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我形秽》全本免费阅读
紧急清点人数后,纵使有临时趁着夜色逃走的,但还是留下的更多:街道司六百六十七人,防隅军一百四十三人,原驻城守军六十人,邻近百姓七百八十八人,再加上陆闻砚带来的家丁、护院,共计一千八左右。
军心已定,便需传令开始做守城前的准备。黎蔓正要吩咐,猛地发现陆闻砚不仅带了人,还带了不少东西。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陆闻砚微微一笑,让家丁将蒙于推车上的布掀开。黎蔓细细瞧去,当即眼前一亮:“我刚刚还在想上哪儿弄来这些……二郎,你这真是雪中送炭!”
火把照亮长夜,数十架推车绵延成长龙,上头堆满了黎蔓急需的、在芳林门附近又难以于短时间内集齐的东西:弓弩、长枪、火药、油囊、绊马绳……
想到对方适才拿出来的五爪令牌,黎蔓旋即明白过来:“你去兵部的武库了?”那处是京中储存武器的地方。
她又瞥见后头的硝石、硫磺,还有各式各样的,不像是军中惯常使用的武器,甚至各式耕地用的器具,如锄头、铁耙一类
一时分不清陆闻砚究竟从哪儿变出来的。
但要说最让人意想不到的——便是最后十架推车,上头堆的物件儿还有些巧致,是各类烟花爆竹。daqu.org 西瓜小说网
黎蔓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先指挥着人将东西分发下去。眼见着还算井然有序,这才趁着空当多问陆闻砚几句。
“越姑娘去送信前,我向她请教了守城大抵需要什么东西。正巧陛下赐了我令牌,嘱托让你我便宜行事,我就带着人先去兵部武库搜罗一通。幸好,在宫中禁军和两营去过之后库中还是剩了不少,索性都搬出来了。”
陆闻砚信手指了指正在队伍里跟着忙碌的从思拓:“越姑娘说需要火药,我忽然想起,天下山林所出,俱为户部管,其中就包括矿山开采之事。我去问思拓,得知户部底下的广积库果然贮有硫磺、硝石。”
已近酉时,正要和同僚换值的小吏头一次见着了五爪龙令,正颤颤巍巍的准备跪下时,就见那位陆大人带着人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拿起东西就往推车上搬。
不明所以的小吏:御史台也疯魔了?怎么跑到户部来拿东西啊?
“思拓今日跑到这儿来帮忙,回去怕是要被从叔叔揍了,”陆闻砚似是无奈地摇摇头,“当初他执意去刑部,父子俩就闹了好大不痛快,而今跑来守城,怕是更会把叔叔吓晕。”
户部尚书就这么一个儿子,奈何是个面上听话内里叛逆的,说什么都不愿意按着他父亲铺好的路走。不仅不肯入户部,还执意要去刑部的地界,今夜更厉害,直接跑来干这档子舍生忘死的事儿了。
“他是从大人的独子,又是走的荫补入朝。当初难免会有人闲言碎语,”陆闻砚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思拓是个有心气儿的,哪里受得了,说什么都要自己闯荡出来。”
“原是如此,”黎蔓轻轻颔首,她将手搭在推车上,“若是今夜城守住了,二郎记得多替从公子说些好话。原先我还担心来不及毁掉护城河上石桥,但这些硫磺硝石加上人力开凿,应是足够了。”
“然后来福突然跟我说,郡主急需火药,烟花爆竹能不能充数,”提及此事,一贯胸有成竹的人望向黎蔓时坦诚又犹疑,“我俩不太懂,觉着都能炸开,索性全部买来了。”
陆家财大气粗,陆家二少一掷千金,这个全部,便是城中所有烟花爆竹都被卖空了,哪怕眼下恰逢正月,是城中此类物件最多的时候。
至于那些各式武器农具,也是如法炮制——陆闻砚让府上家丁趁着宵禁前,紧急在城中各处铁匠铺子里购置的。陆闻砚自己不习武,分不清什么好用,对底下的嘱托就是能用的都买。
陆家富甲天下,所备财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见黎蔓脸色有些微妙,陆闻砚难得生出几分忐忑,名动京城的青年才俊对于行军习武是真的两眼一抹黑:“是……不太可行,白费钱了么?”
早知道当初陆闻墨闹着要习武,自己就跟着看些兵书了。
“没,这些有用,而且我还有了个新主意。”
“锄头好,铁耙也好,”黎蔓信手拿起旁边的一把弓,露出一个清浅的笑来,听着对方误打误撞的历程忽而生出感慨:“二郎特别大方,实在可靠。”
一掷千金……
今日看来,确实不算坏习惯。
“不仅可行,我还想让你叫人再买些东西。”
……
“应郡主的吩咐,东西已经埋好,人手也都安排妥当了。”方守中低声道。
“嗯,”城墙上,正用一条长布捆绑自己衣袖的黎蔓轻轻颔首,她身侧放着一张弓和十多支羽箭,是当时越千山拿到刑部牢狱里给她的,“既是如此,那就只剩下等了。”
方守中无声点头,转身走到由他负责的地方,和孙强去学弩机了——后者原是黎父旧部,近来在陆家做事,还曾当过陆闻墨短暂的习武路上的“周师傅”。
已至丑时,如水的月华静悄悄地披在每个人身上,紧张抑或肃穆,胆怯抑或坚定,城墙上抑或城门后是一张张年轻或苍老的面庞,一双双手紧紧握住手里的东西。周遭寂然,只心跳如擂鼓。
是了,今夜注定无眠。
勉强学会了弩机的陆闻砚走过来,神色看上去与往常无异,只垂眼帮着黎蔓捆缚她的衣袖,轻轻巧巧地说:“此情此景,该把我书房里的那张琴拿来。”
相隔不远,正琢磨届时怎么倒油囊比较方便的从思拓脚下一个趔趄,潜意识地退开几步,不肯再听——算了,如果想年少成名要做到这般泰山崩而不改色,那从家小公子觉得自己这辈子注定只能做个庸才。
“你还会抚琴?”黎蔓怔楞片刻,见衣袖被捆好,她站起身来,旋即揶揄道,“这就是二郎的不对了,素日在家时,我可从未听你弹过。”
“自从回了京城,事情便一件接一件。也怪我懒怠,实在疏于操练,哪里敢献丑,”陆闻砚摇摇头,摊手以示无奈,“之前倒是有过兴致,想顺道邀蔓蔓月下小酌,奈何未能如愿。”
啊,原来是那次,黎蔓回忆起来,是她误会对方与益昌公主的那天。
“看来只能等今夜过后了,”黎蔓眺望远方,发觉某人说话实在是有极其奇怪的效力,叫她在这生死关头思考起对方言语里的事该如何实现,倒还没那么紧张了,“我幼时学过一阵,而今大抵都忘了。”
她将手置于石砖上,凝神去看远方是否有动静:“这么说来咱们两个确实适合守城,都不是很怕死。”
虽然会心有不甘,但仅仅是针对“死亡”二字,她其实不是很怕——说不清是因为经历过,还是因为武死战对于黎家人来说本就是不变的命运;至于二郎嘛,读完佛经买墓地,临了打仗想抚琴,某种意义上和近来的大理寺一样疯魔。
她原以为这话会引来对方满口赞同,不曾想青年却是幽幽地反驳。
“这话我不赞同。”
陆闻砚看上去神色淡淡,语气倒是格外郑重其事,甚至还能罗列出个一二三来——
“其一,若是你我双双身陨,见不到杜光严、冯廷还有塔干力他们几个身死,我九泉之下都不瞑目,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