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段宁躺在一张颇有年代感的木板床上,看着窗外飘飞的雪花发呆。
方才,大贤者领段宁来到高塔的二层,让他睡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不过他也没时间去挑剔了。
虽说是二层,但由于大厅太高了,段宁爬过一段漫长的楼梯才到达这里。
木床说不上柔软,硬邦邦的,可好歹还算暖和。窗外,风不知疲倦地呼啸着,不时有些雪花飘进房间里,却不觉得寒冷。
在这床上睡,我早晚得脊椎病。段宁想道。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得可怕,能听见的只有风声。
段宁睡不着觉,脑子里一遍一遍地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明明早些时候,他还和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和鹿安乔有一个宛如恋人的约会,可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些生活都离他而去了……前途未卜,不知道等待他的是好运,还是未知的危险。
说实话,他想家了。
“不知道爸妈,还有鹿安乔,现在睡着了没有……”段宁翻了个身,想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唐伦这个点应该还在外面鬼混,好几天没见过他了,不晓得那家伙的生命完整了没有……”
“对了,我的东西都还在家里,爸妈看见了会不会很奇怪?家里突然多了一些不记得是谁的东西……”
“那个叫做大贤者的老头多少岁了?他也是怀火者?我以前从来没遇到这么老的人,不过看起来他精气神儿还不错……”
“颜绮绫现在在哪里?我睡不着可以去找她聊天吗?毕竟好多东西我都不懂啊……”
就这样过了很久,连窗外的风声都停歇了,段宁才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的睡去。
与此同时,台湾省以东385公里的太平洋海域上,一架XUH-2直升机在此处盘旋。
这里是北纬24°42′,东经125°17′,原本宫古岛所在的位置,但现在从空中看下去,已经看不到完整的宫古岛了。
努拉尔的话并不是特别准确,宫古岛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在岛屿的中南部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深坑的边缘很整齐,就像是被人用刀切下来的一样,看起来宛如断崖。随着海水灌入,宫古岛几乎失去了一半的面积。
直升机上除了两名驾驶员,还有一个一身西装的男人,和一个穿着皮夹克的女人。
“我们现在正在宫古岛的上方。”男人用日语说道,直升机的噪音很大,他不得不扯着嗓子喊。
男人名叫池间寿,是日本海上自卫队的总务部参谋秘书。
就在一个小时前,他还在冲绳的自卫队分部汇报宫古岛的情况。
在得到宫古岛出事的消息后,他们第一时间获取了卫星拍摄的照片。通过图片可以看到,宫古岛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一大半。冲绳分部的军官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自然灾害,还是他们的国家遭受了攻击。
就在众人手足无措时,一通电话打进了池间寿的保密手机。
“我是池间寿。”
“池间寿,你即刻赶往那霸航空基地,陪同一位女士前往宫古岛。”电话那头是他的上司——总务部参谋长。
“明白!不过,为什么这个时候……舰队不是已经赶往宫古岛了吗?”池间寿不解地问道。
“舰队已经返回横须贺了,这是防卫省的命令!”电话里传来参谋长的咆哮,“不要再问问题,执行任务!”
“是!”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池间寿陷入深深的不安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样的事,防卫省居然直接下令,让前往宫古岛调查的舰队遣返回港?
池间寿怀着忐忑的心情,乘车赶到那霸的航空基地,在这里,早已有人等待他了。没有过多耽搁,他被带上一架XUH-2直升机。
直升机上有一个身穿皮夹克的女人,池间寿明白,这就是参谋长口中的那位女士。
“您好,我是池间寿。奉命带您前往宫古岛。”
池间寿从未见过如此美艳的女人,她长相妩媚,身材性感,一对修长的双腿斜放着,好像这样才能在狭小的机舱里坐下。
池间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顺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还掏出小梳子梳齐了稀疏的头发。
“容我冒昧,您前往宫古岛是为了什么?可以给我透露一点那里的消息吗?”
“我只能告诉你,我隶属于防卫省,至于其他的,无可奉告。”女人亮出证件,冷冷地说道。
池间寿看到证件上独属于防卫省的徽章,以及“特事課”的字样。
“啪!”女人合上证件。
“特事课?”池间寿从来没听说过防卫省还有这个部门。
“抱歉,你无权知道。”女人拍了拍驾驶座的后背,“可以起飞了。”
直升机启动了桨叶,发出轰隆的噪音。
“我明白。”池间寿自然不敢多问。
这可是参谋长的直属命令,他只要按照安排把女人送过去就好,并不想惹上其他的麻烦。
简单的事,那就简单地完成好就行。
女人当然也不会告诉他,之所以自己能动用防卫省的力量,是因为有和她一样的人隐藏在高位之中,暗中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就连政治也不例外。
直升机经过四十多分钟的行程,来到了宫古岛的上方。
“现在飞行海拔87米。出于安全考虑,这已经是最低高度了。”驾驶室传来机长的声音。
“足够了。”女人点了点头。
“海上自卫队的舰队果然撤走了。”池间寿看着平静的海面,喃喃自语。
不止是海上自卫队的舰队,就连警方的船只也看不到。仿佛这里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使得整个国家都对此讳莫如深,选择缄口不言。
“很好,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女人拉开直升机的舱门,探出身子打量起下方的环境,然后转头对池间寿说道:“我会处理后面的事情,你们可以回去了。”
“请问,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池间寿忍不住问道。
包括他在内的一般官员,想破脑袋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半个岛屿直接蒸发了。
“我说了,你无权知道。”女人冷漠地回复。
池间寿只好闭嘴。
“我下去之后,你们立即返回,这是防卫省的指示。”
女人说完,拉上皮夹克的拉链,一个背跃跳出机舱。她的身子在空中划过一个优美的弧线,然后消失在夜色中。
池间寿看傻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呆呆地向驾驶员确认道:“她……是不是没拿降落伞?”
“高度太低了,就算拿了降落伞也很难打开。”驾驶员不愿违背上级的指示,不管女人是死是活,直接调转了方向。
XUN-2伴随着呼啸声飞走了。
女人的确没有拿降落伞,也不准备使用降落伞。她在空中调整了一下身位,径直落在了地面上。
女人落地的动静很小,只是稍微弯曲了一下膝盖,就连高跟鞋也完好无损,轻盈得像是一只猫,根本看不出来她是从近百米的高处跳下来的。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条公路,路牌上写着“194鏡ケ原増原線”。这里距离深坑不远,附近还有不少房子,却看不见一个人。
几十分钟前,自卫队就将岛上剩余的人全部转移走了。
“我到了,在194号公路,附近是一个学校。”她捋了一下被气流吹动过的头发,似是自言自语。
“黑犬,你迟到了快半个小时。”一个年轻的男性声音传进她的耳朵。
“我知道我知道……”黑犬无奈地说道:“给自卫队的上下官员施压,也是需要时间的好嘛。”
刚说完,与她对话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模样英俊,个子很高,长发束起,在脑后扎成一撮辫子,虽然没有努拉尔那么夸张的肌肉,但也身材结实。
“龙也,你难不成是来度假的吗?”
黑犬看见男人一身碎花衬衫和短裤,以及脚上的人字拖,没好气地说。
“其实这里环境不错,我明天想去沙滩上看看。”龙也懒洋洋地回答。
“傅青川人呢?”黑犬白了他一眼,问道。
“他已经下去了,在遗迹里。”龙也打了个哈欠,“谁让你迟到这么久。”
“我不介意下次让你去跟那些官员交涉,或许你可以把他们请出去度个假,所有问题就都迎刃而解了。”黑犬讽刺道。
龙也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你俩怎么一见面就吵架?安静点,我需要集中注意力。”
他们同时听见傅青川的声音。
“情况如何?”听见队长的话,黑犬赶忙问。
“很糟糕。”傅青川说道:“遗迹几乎被抹除干净了,很难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当心一点,那个遗迹很有可能与‘无序’有关。”黑犬提醒。
“‘无序’么,果不其然!”傅青川感叹道。
“没错,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它。而且你们一定想不到,罗戈里兹差点杀了余烬,多亏阿图萨她们及时赶到。”
“确定吗?是余烬?”龙也惊疑地问。
“我亲耳听见大贤者说的。”
“真想回去看看,余烬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傅青川有些激动地说。
“挺不错的,是个小帅哥呢。”黑犬狡黠地笑道。
“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他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说这话的是龙也。
“能有什么特别的,莫非多一个脑袋少一条腿不成?还是跟你一样惹人烦?”黑犬恼火地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傅青川劝道。
他虽说是队长,但是更像是二人的兄长,总是充当调解人这一角色。
“谁让某些人总是狗叫,要不你改名叫黑犬吧。不对,你绝对是犯二的哈士奇。”黑犬挖苦道。
“嘶!我说,适可而止你懂吗?”龙也不甘示弱。
正当黑犬想要回嘴时,突然,他们的脚下发生了剧烈的震动。震感十分强烈,连路灯都因此明显地摇晃着。
“傅青川!你怎么样?”黑犬一愣,旋即急切地询问。
龙也反应很快,他一个箭步冲到坑边,准确来说是断崖边,警惕地注视着下方的海面,做好了面对变故的准备。
“我没事。”过了一会儿,震动消失了,傅青川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好像找到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