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天空之上,挂着三轮低垂的弦月。
如今的天空,比五十年前低矮了许多,以至于这三轮弦月看起来,就像是嵌在不远处的高楼之上。
现在是下午五点,下班时间。
拥挤的街道上是密密麻麻的人群,他们或骑着自行车、或步行赶路,却没有一个人使用能源型的交通工具。
就连地铁和公交车也不例外。
那是当然的事情,距离下次天谴降临,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这座名为楚天的移动城邦,如果不想在天谴之中化为一片废墟的话,就需要大量的能源储备,以便于天谴确切降临之前,转移阵地。
这样的日子,自从五十年前的那场流星雨袭击地球,蒸发了二分之一的海洋,撕裂了三分之二的陆地之后,就在不断的上演着。
也是自那时起,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原先只有一轮的月亮,也在潮汐的影响下,被撕裂成了三轮。
“您有新的订单消息,请注意查收。”
骑着一辆黄色自行车,穿着一身黄色工作服的苏明月,拿起工作用的卫星电话看了一眼,便飞快的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他的工作,就是根据总部发布的任务消息,将指定物品派送到指定人员的手上。
在旧世界的时候,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被称为外卖小哥。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只是在这个天谴之后的新世界,这份工作却隶属于政府。
与其说苏明月是外卖小哥,不如说他更像是一位邮递员。
只不过在这个特殊时期,他运送的货物,的确是盒饭之类的食物。
在检测到天谴即将来临之际,为了储备能源,整个楚天城的居民,不得在家生火做饭。
其一日三餐,都由政府包办,由像苏明月这样的工作人员,分发到各个小区和单位。
刚才苏明月接到的订单地点,是一栋位于城南的小区。
十年前的城南,也算是辉煌过。
集商业中心、医疗中心于一体,人口更是在楚天城五个城区中仅次于中央区域。
可惜后来在一次躲避天谴的途中,被闪电模样的天谴击中之后,成为了一片废墟。
在人们眼中,被天谴毁掉的城南,就是一片不祥之地。
尽管政府很快就对城南进行了灾后重建,但也没多少人愿意在这里定居,就更不用说那些唯利是图的商人了。
渐渐地,整片城南,就此荒废了下来。
“哟,小苏啊,今天又是你给咱们小区送饭呢?!”
一位慈祥和蔼的大婶儿,穿着一身艳丽的红衣服,白惨惨的站在城南小区门口,热情的向即将到来的苏明月打招呼。
“嗯!”
苏明月露出一个亲切的笑容,灿若暖阳:“今天的伙食不错,每个人除了两杯小球藻外,还有两根玉米和一个鸡蛋!”
“这都快抵上平日里早餐和午餐加起来的量了咧!”
听到今天的晚餐还有一个鸡蛋,那位大婶儿的眼神顿时变了。
仿佛磨牙般的艰涩笑声,从大婶儿的喉咙里挤了出来,让人不禁感到一阵头皮发麻。
只见那位大婶儿白惨惨的脸上裂开一个夸张到显得扭曲的诡异笑容,搭配上她那一身鲜艳如血的红衣服,简直像是黄泉边上吃人的恶鬼。
但苏明月毫不见怪,仍旧亲切的笑着,将大婶的那份盒饭递到了她的手上。
然后背着自行车上的保温箱,就要上楼去。
这时候,那位大婶儿却冷不丁地拍了一下苏明月的肩膀,紧接着非常突兀地发出一阵让人牙酸的尖叫声。
苏明月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看着这位怎么看都不像是个正常人的中年女人,仍旧面带微笑,却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粘稠的涎水,从大婶儿的嘴角滑落。
她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灿若暖阳的苏明月,用一种非常诡异的语气,痴痴的道:“小苏啊,我看你每天都那么忙,咱们小区的盒饭呐,还是由我来帮你送吧。”
“好歹我也是这城南小区的居委会委员,对这种事情,门清儿!”
“那怎么能行?!”
苏明月轻笑着摇了摇头,义正言辞道:“我可是你们评选出来的劳动模范,怎么能够劳烦您呢?!”
“您就好生回家休息,洗洗手好好吃饭吧!”
说完,苏明月便不再理会这位大婶儿。
只是在他准备上楼的时候,深深地看了一眼位于城南小区旁边的那片废墟。
在整个城南被天谴摧毁之前,苏明月就一直居住在那里——小葵花精神病院。
……
……
只用了短短三分钟,苏明月就将小区一楼的盒饭全部派送完毕。
尽管是下午五点多钟,在只有最低功率、一闪一灭的应急灯光下,小区的楼道内依然阴暗无比。
相较于昨天,一楼的三家住户,变得愈发得死气沉沉了。
除了那双变得更加通红的眼,和逐渐扭曲、挂满粘稠涎水的嘴角,在这些住户身上,根本看不到任何属于活人的光辉。
但苏明月不在乎这些。
再怎么死气沉沉、精神不好,这也是活生生的人呀!
不能因为他们看起来有些吓人,就不给他们饭吃不是?!
所以在派送完一楼住户的盒饭之后,苏明月不仅没有心生厌恶或者害怕之类的情绪,反而还高兴的哼起了小曲。
“月亮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乌鸦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爱学习,爱劳动,长大要为人民立功劳!”
一曲完毕,苏明月心中不禁有些美滋滋。
但他五音不全的嗓音,属实有些鬼哭狼嚎,让人无福消受……
就在苏明月准备上楼的时候,在楼道的拐角处,却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孩,挡住了他的去路。
那是一个穿着鲜红衣裳的小丫头,估摸着五六岁的年纪,面色惨白,面无表情。
她用那双大而无神的空洞眼眸,直勾勾的盯着灿若暖阳的苏明月。
“呼——”
一阵让人不寒而栗的的阴风,骤然吹起了小女孩的那一头长发。
青丝摇曳间,小女孩的长发,就这样当着苏明月的面,兀自梳成了一个低矮发髻。
与此同时,在小女孩的腰间,那串流苏坠子长命锁,也发出了一阵仿若丧钟般的低沉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