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山不知道自己在传送阵法中穿梭了几个时日,和常燕衡从一座小山谷中现出身形的时候夜色正深沉如水。幽冥一地昼短夜长,昼夜之间的过渡极为短暂,所以他也弄不清楚现在究竟是什么时辰。
此时见山谷四处堆满乱石杂草,更显荒僻,隐约可见一些低等幽冥鬼物在其中探头探脑,陈小山只扫了一眼便不再留意,冲刚刚收起法器的常燕衡问道:“距青峰山还有几日的路程?”
无回通路内的传送法阵与太玄派所设的传送法阵不同,陈小山除了看不清身遭的景致外,仍能够和常燕衡正常交流,所以知道现下两人是赶往青峰山,而尸麖营的孙启泰和傲因营的李伯当各自率领五万阴兵正驻扎在那里。
常燕衡闻言笑道:“再走上两日就能赶到。这是小路,近很多......”话未说完便收起笑脸望向谷外,看脸色有些凝重。
陈小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百丈外谷口位置站有十几名甲士,为首一人穿一袭红色袍子,看不清修为。阴风阵阵,红袍被刮得簌簌作响,衣带翻飞,形同一簇簇跳动的焰火,把此人更衬得亭亭玉立妖冶异常,可惜,是个青丝披散的男人。
“造!”常燕衡低低骂了声粗口,大步流星朝红衣人走去。陈小山也跟了过去,但是心下暗自戒备。
走得近了,陈小山看清这人生得面目俊俏,颇有几分天虞剑派厉浩洋的风格,心下不禁一嗤,又见那十几名甲士俱眼神呆滞,但是看不透修为,知道他们至少是冥照境。
离着还有二十来丈,就见男子甩了甩宽大的袍袖,两手松松抱拳,居然做了一个万福,妖里妖气道:“地狱门裴秀见过常统领。”
陈小山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转头看常燕衡如何应对。
常燕衡的面皮明显抖了一下,沉声道:“裴堂主来这里又要捡什么便宜?”
这几日陈小山从常燕衡这里知道了一些地狱门的所作所为,也理解了为什么戴明毫唐继先等人对地狱门的印象这般差。
原来先前和鬼王的历次征战,五派往往都要参与进来,九幽门自然是主力,但是其它四派中就数地狱门的门规最不严,以至门下弟子大多没有底线,为一些鸡毛蒜皮的战利品也能斗得你死我活,甚至将共御大敌的目标抛之脑后。
这般行径造成的后果则不言而喻,九幽门损失最大,有几次险些守不住通路,所以门中弟子对地狱门没有好感也就不足为奇了。
常燕衡的质问显然一点情面都不留,却见裴秀袅袅向前走了十几丈,在他面前两步停了下来,举起白如莲花的拳头轻轻砸向常燕衡胸口,哀怨的说道:“哎哟我的大统领,你这可错怪人家了,是胡大帅喊人家过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他的拳头还停留在常燕衡壮健的胸膛上,又伸出两指在上面按了两下,这才看向陈小山,咯咯笑了一声:“想必这位就是赵天奇堂主了,我早就有心与堂主亲近,不想今日有缘在此处见到。”
说着提起兰花指,奔着陈小山的胸口按了过来。
瞬时只见白光一闪,紧接着一声妖里妖气的‘哎呀’响起。裴秀脸色微变,长袖连挥,一袭红色长袍舞动开去,转眼退回到了原地,捂着嘴惊诧不已。
原来陈小山见常燕衡脸色羞恼,面皮发颤,却丝毫动弹不得,知道这位裴秀的修为深不可测,眼下见自己也要被砸,以他的性子如何肯受这般折辱?因为事起仓促,陈小山只看出裴秀的身法有几分奈何桥的影子,便不及多想的递出了一招风霜烈。
多亏前不久他刚刚炼制了一道半成品的奈何桥,对这件法器里面的禁制多了几分了解,这才能借魔宫破除裴秀的压制之势,将风霜烈用出。
倘若用别的剑招,虽然尘光剑中有种子符箓,但相对而言,仍然需要时间催动法力,而他得了定海珠后日夜揣摩,终于将风霜烈这一式炼进了珠子里,这般做的好处是不需行气,即发即用且威力奇大,不用再担心打出后真气不足,缺点是祭炼的层次不高,只有十二重。
而裴秀的境界终究胜过陈小山太多,以至剑招异像还未成形便被打散,再加上他锁拿陈小山的法力用得刚刚好,并不是太强,所以他的目的也没能达成。
陈小山剑招被破,立时收起定海珠,带着常燕衡后纵数十丈,在空中时打出几道法术解了常燕衡的桎梏,落地后拔出袖中尘光剑,遥遥指向裴秀。
常燕衡虽然是鬼丹修为,但是根本看不破奈何桥的奥妙,境界上又被裴秀压制,所以刚才僵不能动。他落地后大吼一声,额头上青筋都爆了出来,掏出青巾力士符拍进身躯,与青巾力士合为一员丈二猛将,又将铁山王座拿出,化为一尊丈许高下巨椅,大马金刀坐在上面,横眉立目。
只见裴秀按了按胸口,做西子捧心状,又拈起兰花指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蹙起细眉道:“两位刚才可是吓坏奴家了。”话里话外似乎对眼前一触即发的架势恍若未见。
常燕衡听了这话脸色红涨,前也不是,后也不是,定在当地,生生将脚下踩出两个大坑。
陈小山可不吃这套,当即斥道:“你有话就说,少和老子动手动脚。”
常燕衡也粗声说道:“对,姓裴的,你少恶心咱爷们儿,把路让开。”
裴秀脸色一沉,冷冷看向常燕衡,声音尖锐,有几分恼怒之意:“哎呦我说姓常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了不得的人物了?你说说你抢了多少人的法器,害了多少人的性命?”又看向陈小山:“还有你赵天奇,我看你和姓常的也不差分毫,你刚才的破禁之法是从哪里偷来的?”
陈小山此时已经看出常燕衡不善言辞,眼下合两人之力取胜又没有把握,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后账有的是时间慢慢算,于是先不理会他的质问,只缓和了语气,道:“我现在有军务在身,既然你和胡帅也有事相商,咱们就此别过,如何?”
裴秀脸色好转,捂嘴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还是赵堂主知趣,不如两位先陪人家一起去见胡帅如何?只要你们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不追究你们的罪过。”
“老子去你奶奶的!”陈小山朝已经飞在半空的常燕衡递出了一招踏歌行,同时放出了三魔将和牛不昧。章三岁现在还在用功,陈小山便没让他出来。
踏歌行这一式之所以没有打向裴秀,是因为陈小山想得明白,自己和裴秀的修为差得太远,不如加诸在常燕衡身上,多一些获胜的机会。
只听裴秀轻咦一声,随即咯咯一笑,似乎在嘲笑两人自不量力,纵使面对这几位狠天狠地的角色也全然不惧,他双袖一舞,如同长龙出水般,一条通体黑光的五层飞桥横空出世,将陈小山这边所有人的身形均锁拿在了长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