥/热,整个人仿佛被丢进冰窟,又捞出来在火上烘烤,如此反复,滋味实难忍受。
我对阴山谷里的地势不熟,被押进来之后,两眼一抹黑。老婆子可能真的做不了主,立刻带我在院落之间穿行。
不多久,我被带到了一个幽静的小院,整个山谷不见太阳,到处都是阴森森的。
院子里有一个老头儿,坐在一辆木头小车里,正望着石桌上一副残局出神。
老婆子毕恭毕敬,跟老头儿轻轻说了一阵子,老头儿就看了看我。
这个老头儿,双腿残疾,不过精神气色很好,约莫六十六七岁的年纪,脸上纵横交错,有好几道刀疤。
我听人说过,阴山谷苏家的家主,叫苏磅礴,但我没有见过。看着眼前这老头儿的身份和气势,我感觉,他应该就是苏磅礴。
“童虎的儿子。”苏磅礴在手边轻轻一拍,小木车就灵巧的调转方向,奔着我过来了。
“这小子的命格,倒是非常的罕见,青中透红,霸王卸甲。”老婆子跟在苏磅礴后面,赔着笑脸说道:“这是难得的嫁衣命格。”
“嫁衣命格,嫁衣命格……”苏磅礴的小木车到了离我很近的地方,才堪堪停住,他喃喃自语了两声,脸上横七竖八的刀疤突然一扭,说道:“童家也是大家,你说,咱们要是跟童家联姻,那跟童虎,不就是自家人了吗?”
“这个……嫁衣命格若是入赘到咱们阴山谷,是很有好处的,可是跟童家联姻,恐怕有点不妥……”
“你顾虑什么?顾虑我这双腿吗?”苏磅礴拍了拍自己那两条枯瘦如柴的废腿,说道:“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么?”
“家主,话是这样说,可咱们跟童家的仇,不是一天两天了。”
“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先下去吧,我跟他单独聊一聊。”
老婆子应了一声,转身走了。
她一走,这个幽静的小院,只剩下我和苏磅礴两个人。听着他们刚才的对话,我心里七上八下。
苏磅礴跟我们童家有仇?听他的意思,他这双腿,都是因为我们童家给废掉的。
不过,我真的看不出苏磅礴有什么报仇的意思,他就好像拉家常,杂七杂八的说了一大通话。
我搞不懂苏磅礴说这些,究竟有啥意图,不过,根据他说的,我倒真弄明白了一点之前不清楚的情况。
孙大帅盗掘东陵,说起来隐秘,可那么大的阵仗,瞒不住人。当初,定冬陵周围到处都是孙大帅的人,但混江湖的人,管不了那么多,遇见有利可图的事情,就跟苍蝇见了血似的。
那段日子,很多人都三五成群的赶往定冬陵。只不过孙大帅有部队守着,那些人不敢造次,只能在定冬陵附近活动。
苏家也派了人,等定冬陵被盗挖之后,苏家的人都没有走。
也正因为这样,我才歪打误撞的被老婆子给抓到了。
我一直感觉后背发冷,苏磅礴虽然不显山不露水,但他毕竟跟我们童家有仇,我落到他手里,不可能有好结果。
“我说句实在话吧。”我也不想拐弯抹角在这里跟对方磨嘴皮子:“刚才那个老婆子,已经问过我好几次了,实话实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童虎是你爹,你爹在哪儿,你都不知道?”
“你要知道我爹在哪儿,麻烦你告诉我一声,我也在找他。”
苏磅礴突然笑了,笑的我心里很没底。
“你说不知道,我信你。”
“既然信我,那就放我走,咱们恩怨两清。”
“放你走,你走吗?你喝了阴山小鬼的药血,出了阴山谷,我保证,一年之后,你的骨头萎缩,身子变的只有三尺高,华佗在世都救不了你。”
我并不怀疑苏磅礴的话,因为我喝了阴山小鬼的血之后,已经感觉到非常不适。
就和苏磅礴说的一样,即便我现在能离开,最后变成个阴山小鬼,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和童家有点过节,不过一码归一码,前辈人的恩怨,不牵扯到后辈人。阴山小鬼的药血,只有阴山谷能解,咱们做个交易,你答应了,以后会慢慢给你救治。”
“我不名一文,又什么都不知道,拿什么跟你做交易?”
“就拿你这个人来做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