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号弹发出没多久,景宁公主的马车又极其低调地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了营地。
无月的冷夜,漆黑的林间,马车脚不停息地奔驰着。
而华丽奢靡、飘着女儿香的马车里,正挤着四个人,昏迷不醒的慕北和抱着他的虞笙笙,还有身负重伤、面色惨白的五皇子,以及五皇子的侍卫。
唯有外面赶马车的人,是景宁公主武艺高强的暗卫。
刚才派走的那两辆马车,其实都是空的,为的只是引开对方的注意。
不知道先走的那两辆马车,未能他们争取多少时间,又能耗掉对方多少的战斗力。
对于这招金蝉脱壳,虞笙笙也没有多大的把握。
说实在的,她觉得风险很大。
若是那些暗杀的刺客调头追来,光靠一个暗卫和一个负伤的侍卫,又能有几分胜算。
虞笙笙心里打鼓,可又别无他法,只能放手一搏。
慕北腹部的伤口,还在不停地流血,虞笙笙用力按着那处伤口,尽量让他的血少流一些。
怀中的慕北一直昏沉沉地睡着,体温也在一点点地冷下来,虞笙笙脱下慕北的那件黑色大氅,盖在他的身上。
刺客随时会追上来,虞笙笙的心就像现在刀尖下一样,紧张得身体都在跟着抖。
她时不时地支起木窗,探头看向外面的夜,确认到都城的距离。
路旁的枯树宛如魔鬼一般,在黑暗中张牙舞爪,势要拦截马车的前行,而远处的群山连绵,宛如蜿蜒的黑色蛟龙,重重叠叠地向远方涌动着。
寒风在窗边如鬼泣般呜咽着,为这不太平的夜里,又徒添了几分诡异和不安。
应该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就能入城了。
进了都城,就安全了。城内有金吾卫夜里巡逻,那些刺客定然是不敢在天子脚下随意下手的。
就在虞笙笙暗自松了口气的时候,骏马一声长嘶,马车轰地一下,猛地倾倒,在路上侧翻滑出了半丈多远,连带着车里的四人也被撞得东倒西歪。
紧接着,箭矢接连破空而来,嗒嗒嗒地带着一阵阵嗡鸣,全都射在了马车的木板上。
甚至有几只直接穿透木板,箭矢与虞笙笙的耳边擦过。
“糟了,有人追上来了。”,公主的暗卫大声惊呼,提着剑抵扛在外面。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急乱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愈发地清晰。
虞笙笙拖着仍昏迷不醒的慕北爬出了马车,五皇子和那侍卫紧随其后。
跑是跑不动了。
很快,几个蒙面黑衣人骑着马将他们五人围住,厮杀正式开启,场面混乱,且险象环生。
暗卫受公主的指令,尽忠尽职地护在虞笙笙和慕北的身前。
虞笙笙则搀扶着尚还昏迷的慕北,四处躲闪。
对危险极其敏感和警觉的慕北醒来了。
他看到身旁的少女,一边怕得直流泪,一边手里还紧紧握着匕首,守在他的身边。
慕北觉得,虞笙笙真是个傻子。
他每日那么对她、折磨她,她还傻乎乎地在这里保护他。
浑身乏力之下,慕北根本没有力气撑起身子来,可他还是伸手欲要推开虞笙笙,并吃力地吐着那几个字。
“滚开,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虞日重。”
虞笙笙根本无瑕去听慕北含含糊糊地在说什么,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提防着周身。
即使武功再高强,暗卫也是寡不敌众。
有名刺客趁着暗卫处于下风之时,纵身一跃,就朝虞笙笙提剑刺来。
“啊”的一声尖叫,虞笙笙用手臂护住了头,结果怀中一轻,那本该砍下来的剑却没了后续。
她抬眸望去,昏暗的夜色下,慕北背对着她,狠狠地掐着刺客喉咙,带着一股劲风,将那黑衣刺客按倒在地,转手夺过长剑,干净利落且没有半分迟疑地刺在了那人的胸口上。
明明刚才还半死不活的人,一转眼就成了一头勇猛无比的野狼。
“躲到车里去,莫在这儿碍事。”
慕北捂着腹部的伤口,神色狰狞,紧要的牙关里迸出低沉沙哑的话语。
为了不让其它搏杀的人分心,虞笙笙摸着黑,紧忙爬进了马车之中,躲在那里观察着外面的形式。
慕北明明受了重伤,可他却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一手捂着不断流血的腹部,一手提着冷剑,踉踉跄跄地朝那群人杀去。
他是战场上最勇猛的将军,他靠着自己的坚强意志,就如此时这般,从凄惨痛苦的过去走到了此处。
一个多次从死亡边缘爬出来的人,又怎会惧怕死亡。
正因为不惧怕,才更加地无畏。
追来的刺客也被杀疯了的慕北所震慑,看着同伴一个个在他无情的剑下倒下,剩下的三人终于上马仓皇逃去。
刺客留下的马恰好成了他们赶脚的工具。
虞笙笙骑在马背上,用衣带将慕北与自己牢牢绑在一起,随后抓紧缰绳,扬起马鞭,便朝着那屹立在黑暗中的都城飞驰而去。
耳边冷风烈烈,打在脸上好像刀割一般。
慕北双手无力地垂在虞笙笙的腰间,头则埋在她的肩头,几乎奄奄一息。
慌乱间,虞笙笙听到慕北同她说:“虞笙笙,你这是何必,我死了,对你和虞日重来说,岂不是件好事。”
虞笙笙没有回话,坚定的眸眼始终盯着前方那越来越近的城门。
终于,在公主的令牌下,一行五人顺利入城,径直骑马来到了五皇子的府上。
先行通风报信的侍卫找已去宫中找来了太医,见慕北终于有救时,虞笙笙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瘫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发现衣衫早已被汗水打透,额前的碎发也跟水洗了似地,湿哒哒地贴在脸颊上。
回想今夜的种种,虞笙笙仍心有余悸。
过了许久,太医从房内出来。
“五殿下的伤口未伤到要害,已经处理妥当。只是,慕将军伤口较深,血是暂时止住,但不知道伤口会不会发炎,还需观察修养几日。另外,慕将军身后中的箭确是有毒,好在处理得及时,老夫开些解毒的方子,应该便无大碍......”
“多谢太医。”,虞笙笙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回了原位。
她来到慕北休息的房间,在他的床边探头瞧了瞧。
他的肤色本就偏白,此时脸上还没有半点血色,连带着薄唇也泛着白,徒添了几分孱弱的病态美感。
见慕北额头上冒了密密的一层冷汗,虞笙笙找来干净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
常年死里逃生、兵戈生涯,早就锻炼了慕北极其敏锐的警惕性。
纤长的睫羽微动,那双凤目缓缓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