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福扬怕牵动情肠,没让阿华相送,走了不久,便看到河边有小船划来,与艄公打声招呼,一个纵跃,便上了船。
到得岸上,他心中挂念师傅,匆匆付了钱,来到秋湖客栈,急急忙忙进了房中,里面空无一人,但行李尚在,显然他们并未离开杭州,忽见桌上一张白纸,过去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华山掌门田中鹤敬上:久闻华山剑法独树武林,卓然成家。田掌门天资过人,师承华山一代剑宗大师李正庭,又能勤学苦练,深悟妙慧,剑法之高实已到从心所欲,无不如意的境界。二十年前,华山派剑宗、气宗各自称强,两宗均视自己为华山派剑法之正宗,田掌门以一人之力,打胜华山气宗一十八名好手,自此之后,又苦心孤诣亲自增删华山剑法,历经数载,终于传遍天下,自是华山派剑术风格定于一尊。近日田掌门亲历杭州,战胜杭州城内各帮派宵小之徒,此皆蚁鼠辈,固无论矣。
在下拟定初五之日申时,在杭州翠微谷中,亲向田掌门讨教剑法,生死有命,田掌门亦知在下手中从无活人,华山派家大业大,请田掌门于三日之内妥善料理帮中后事,勿因碌碌之务而未能专心比剑,言者谆谆,勿谓吾言之不预。如能死于田掌门之剑下,亦吾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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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福扬大惊,立刻奔出房外,叫道:“小二!小二!今天几号?”店小二急急过来道:“今天初五。”
“什么时辰?”
“未到申时。”
“翠微谷怎么走?”
“过西湖上山十里。”
张福扬夺门而出,使出华山轻功,身旁两边景物不住掠过,焦急不安,心想:“要快点再快点,早点把“鬼影剑”的剑法告诉师傅,师傅就能有所准备,不至于慌乱。”一路狂奔,终于来到谷中,向谷中望去,谷中深逾数丈,果然见到比剑的两人站在谷中,田中鹤站在左边,鬼影剑站在右边。
两人一黑一白衣裾随风而起,良久不落,飞沙哨哨,烈日当空,双眼难睁。
张福扬心道:“晚了!”又向下走了十多步,望得近了,拿出护身符,攥在手心当中,心里笑道:“师傅剑术天下第一,一定能战胜敌人。”手中轻轻摩挲着护身符,想等师傅胜了,一会下谷把这个护身符给他。
鬼影剑冷恻恻说道:“田掌门,华山派的后事料理好了吗?”田中鹤道:“这就不劳你挂心了。”鬼影剑道:“三天已足够了,如果没完也来不及了。”田中鹤道:“你可有什么后事?都交待清楚了吗?”鬼影剑道:“我孤身漂泊,了无牵挂。”
两人伫立良久,动也不动。两人均是使剑大家,不知道对方路数,若是先出手,被对方看出破绽,便失了先机。
又过了一会,鬼影剑道:“还是田掌门沉得住气,在下要先出招了。”
绿叶飞舞,沙土扬起。“鬼影剑”手里精光一闪,剑已出鞘,快步向他追来。田中鹤已将剑鞘抛下,光影一闪,剑上发出青色的光芒。
张福扬矍然一惊:“青芒剑居然出鞘了!”
鬼影剑身影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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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宛如疾风,眨眼之间,两人已想距不到一丈。长剑挥舞,“刷刷刷”各进了三招。剑招实在太快,张福扬虽是居高临下,也没看清楚。
鬼影剑微微转身,田中鹤目不稍瞬。三招过后,两人都是各自心惊。
鬼影剑仗着一身天赋,闭门自学剑法,学成之后,便走出山巅,闯荡武林,四处约人比剑,比了一场又一场,都是轻轻松松取胜,不费吹灰之力。自己也大出意料,想不到居然能无往而不利,所向克捷。偶然听说华山掌门也在杭州,于是自己亲写战书,差人送去。这时三招过后,已发觉田掌门剑法沉稳厚实,看似平平常常,可暗藏机锋,遇到难得的对手,冷峻的脸上不禁也带有一丝笑容。
田中鹤心中更惊,他毕生钻研各门各派剑法,博采众长,修订华山剑法,经他修正后的华山剑法随手而生,随手而化,剑不迟滞,步随心动,凭借此剑法他逐一打败华山气宗高手,得到了华山掌门之位。
这时见到鬼影剑的剑法自成剑意,连剑招都没有了,随心所欲,招式却极狠辣。看他样子也就三十多岁,可从没听说过他师从何门何派,没有师傅带门领路,全凭自己的一腔热情天赋,居然能把剑练到如斯境地,有如鬼神附体,命运何其不公!想到单凭剑法已绝难取胜,脑中飞转,思索对策。
鬼影剑不容他多思,提剑攻来,剑尖一抖,已将田中鹤全身罩住,可攻向他身体的任意一处。
田中鹤吐一口气,提剑阻格。鬼影剑身子一晃,人已在到他的左侧,一招“神出鬼没”,向他身子左侧削去。田中鹤似有些措手不及,右手伸到左侧,使出一招“凤入九天”,终将这剑挡住。
鬼影剑不待双剑相交,一招“鬼影重重”,身子一闪,犹如鬼魅,人已来到田中鹤的右边。白光一闪,长剑陡然已出,只见鲜血从剑上滴下,已是刺入田中鹤的右臂。鬼影剑将长剑抽回,剑上俱是血迹,又将三根手指搭在剑鞘之上,随即得意一笑。
田中鹤眼望右边的残臂,痛苦万分,道:“我田中鹤习剑四十余年,如今右臂已废,再也使不上剑了。”鬼影剑笑道:“田师傅,你这柄剑不用也罢。”
田中鹤右手使力将长剑抛出,左手接过长剑,改用左手使剑,接着一招“西岳独尊”,剑声飒飒,光芒闪闪,如排山倒海之势,向鬼影剑身上刺出。
鬼影剑见他抛剑换手,一气呵成,眨眼工夫又出奇招,不胜惊诧,虽用左手,但这剑挟万钧之力而来,不敢直撄其锋,身形飘忽,足不使力,凌空而起,在空中走起大步,过了几丈,方才落地转身,不由得赞道:“华山剑法就是华山剑法,居然能逼得我躲你的剑。”
田中鹤叹口气道:“你过来,我把我的剑给你,我认输了。”鬼影剑正色道:“认不认输,你都得死。鬼影剑下无活人。”田中鹤轻声哈哈笑了两声。
鬼影剑道:“笑什么?”田中鹤道:“这天下比剑的规矩,甘愿认输者将剑交出,我持剑行走天下三十余年,未遇敌手,你不想要?”鬼影剑心中一凛,这规矩他从未听说过,道:“我比剑杀人,从没听过这个规矩。不过看看你这把剑也无妨。”快步走来,到得近处,伸出手来,道:“将剑交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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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中鹤左手捏住剑尖,将剑倒转过来,慢慢将剑柄向他递出。鬼影剑伸手正要碰到剑柄,猛地剑柄向左偏出,长剑在空中飞转了一个圈子,剑柄竟又稳稳地落在田中鹤的手中,说时迟,那时快,那剑又向鬼影剑身上刺来。
鬼影剑打赢对手,正是欣喜,不料他又使奇招,猝不及防,不由得大吃一惊,剑尖将要及身,他双足向后腾起,身子又是飘然几个起落,避远了去。田中鹤瞠目道:“这也能避了开去?”鬼影剑笑道:“田师傅真是诡计多端。”田中鹤随即正色道:“你身为一个剑客,应该知道剑客在任何时候都不能抛弃自己的剑。”
鬼影剑神情严肃,身形一闪,又攻了上来。田中鹤一代剑术名家,左手使剑,仍是熟极而流,不让右手。
两人又拆解了七八招。鬼影剑轻快疾速,虽不成章法,但只有一个“快”字,且越使越快,令人眼花缭乱。田中鹤身处剑影之中,无心思索招式,自然而然将自己最为熟悉的华山剑法使了出来。华山派立派将近百年,剑法已不知经过多少人的锤炼。他熟极而流,圆转如意,已将天下闻名的华山剑法使到极处。
风声瑟瑟。张福扬既惊恐又欢喜,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看到师傅亲自使用华山剑法与人交手。虽然自己认得剑法里的一招一式,但师傅使将出来,威力胜己百倍,心头振奋,心想:“自己只要锐意进取,勤学苦练,将来水滴石穿,何愁不能将华山剑法发扬光大?”
忽然剑光一顿,两人各自掠身而过,位置却已然互换,田中鹤由左至右,鬼影剑由右至左。两人均是弓身站立,一动不动。
众人看出他们已分出胜负,但两人动作太快,谁胜谁败却是茫然不知,心知哪个人动了,便是胜了,哪个人倒下,便是败了。两人良久不动,稳如泰山,只见两人衣裾微微飘起。诸弟子将心提到了嗓子眼,一会看看鬼影剑,一会看看师傅,希望师傅能稍动一下。
终于,鬼影剑站直身躯,转身欲行,抬头向右侧山峦处看了一眼,道:“自有华山弟子料理他们师傅的后事。”
突然田中鹤慢慢站起,口角中流出鲜血,猛然转身,将长剑向鬼影剑掷出。鬼影剑只道他已死了,前行数步,忽然只听得耳后剑激风响,不及回头躲避,使出轻功向前疾行。忽然听到“咣当”一声,他再转头看时,一柄长剑终于力衰而落,见到田中鹤挺身站立,惊道:“什么?”
突然上方林中七八个汉子手拿长剑一起纵身跃入谷中,保护在田中鹤身旁,剑光闪闪,七八支剑向鬼影剑挥去,正是华山派众弟子。
张福扬见师傅没事,见其他华山弟子突然冲下谷中,保护师傅,“刷”的一声,勃然拔出长剑,向前大跨一步,也要纵身一跃入谷。
突然一手用大力拉住了他,低声道:“福扬,不可。”张福扬扭头一看,这人正是吴黑白,他见众师兄弟已到谷中,独独少了自己,急道:“吴先生,放开我,我要下去……”吴黑白紧拉不放,张福扬挣脱不出。
鬼影剑狞笑道:“我们比剑岂容他人干涉?”身子一转,只见剑光闪烁,未看出如何使剑,华山弟子七倒八歪,尽数倒在地上,鲜血缓缓从脖颈中流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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