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与司马祁打闹着到了药舍门口,杜若停步转身,“还跟着做什么?不是让你去看着丁香么?”
司马祁不服气撅嘴,“丁香丁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丁香是你亲生的闺女呢!丁香能重要过……”
“臭小子!”杜若一个眼神杀,“胡说八道些什么?”
司马祁忽然被慑住,小声嘀咕一句,“呃……没什么。”
杜若在药舍里外都寻了个遍,却不见风影的人影。看来让风影来辨毒是指望不上了,她只能在药舍中一顿翻找,看能不能碰运气找到之前风影送给她的那种解毒酒。
只是今儿杜若的运气很不好,不仅没遇上风影,更没有找到那种解毒酒的存货。药舍之中,医书与药材倒是有不少,不会比宫中太医院的藏书与药材少。杜若于是一边翻查药典,一边就地取材地配药。
“小蓟刺、夹竹桃、闹羊花、荆芥……”杜若紧蹙眉心自言自语,“都是会产生毒副作用影响神经的药物,小公主中的毒究竟是哪几种药配置而成的呢?”
“不管了,只能死马当做活马医,一个个轮流去试一遍了。”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将那些有解毒功效的药材统统收入囊中,准备带入宫中。
走出药舍时司马祁依旧在,不过等在药舍之外的人还多了一个。
“丁香?你起来做什么?你头上的伤都还没好呢!”杜若上前扶着丁香,不满地瞪了眼司马祁,“让你好好照看着,怎么让个伤员跑出来吹冷风呢?”
“她听说你回来了,自己非要跑出来见你。脚长在她身上,我能有什么办法?”司马祁显得有些无辜。
“若若,你不要怪阿祁。是我自己要出来的。”丁香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看起来显得虚弱得很,她表情痛苦地扶着额角,“我刚刚好像记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所以着急想要寻你。可不知为何,走到药舍门口我忽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事了。”
“你现在还没完全恢复,偶尔有零碎的记忆迸现在脑中是正常现象。不要着急,先回去好好休息,等伤好了兴许又会想起来的。”
杜若安慰着丁香,又转向司马祁,将一个瓷瓶递上,“见到风影回来,把这个交给风影,看看他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毒。
“若若你这是马上又要走吗?”丁香着急地问,有些明显的不舍。
“嗯,我还得进宫一趟。你安心养伤,我事情办完就回来了。”杜若拍了拍丁香的背,“要听阿祁的话,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丁香乖巧地点头,司马祁在旁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还真是母爱泛滥!”
“你这是什么表情?”杜若一巴掌呼了过去,“风影如果看出是什么毒,赶紧让人通知我。”
司马祁躲了躲,竟显得有些不耐烦,“你也别总是操心别人的事,自己的事也上上心吧!”
杜若只当司马祁是因为玉佩之事一直心中不快,有些心虚地敷衍着他,“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放心吧,我心中自有打算。”
离开睿阳府之时,杜若不知为何忽然回头看了一眼王府大门。心中有个念头一闪而过,会不会她这前脚刚走,那位爷后脚就回来了?依着那位的性子,怕是还在气头上,他这一回来睿阳王府上下肯定都得遭殃。
心中有些隐隐地期盼着能在此时此地遇着他,却又怕当真见了他不知如何面对。杜若不由轻轻摇头,为自己心中这些莫名的想法觉得可笑。
他便是后脚回来了又如何?之前在宫中闹得那么僵,想来他也只会因为小公主的毒而来寻风影,难不成还会暗中追随着她的脚步?
想多了,实在是想多了。
虽然莫名地有种强烈的第六感,但杜若终于强忍住了自己想要再度回头的冲动。以至于隐隐约约听到那马踏之声从身后远远传来时,她甚至以为是自己的幻听。
停在睿阳王府大门前的马车门帘被挑起,博骛见马车上的司马燚久久望着那抹身影远处的方向失神,不由轻咳一声,“咳,主子,要不要……”
“不必。”回过神的司马燚抬了手果断地打断了博骛的话,“随她去折腾。”
司马燚下了马车,边走边吩咐,“让司马祁来见爷。”
“是。”博骛低头跟上。
司马祁有些错愕,“我师姐前脚刚走,五哥后脚就回来了?他们是不是在宫中闹了什么别扭?”
博骛一脸惊讶,下意识地接话,“杜小姐回来是说了什么?”
“看来我是猜对了。”司马祁操心地长叹一声,“我就知道这两人明明是一块儿入的宫,怎么没一块儿回来。果然是有事!诶,究竟是什么事儿?”
两位正主都没开口透露一个字,博骛怎敢随便乱说话。他憋着一脸我虽然什么都知道可我就是不能说的表情,“呃,这个……阿祁公子若想知道,大可自己去问主子或是杜小姐。”
“切,他们两个要是会说,我还用得着跟你八卦?”司马祁撇了撇嘴,越过博骛直接往临渊阁而去。
杜若没有迟疑,加快脚步入了宫,直奔清雅居。
“情况如何?”杜若问兰雅,“小公主醒了没?”
“醒了。”兰雅恭敬地低头。
兰雅的回答让杜若心惊,“真醒了?”
“是。”兰雅忽然跪地朝杜若叩首,“公主服下姑娘开的药后不久,就慢慢地转醒了,并且已经恢复了神智。多谢姑娘对小公主出手相救。姑娘真乃当世神医!”
这下杜若更是被惊住了,那不过是个普通清热解毒的方子,竟然如此轻易地解了司马蓉身上的毒?莫非亦欢虽然嘴上毒辣,实际上却对小公主手下留情了?
“带我去看看。”杜若揣着满心的疑惑,跟着兰雅进去再仔细替司马蓉把了脉。发现司马蓉的毒不仅已经解了,还连一点余毒都没残留。
这就厉害了!那毒当初给杜若的感觉绝对是来势汹汹,这种毒按理说就算用对了药,余毒也没有那么容易完全清除。至少得要调养个十天半月,才能完全排干净。
此时杜若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亦欢在下毒之时放了水,没有真正对司马蓉下狠手。由此看来,亦欢也并非完全没有良心之人。
良知未泯,那亦欢当初为何要杀害画师?照玉儿死时亦欢所提供的证词,再结合她偷偷祭奠画师的行为,不难推断出与那画师之间有私情的并非玉儿,而是亦欢自己。既是有情之人,又如何下得去手的?难道对画师下手的另有其人?
如果真是如此,哪就细思极恐了。证明宫中刺客余党并未肃清,这宫里头仍旧不安全。
“小公主确实已经无恙,不用再担心了。”杜若心事重重地说,“想来亦欢还没有全然被仇恨蒙蔽双眼,泯灭了良知。”
“姑娘不必再提亦欢那贱婢,如公主不是遇上了姑娘及时出手相救,还不知会如何呢!”看来清雅居的人想来已经将亦欢恨到了骨子里,“总之多亏了姑娘妙手回春,奴婢替我家主子与小公主谢过姑娘大恩!”
兰雅作势又要跪下磕头,却被杜若及时扶住,“兰雅姐姐,都说不用如此客气了。我也都是歪打正着罢了。”
“姑娘不必自谦。”兰雅认真地说,“姑娘的医术连李太医都曾夸赞过,医神弟子果然是不同反响。”
提到医神,杜若不由觉得有些打脸,又不好明说。只能干笑着掩饰自己的尴尬,“不提这事儿了,小公主没事了就好。”
“对了。”她忽然提到,“兰雅姐姐,我可不可以去亦欢之前住的地方瞧瞧。”
兰雅皱眉,“姑娘要看亦欢那贱婢的住处?”
“是。”杜若点头,“心中还有些疑惑未解,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些线索。不知……方不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兰雅坦然地给杜若领路,“杜姑娘请随我来。”
亦欢是清雅居中的老人,一直在小公主身边伺候。故而亦欢虽住在偏西北的宫婢院中,但住的却是独立的单间。
这屋子杜若之前来过,那时亦欢落水被救起,一直昏迷不醒。杜若还在此处为亦欢诊治过。那时谁又能想到,看似可怜兮兮被人推落水中的亦欢,竟会身负人命,还与当初的刺客有关联。
故而那个时候,也无人仔细看过亦欢的这间屋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头对亦欢有了新的认识,又或者是因为物是人非,此时环顾这间颇是凌乱的房间,杜若心里不由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屋子已经被三殿下带人来搜查过一次了,似乎并未发现什么不妥之处。亦欢既然潜伏在宫中这么多年,自然是处处小心,不会留下什么泄露身份的线索。”兰雅说着,朝杜若颔首,“姑娘自己慢慢看吧,奴婢还有事在身,就不陪着姑娘了。”
杜若点头,“好,姐姐尽管去忙。”
在亦欢的屋中转了一圈,杜若心中的疑虑依旧未消。照亦欢所言,她与皇帝仇深似海。或许确实是因为亦欢身份低微,无法向高高在上的皇帝下手。
然蛰伏宫中多年大仇未报,却费尽心思甚至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险几番向蓬莱烟伸手。由此可见,蓬莱烟对亦欢而言,远比报灭族之仇更为重要。
这是正常人无法理解的。全族被灭得以苟活之人,必定是以报血海深仇为人生目标的。蓬莱烟不过一味奇特药材而已,亦欢为何要为了拿蓬莱烟而暴露自己?
看来亦欢至死都没有说实话,对小公主下死手是假,与皇帝有灭族之仇或许也是假。大约就玉儿之死,是亦欢唯一交待清楚了的事。
如今唯一的突破口,似乎唯有那宫门前准备与亦欢接头的人了。那人究竟是谁?此番被打草惊蛇之后,短时间可还会露面?
如此多的疑点,让杜若越发地不安。既然她能想到,那是不是司马燚也早就想到了?所以他一点儿也不担忧小公主中毒之事,或许还早暗中派人去追查亦欢的接头人了?
杜若觉得这个可能性极大,毕竟司马燚那只成了精的狐狸,你永远猜不到他在盘算什么。
的确,有时候那位爷做出的一些莫名其妙且看似脑子有病的举动,或许早深思熟虑谋划多时,只不过在当时的那个时间点,你的觉悟不够,自己看不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