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的进攻再次以失败告终,经过一整天的战斗,在损失了上千人之后,项羽终于下达了后退的命令。
这一天里,英布所部楚军对雍丘城发起了七次进攻,每次都有官兵登上城墙,但每次登上城墙的楚军又都会被顽强的秦军歼灭。
项羽站在楚军大阵前,他的视线始终没有从城墙上顽强战斗的秦军身上挪开。自打跟随叔父从江东出兵以来,他经历过大小数十战,从来没遇见过像雍丘城上这么顽强的敌人。
对雍丘的秦军,项羽心中产生了一股莫名的尊敬。
没有战士不崇敬英雄,即便是项羽也不例外,雍丘的秦军以他们的勇猛、顽强博得了项羽的尊敬。
他痛恨秦人,秦人夺走了大楚的无限江山,统治楚地十五年。
当年项燕兵败,秦军攻破楚国都城寿春俘虏楚王负刍之后,楚国曾迁都兰陵,可秦人并没有给楚国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在攻破寿春的第二年又攻破兰陵,项燕也因此战死。
国恨家仇早在幼小的项羽心中埋下了仇恨的种子,他痛恨秦人,是秦人让他们项氏一族蒙受了十五年的屈辱,也是秦人夺走了他祖父项燕和父亲项超的生命,还让他在这十五年里尝尽了国破家亡的屈辱。
他要把这份屈辱全部还给秦人,要让秦人也尝尝国破家亡的滋味。
在以往的战斗中,他从来都是把秦人当成异类,要杀便杀、要屠便屠,可今天,他对守卫雍丘的秦军却有了一种莫名的尊敬。这些秦军在人数明显处于劣势的情况下竟然能连连击退楚军的强势进攻,而且让楚军遭受了如此巨大的损失,这在项羽率军来到这里的时候是根本不可能想到的。
“收兵,明日再战!”英布所部楚军低落的士气让项羽感到今天是无法再接着打下去了,他对身旁的钟离昧摆了下手,掉转马头,率先离开战阵。
随着钟离昧撤军的命令,项烨跟随着大军向营地方向撤去,他的部队隶属于项羽直属,一直没有参加战斗。前两天的战斗他也没想过要参加,他很清楚雍丘城总共会坚守四天,他最希望的就是第四天项羽能够命令他出战,他要借着雍丘一战成名,掌握住军权,最终率军讨伐刘邦,将刘邦从历史上抹去。
他虽然希望第四天才出战,可事情却不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刚回到军营,项羽就派人唤他去大帐商议军务。
项烨来到项羽大帐,出乎他意料的是大帐内竟然只有项羽和项清两个人,其他将军竟然一个也没来。
项羽对他做出了个请坐的手势说道:“项烨将军,哦不,我应该叫你妹夫才是!先请坐,我想听听你对今天作战的看法。”
对于项羽叫他妹夫,项烨并没有否认。既然已经答应了要迎娶项清,他就不会再反悔。虽然在他的心里,蒙苏始终是原配的首选,但既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答应了项羽的提亲,他也不会反悔。
项烨始终认为,信誉才是为人立于人世的根本。所以他不会对任何已经答应了的事感到后悔,即便是明知那件事对自己百害而无一利,也一定要去做。
他躬身给项羽行了个抱拳礼后,坐到了项清对面的位置上,表情严肃的望着项羽。
“今日一战,我军数次登上城墙,已经证明你烧城的计策是有用的。奈何城上敌军太过顽强,虽然我军登上城墙,却也毫无建树,始终无法攻破城池,如之奈何?”项烨刚坐下,项羽就迫不及待的欠着身子向他问道。
听了项羽的问题,项烨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回禀将军,末将今日一直在观察战局,我军虽然冲锋时气势颇盛,可是却丝毫不占上风。给我军带来最大困扰的是秦军的弩箭和弓箭,其次便是从城头落下的大石和城门上的滚油,他们凭着这几样具有大规模杀伤效果的武器使我军蒙受了极大的伤亡。依末将所见,我们只有采取釜底抽薪一计,方可奏效!”
“如何釜底抽薪?还望妹夫明示!”项羽显然是对项烨已经有所信任,在称谓上也干脆改成了“妹夫”而不是“将军”
项烨拧着眉头,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此事说起来简单,但真正行事,却是甚难。”
“妹夫且说说是怎样一个难法?”项羽坐直了身子,颇为诚恳的说道:“只要能攻破雍丘,即便需要再弄千辆装满干草的大车,大哥也替你弄来!”
项烨笑了笑,说道:“大车倒不必了,昨日是在城外放火,如今我军却是需在城内放火方能使秦人乱了方寸。”
“在城内放火?”项羽愣了愣,随即不解的问道:“事先我军并未在城内安插探子,如何放的了火?”
“弓箭!”项烨看着项羽的眼睛,斩钉截铁的说道:“用弓箭,在箭矢上包裹油布,点燃后射至城中,只是需要的弓箭数量却是甚多,恐怕我军难以备齐。”
“需要多少?”项羽坐直了身子,用一种很确定的语气对项烨说道:“需要多少箭矢,妹夫只管开口,即便是将全军箭矢全部收来,我也定会准备齐全。”
项烨舔了舔嘴唇,对项羽说道:“十万支,除此之外,还需三千个正面稻草,背面木板,在木板后面再镶铜的草垛。如若今晚二更能够备齐,大哥再给我三千弓手,我定会让雍丘城内一片火海!”
“好,就这么办!”项烨的话刚一落音,项羽一拍桌案当即朝帐外喊道:“来人,按照项烨将军所说去置办草垛,另外再收集箭矢,分拨三千弓手给项烨将军!”
项烨听到帐外一个亲兵应了一声,随后又听到一阵渐渐远去的脚步声。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对项羽说道:“大哥若是没事,小弟先行告退!”
项羽点了点头,没有挽留项烨,只是对他说道:“回去准备一下吧,我明天打算让你负责主攻雍丘,你要记住,在我帐下,没有人可以毫无寸功便能封官晋爵,你虽是我的妹夫,也不可例外!你要用你的实力让众人诚服,我不希望项清嫁给一个毫无作为的人,明白了吗?”
项烨点了点头,对项羽抱拳一礼说道:“大哥放心,小弟绝不有负重望!”
离开项羽大帐的时候,项烨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因项羽提前一天给他安排了如此重要的任务而感到担忧,同时又为项羽称他为妹夫而感到有些欣喜。
自打项烨知道历史上有项羽这个人以来,他就对项羽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崇拜。
在史籍记载上,项羽是个残暴的人,他屠杀俘虏,残杀平民,而且还有些刚愎自用,最后也是死在这些缺点上。
可项烨,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对项羽产生一丝一毫的厌恶。
他不明白这是出于一种怎样的情感,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对项羽有这么浓厚的好感。但他确实是因为能开口叫项羽一声大哥而兴奋了好半天,这种兴奋与项清无关!
回到营帐后,项烨命人把白阜和卫风叫了来。
俩人来的时候,蒙苏也跟着进了营帐。
项烨抬头看了看蒙苏,只见蒙苏脸色苍白,好似生了一场大病,平日里红润的唇也显得有些灰白,精神状态十分不好。
“蒙苏,你脸色怎么这么差?”项烨示意三人坐下后,并没有立刻跟白阜和卫风商议军务,而是关切的看着蒙苏问道。
蒙苏苦涩的笑了笑,咬着嘴唇摇了摇头,踯躅了一下才对项烨说道:“将军还是先谈军务,过会我再与将军详谈。”
项烨知道她是有话不能在卫风和白阜面前说,很体谅的点了点头,转而对卫风和白阜说道:“今晚叫你们来,是有件事想和你们商量。项羽将军命令我明日负责主攻雍丘,可我认为明日攻下城池的可能并不是很大,所以提出了个釜底抽薪的计策,要在城内放上一把火。这就需要用弓和弩将带有火种的箭矢射进城内,找你们来,是因为你们分别是使弓和使弩的高手,所以想问问你们的意见。”
白阜和卫风相互看了一眼,卫风先开口说道:“用弓弩向城**出火种不是不可,只是城上秦军弩箭厉害,若是我们想把箭矢射到城内,考虑到风速,火种阻力和绑在箭矢上的油布重量,射程必然比秦军弩弓近上许多,而且我军的机弩与秦军的不同,我军机弩只能射出百余步,秦军则可以射出三百步,弓箭更不必说,除了我的那张弓,恐怕全军弓手的弓也只不过能射到五七十步开外。若是这样,恐怕我军会完全暴露在秦军射程之内,伤亡在所难免。”
“是啊!”白阜接着说道:“我的这把弩也是当初寻得鲁班后人专门采的千年黄檀木制成,弩簧是用韧性极高的南蛮丝线编成,工艺完全依照秦弩的设计制造,射程自然比一般的秦弩远上一些,可如今军中普通机弩却是做工粗糙,很难与秦弩媲美,我看这把火很不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