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大殿,虞笙笙紧忙找了个隐蔽之处,换上了小太监的服饰。
除夕之夜,许多宫外的坊间艺人入宫表演,是以,禁卫军的巡视要比以往严密得多。
而后宫之地,即使是慕北这样的身份,若无圣上旨令,也是禁止踏入半步的。
借着夜色的便利,慕北带着虞笙笙东躲西藏,最后迫于时间有限,只能把虞笙笙扛在肩头,脚尖轻点跃上屋顶,在璀璨的星空下,步履轻盈地飞跃在连绵不断的青瓦廊檐之间。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慕北便带着虞笙笙落在了冷宫荒凉的庭院里。
庭院里积着厚厚的一层雪,借着屋内透出的微弱烛光,隐约能看到上面留有几串脚印。
与其它后宫的庭院相比,这里着实冷清了许多,一看平日里就无人打理,也无人问津。
“进去吧,时间不多。”
“嗯。”
虞笙笙踩着石阶,心情激动又紧张地走到了门前。
房门虚掩未锁,屋里时不时地传来轻咳声,虞笙笙沉了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一踏进屋子,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姐姐虞箫箫,而是满墙的画。那画上的男子没有五官,可是光看气质虞笙笙便认了出来,正是姐姐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个人——慕平。
虞箫箫闻声从内屋出来,却见到一身太监打扮的虞笙笙,错愕、惊诧和欣喜在她脸上交织。
“笙笙?”
“你......你怎么来的?”
虞箫箫紧步跑过来,握着虞笙笙的手,又摸着她的脸,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真的是你吗,笙笙,姐姐是不是在做梦?”,虞箫箫当即流下了泪,话语之间都带着颤音。
虞笙笙谨慎地将房门关紧,这才与虞箫箫抱在一起,无声地痛哭了起来。
相比上次见面,姐姐虞箫箫清瘦憔悴了许多,看得让人心疼。
“不是做梦,我就是你的笙笙啊。”
“你怎么进来的?”,虞箫箫替妹妹擦拭脸上的泪水,怜惜地瞧着她,“这可是冷宫啊,被发现是要砍头的。”
“太想念姐姐了,所以便求慕北趁着宫宴带我混进来。”
“原来都已经到除夕了,待在这冷宫里,竟不知岁月是几何。”,虞箫箫用帕子捂着嘴,忍不住地咳嗽起来。
肉眼可见地,虞笙笙瞥见一抹殷红浸透了袖帕。
“父亲可好?”,虞箫箫转而又问道。
“父亲在塞北,无法书信,应该是好的吧。”
“母亲呢,可有好好安葬?”,虞箫箫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流着。
“姐姐放心,母亲就葬在虞家的宗祠里。”
“那就好,那就好。”,虞箫箫搂着虞笙笙往屋内走。
虞笙笙环顾着整个房间里,除了一盏烛火,屋内连盆炭火都没有,屋子里甚至比外面都要冷上几分。
心像抽丝一般地疼,她很难想象,姐姐虞箫箫独自在这屋子里,是如何度过日日夜夜的。
虞笙笙看向虞箫箫的肚子,关切道:“姐姐,你怀了身孕,住在这么冰冷的屋子里,可挨得住?”
虞箫箫捂着肚子,神情悲伤地苦笑道:“在这宫里,把孩子平平安安生下来,是一种奢望。”
“什么意思?”,虞笙笙紧皱着眉头,错愕道:“孩子......没了?”
“没了。”虞箫箫哀叹,“没了也好,对我和孩子都是解脱。”
“谁害的?”,虞笙笙追问道。
虞箫箫摇了摇头,无奈道:“这宫里想要置我于死地的人,太多了。谁知道呢?”
“不说我了,聊聊你吧。”
虞箫箫让虞笙笙枕在她的腿上,像入宫前在家里那般,怜爱地替虞笙笙理着鬓角的碎发。
久别重逢的姐妹二人,在冰冷的房间里,讲着往事,互相用心温暖着彼此。
“慕北对你可好?可有因为父亲的事为难你?”
虞笙笙怕姐姐担心,便没提慕北那阴晴不定的怪性子,“慕将军也是可怜人,虽然会想各种法子折磨我,可对我......还算好。不然,也不会同意带我来见姐姐你啊。”
“慕北跟他哥哥一样,心地纯善,为人正直。只可惜虞慕两家......不提也罢。”
说到一半,虞箫箫叹了口气,话锋陡转。
“你与太子的婚约取消,在姐姐看来,是顶顶好的事。你定不能像姐姐一样,嫁入帝王之家,被困在这个牢笼,一辈子都没有自由。”
虞笙笙自是理解虞箫箫的无奈,当年她与慕平哥哥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了在朝中的势利,为了世家大族的利益,也断不会入宫给年过半百的魏帝当妃子。
虞箫箫心里有多苦,作为唯一的手足,虞笙笙是懂得的。
虞箫箫抚摸着虞笙笙的头,柔声笑道:“我们笙笙定要找个情投意合的好郎君,一生一世一双人地过完一辈子。”
“嗯。”
“千万不要像姐姐一样。”
“嗯。”
虞箫箫又忍不住地狂咳起来,咳了大半晌才缓过来,继而又问道:“笙笙,还没有喜欢的人吧?”
虞笙笙躺在姐姐的腿上,问道:“什么叫喜欢,怎样算是喜欢一个人?”
“喜欢一个人,就是会常常想起他,几日不见心里就会慌得很,看他跟其他女子说话都会在意得很;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做什么都会觉得日子过得极快,一起做任何事都会觉得好玩又有趣,还会忍不住想同他亲近……”
虞笙笙听后默了半晌,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到的却是慕北,她低声喃喃道:“那我应该是......有喜欢的人吧。”
“哪家公子?”
“一个又坏又疯又可怜的人。”
“这辈子,姐姐应该没有机会看到笙笙穿上嫁衣了。”
“姐姐,我想办法帮你逃出去,好不好?”,虞笙笙坐了起来,眸光闪烁。
虞箫箫笑着摇了摇头,“笙笙,姐姐求你一件事,好吗?”
......
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宫宴那边已经放起了烟花。
“虞笙笙,该走了。”,慕北敲了敲房门,在外面催促道
须臾,房门打开,先出来的竟是虞箫箫。
多年未见,再见虞箫箫,已没了当年她同兄长一起时的灵气。
“好久不见,慕北。”,虞箫箫看到那张与慕平肖似的脸,泪水忍不住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笙笙,就拜托你了。”
虞箫箫双膝跪地,连给慕北磕了三个响头。
“我自知父亲对不起慕家,我也对不起慕平,但笙笙是无辜的,请慕将军能宽宏大量,善待我妹妹,下辈子虞箫箫愿意做牛做马偿还慕将军的大恩大德。”
慕北凤眸微敛,无情地冷哼了一声,“下辈子有何用。”
说完,他便抓起虞笙笙的手,跃上屋檐,带着她朝那烟花绚烂的地方,飞跃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