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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 结束(正文完)

《觉我形秽》全本免费阅读

“不准乱!稳住阵脚,等这阵过去,咱们的弓箭手……”塔干力执刀抬手,砍向朝自己飞来的、有些歪斜的箭矢,却又在瞬间意识到不对——

影子不对!重量不对!

电光火石间,爆竹在耳边噼啪炸开,烟花绽放时带来呛人烟雾,骤然遭到刺激的眼睛难受至极,看不前周遭情形。燃烧的零星火药散开在皮肤上留下灼人温度,虽疼痛但不致命,副将怒吼:“花里胡哨!”

火油被城墙上的人沿着云梯哗啦倒下,在火折子与之相触时瞬间显起明亮火线,叫整个云梯变成烫手山芋。只杀过猪的妇人喝了一声,闭着眼扛起锄头胡乱地抡——

攀爬的兵士手心、脚下尽皆灼热,正要拿出背上水囊浇灭火势,可带着铁物的木棍在眼前虎虎生风。明明并非军中武器,但棍长铁重,被击到一下能叫肋骨生疼。再一抬头,眼前骤然炸开一团鞭炮。毫无章法,但真的让人寸步难进。

重步兵推着撞车一下一下地冲,城门背后的人也跟着使劲儿,不过暂时还在隔山打牛,此计出于从思拓这个隐藏的鬼才——daqu.org 西瓜小说网

听闻胡人可能会以撞车破门,需以重物在后头相抵。户部尚书家的小公子一拍脑袋,跑到邻近的大户人家中无情征收了门口的石狮子们,为着节省时间还要求大户人家们自己搬。不服气?看眼陆闻砚手里的五爪龙令再说话?

塔干力扯着缰绳,眼睛因为强光的刺激不适地闭上。他不理解墙上的人为何要这样做——此举纵使能让他们暂时停下,却也削弱了箭雨将人射伤的可能。因为被绑上东西的箭矢会速度变慢、方向歪斜,这在他看来着实是得不偿失。

“控马!雕虫小技,骑兵随我——”

话音未完,他忽觉周身一震。

又是地动!

陆闻砚是真的不会武,但陆家也是真的特别有钱。

恰逢正月,又近上元,本就是烟花爆竹卖得最好的时候。城中的铺子正卯足了劲儿堆货,忽而迎来了出手阔绰的陆家二少爷,也不讨价还价,一个点头就把所有货尽皆包圆,掌柜们困惑又满腔欢喜地送人出去,还乐滋滋地主动送驾推车。

浸了火油的麻绳被点燃,深红的火星沿着绳子一路蜿蜒。整个京城铺子里的所有烟花爆竹,户部广积库里的所有硫磺硝石,在城门外重步兵的身侧、在那近千匹的大宛马边上,轰轰烈烈地显出所有威力!

姹紫嫣红的亮光从草垛中争前恐后炸开,噼里啪啦的响声几欲震破耳膜,浓重的烟雾和飞扬的尘土叫人几近窒息,什么也看不清。

塔干力在马背上不住咳嗽,听到旁边不断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亦有兵士或马儿的痛吼。他忽觉身下的马匹嘶鸣猛动,隐隐有不可受控之势。他骤然明白了城墙上那人的用意——

箭雨和响动根本不是为的直接伤人,她是想让千匹大宛良驹尽皆受惊!兵士在满目迷乱中失去方向,根本看不清箭矢,反而难躲;失控的马匹会想把背上的骑兵通通摔下,四蹄撒开乱跑就会互相冲撞,难免会误伤步兵、弓箭手!

乱拳打死老师傅,她是要叫他们的队伍自毁阵脚!

何其狡猾?

实在狡猾!

“勒马列阵!骑兵随我杀出去!”塔干力咬紧牙关,死死地勒住缰绳,怒声吼道,“弓箭手准备!一旦出了这雾立刻放箭!步兵十人成队殿后!”

不可退后!

绝不退后!

他塔干力,他们大宛,不能再等也不想再等!

副将狠命一甩鞭子,撑着剧痛的双眼听声辨位,调转马匹方向往塔干力的方向靠,嘴上不忘应声:“杀!”

“他们应该会让骑兵在前竭力冲出,”女子眯了眯眼睛,紧紧地盯住城墙下的动静,“……再让弓箭手放箭。”

陆闻砚离她很近,听了这话甩甩手臂,“这弓弩有些震手,”平素只拿纸笔的双手此时因为虎口破损而血迹斑斑。他对于即将到来的危险只字不提,笑道,“文死谏、武死战,得亏蔓蔓,我才能两者兼而得之,倒也快哉。”

说完这话,他不再言语,复又握上那弩机。

“你倒潇洒。”

城墙之上,黎蔓拉开长弓,挽如满月,凝神抬手,箭羽自身前来至耳边。

乱拳打死老师傅?

不,是擒贼先擒王!

“唰!”

第一箭,飒飒破空,尾羽在夜色里也显得亮白!

耳边响起沉闷的声响。

勉强寻得眼前清明的塔干力愕然扭头,见适才还在说话的副将怒目圆睁,以不自然的姿态从马上无声无息地坠下,鲜血自颈间喷涌而出。

“砰!”

第二箭,迅疾如流星,箭身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

这次倒下的是塔干力自己的副将,是他母族的兄弟,出征前两人刚刚说定:等回了王都,就由届时风头正盛的三王子帮他和他心上的姑娘说亲。

两箭连杀两将,这般利落、这般可怖,气势汹汹的大宛铁骑自脚底生起寒意。有老兵忽而想起,自己数年前也曾见过这样的中原神射手。

塔干力心底惧震,猛地抬头!

“是你!”城门前,他辨认出了城墙上女子的脸,骤然失声,“黎蔓……黎家女……”

他见过她,在那个中原老臣的府上——听说她自幼体弱多病,是以多年来在京中将养,也由此成了黎家最后的血脉。她嫁的夫君,就是让杜光严和冯廷万分忌惮的,那个姓陆的文人。

原来是黎家女……

终究是黎家女!

叫草原上所有部族都心生畏惧的燕北军军旗,叫蛮金和大宛都被迫俯首称臣的大虞黎家……

果然,果然!

说不清畏惧、惊讶和慌乱等心绪里哪种在胸腔中占的更多,总归是嘈杂地鼓噪作一团。塔干力咽了口唾沫,忽见那城头上的女子身形一晃,似是气力难支,垂下胳膊撑着石墙呛出口血来。

是了!都说这黎家女体弱多病!适才两箭杀两将……她定然已至强弩之末!

“弓箭手何在?”塔干力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放箭!”

“……中原人已无计可施,听我号令,随我冲锋!”

……

血,到处都是血。

独臂男人信手拔下射中自己肩部的箭矢,不住痛哼;女子白皙的胳膊被胡人弯刀划破,血流如注;平素总是笑容满面的秋月鬓角散乱,手执长枪杀红了眼;打小就锦衣玉食的从思拓抛却脏污的油囊,转头拿起石块狠狠砸下。

紧闭的城门在蛮力的作用下隐隐有松动之势,城门后的人吓了一大跳,方守中咬紧牙关顶在最前面,原本抵门是分组列队轮流休息,眼下形式紧迫只得全员皆上。

大虞儿女不会当任何人的狗,不会愿意对外卑躬屈膝!

他们不会容忍自己赖以生存的家园被外人占去,不会愿意让尚在襁褓的孩童陷入战火!

……

皇宫内。

“所以……这都是皇兄设的局?”

瞧见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小太监和站在旁边的、活生生的杜光肃,满目惊愕的杜光严下意识地挣扎起来,“杜光肃竟然没死?!”他被严广牢牢制住,只得半跪半趴在地上,扭头去看阶上,“自始至终,你和太子从未中毒?!”

永和帝负手,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语气轻描淡写:“死到临头还能得天子降阶。朕的好皇弟……你合该感到荣幸之至。”

杜允昭识趣地跟上,落后一个身位。

“哈!荣幸之至?皇兄——”杜光严的嘴角扬起讽刺的弧度,他费劲儿地仰着脖颈,怨恨从阴鸷的眼神里倾泻而出,近乎嘶吼,“杜光宏!你敢说……当年你能登基,是全然光明正大、问心无愧的么?”

周遭宫人尽皆垂首,大殿里寂然无声。

天子忽而失笑,饶有兴致:“皇弟若坦坦荡荡地应下这谋反之罪,朕兴许还可以留你全尸。但你悖逆在先,而今反过来指责自己的兄长……实在令朕伤心。”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杜允昭望天望地,实在弄不明白自己这位意欲谋反的王叔,将死之人诘问这些,难道能让自己的坟头草长得慢一点?

“说实话,你想谋朝篡位,朕实在不明白你缘何觉得自己能成,”永和帝望向阶上的龙椅——那个万人之上的位子,“而今看来……呵,倒是朕小瞧了你!”

“你既坐得,我缘何坐不得?”深觉受了对方狠狠的羞辱,杜光严从不为自己的野心感到羞愧,此刻也是如此,“成王败寇而已!皇兄既然觉我大逆不道,直接杀了我便是!”

“拉拢朝臣,勾结异邦,残害良将……你是该死!大宛表面和顺,背地里却用茶叶和香料给朕和太子下毒,妄图染指中原,这些足够你们死上千遍万次!”

永和帝豁然怒斥。

“那你还在等什么?”杜光严哈哈大笑起来,其身上的铠甲血迹斑斑,头发散乱无章,哪里能看出所谓富贵王爷的模样?他的脸上满是不甘与怨毒,“还是说……你不敢?”

他心底记挂着神机营和塔干力的兵马,正要奋力支起身子时,忽听周公公匆匆入殿。

“陛下!三千营和五军营那边俱已完毕。严指挥使人来报:他率军到城门时康将军带的开平卫已到,金吾卫正同他们一起将胡人合力围剿!听闻那塔干力已被乐安郡主一箭射于马下了!”

杜允昭、严广俱是一喜。

“……什么?!”不可置信的人目眦欲裂,意识到大势已去,他正要咬舌自尽,却被严广抬手卸了下巴。

“好!”

永和帝抚掌,垂眼望向在地上趴伏的人,语气冰冷。

“……你当然要死,只是砍头未免太便宜了你。”

“你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在万民面前自陈罪行,而后千刀万剐、曝尸荒野,周身腐烂生蛆,死后也不得超生!”

……

半个时辰前,芳林门城上。

“咳!咳!”

手中是濡湿的鲜血,四下喊杀满天,黎蔓只觉自己耳边嗡嗡作响。她先天体弱,先前两箭次次拼尽全力。纵使有阿武帮忙把想偷袭的大宛兵士通通斩杀下墙,但敌人太多,她自己也要时不时地应对一两个,以此交替已然力竭。

用力按上自己不住起伏的胸口,扭头望向陆闻砚,眼前隐隐有发黑之势,“……贪生呢?再给一枚。”

即使周围尽是火光,青年脸色依旧很是惨白,他强行抑住痛声,不叫对方察觉出端倪:“越姑娘说了,只让你吃两丸。”

“……她若真的不肯,怎会给你多的?”黎蔓甚至有理有据地反驳,“塔干力未死,待他们大部分兵士出了迷雾,就来不及了。”她食指轻点石砖,温声道,“不是说‘全听郡主调令’?”

衣料窸窸窣窣地响,青年手掌微凉,将半枚丸药喂到她的唇里,声音时断时续:“只……只半枚。”

他们二人俯身躲在石砖后面,见黎蔓似是神思清明不少,陆闻砚悄悄退开稍许,复又握上他身侧的弩机。

贪生这枚丸药,就像向自己的身子借账做事,榨取肌理以得短暂的爆发。若是后头还的上,那便皆大欢喜;若还不上,那便会心脉衰竭,力尽而亡。

黎蔓底子太弱,很难说能不能还上。

但塔干力不死,大宛这支军便不会彻底乱掉。

察觉到上头的黎蔓消失许久,塔干力隐隐不安的心落定大半。令弓箭手放完一轮箭后,他正要挥手示意骑兵将战线悍然挺近,却瞥见那道清瘦的身影再度出现!

不仅如此,那张沾着点点血迹的清丽脸庞神色肃穆,其主人再度挽弓,冰冷的箭头正指城下。

她不会有这份力气的!塔干力咽了口唾沫,颊边肌肉紧绷,她咳血是他亲眼所见,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不必理会!不用理会!不要理会!

“大宛兵士听令!随我——”

……

昔日。

“蔓蔓,这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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