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节

厉晟将人搂在怀中,两人一同倒在了软榻中,他随手将窗户关上,将女子有些担忧的模样,他忽地眯着眼睛说:

“今日院子里进了一个女子。”

容悦身子一僵,垂下头,勉强扯了扯嘴角:“侯爷与我说这个作甚?”

厉晟仿佛没有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依旧不紧不慢地捏了捏女子的手,他垂眸看向女子,眉宇间终于浮现了笑:

“不过本侯说过今日会来寻阿悦,可绝不会食言,自是将人撵了出去。”

容悦僵硬的身子微松,知他是在逗弄自己,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却也多了几分不解:“侯爷便是因此事不悦?”

“她既不是阿悦,又怎会惹本侯不悦?”厉晟毫不在意地说。

容悦哑然,耳垂微红,明知他可能不过随口之言,却依旧不知该如何回此话。

她顿了顿,堪堪软着声音问:“那侯爷为何不见笑意?”

厉晟避而不答,反倒是问了她另一个问题:“阿悦在容府时可好?”

他笑意未散,甚至轻挑了挑眉梢,似乎只是随意问问。

她在罗府的处境定是不好的,即使他未曾查清过往真相,单单看着罗府人待她的态度,也可推测几分这一年内,她决计不会好过。

可容悦却并不会不当一回事,他从未问过她关于过去的事情,突然问起容府,定是发生了什么。

她眸色一顿,声音微颤:“侯爷,是……容府也参与其中了吗?”

赈银被贪,这其中定然不会只有罗氏的手笔,其中牵扯不知多广,容府是否参与了其中,她无从得知。

但是,往日容府父子与罗府多亲近,她自有耳闻,甚至她当初进了罗府,怕便是容府用此为自己谋了前程。

厉晟微顿,他本意只是想知道,容悦待容府的态度,可没有想到,她竟会想到了此处。

他蹭了蹭女子的脸颊,笑着说:“又在想什么?阿悦且放心,罗府并非那般信任容府,此事容府参与并不多。”

这是好听的说法。

其实事实是,容府父子的官位太低,就连容祜的五品官也不过是一年前方才升上来的,根本插手不了梧州城的核心。

容悦依旧敛着眼睑,轻扯了下嘴角。

容府?她其实并不在意。

自关氏去世后,那里便不再是她的家。

白姨娘管理府上事务,膝下又有一对儿女,父亲宠爱,对她这个嫡女自然不上心。

多年期间,她不过是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他们皆是不闻不问,唯一对她上心的,怕是只有她那庶妹容研了。

不喜她嫡女之位,不喜她容貌过甚,多年针对,府上又是白姨娘管事,她一个生母不在的嫡女,生父不疼不爱,又能过得多好?

本就稀薄的那点血缘亲情,早就在那段时间消磨殆尽。

厉晟拧起眉头,以为她仍是在担心,将人搂得紧了些:“本侯不过是想多了解阿悦罢了,阿悦莫要再胡思乱想。”

他憋了半晌,最终还是没有将祁星与他说的事说出来。

她若是在意容府,那此事说出来不过徒惹她伤心罢了。

待容悦回过神,全然不知他脑补了那么多,靠在他怀里,朝他弯眸笑了笑:“侯爷多虑了,我只是在想过去的事,一时失神罢了,侯爷想听,那我便说与侯爷听。”

厉晟忽地有些不想听了,不过是陈年旧事,瞧她神情也不是什么愉悦的回忆,何必多想?

他有些懊悔,刚刚自己的问话了。

“其实没什么,侯爷应知晓,我生母早逝,后面不过就是嫡女在庶母手下讨生活的日子,早便过去了。”

她笑意淡下来,说得淡然:“算不上好,却也能活得下去。”

她说得不是假话,曾经在容府时,她也怨过,可再遇到罗玉畟后,她反倒没有那般怨恨在容府时的生活了。

毕竟,白姨娘待她不闻不问,即使容研总是针对她,可是他们却也的确未曾至她于死地,不管是否有这想法,至少并未实施。

容府生她养她,用她换了前程,如今,他们也不过是互不相欠罢了。

厉晟沉默,他生母同样早逝,可他舅舅是当今圣上,对他百般疼爱,生父老侯爷一生只娶了洛阳长公主一人,也唯独他一子,他虽没有生母,却肆意至今。

他心底泛了些疼意,轻轻吻了吻容悦眼角,声音似含着笑意说:“他们待阿悦不好,那本侯替阿悦出气,可好?”

容悦怔怔然,看着他眼底的疼惜,良久才笑了下:“侯爷说甚,都过去了。”

厉晟抚了抚女子的发丝,吻着她的脸颊,含着些温柔,却并未回答她这话。

过得不好,却也活得下去?

这般评语,当初她的处境,不去想也罢。

后院中的隐晦,他从不敢小瞧,他忽地心底对远在边关的老侯爷心生了些感激,幼时那些年的安稳,大半是他的功劳。

他不敢去想她曾经的生活,不过如今有他在,左右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而她曾经受的委屈,他没有见过,却也不想要放过。

第38章

隔日城主府, 书房内坐着两人,主位上男人面无表情,不容置喙地下着令, 一侧的男子斜靠在椅子上, 随意摆弄着手中的玉佩, 嘴角似有似无地挂着一丝笑。

靖王瞥了他一眼,见他嘴角笑意后, 微顿, 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下方的罗闫安。

圣旨刚下, 幕僚便曾同他说, 简毅侯在梧州城瞧上了一女子, 而这位女子还是知府儿媳,颇具荒唐。

而这次南下梧州, 明面上是处理梧州一事,但是他更知,此行最重要的还是得到简毅侯的支持。

他不咸不淡地收回视线,处理一番烂摊子, 得厉家军相扶,不算亏。

从书房散开,厉晟也朝靖王打了声招呼离开,两人心照不宣, 此番靖王入城,是厉晟欠了他一个人情。

至于这份人情能不能大到让厉晟直接站队,还需看靖王能做到什么程度。

梧州难民情况好转, 罗府大难将至,昨日夜里女子破碎的声音似还在耳旁,厉晟心情颇好,不过在瞧见前方等着的人时,他眉梢的笑意微淡。

他刚要目不斜视走开,那人就开了口:“下官行事不妥,侯爷恕罪。”

等候的人正是罗闫安,今日没有得到消息,就知昨夜那人是失败了。

厉晟随意看了他一眼,不明意义地嗤笑一声,连人都未搭理,直接越人走开。

徒留在原地的罗闫安脸色阴沉,盯着他的背影。

跟在厉晟的祁星眼底微冷:“罗氏在梧州太久,心养得太大了。”

“手的确伸得有些长。”

厉晟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地笑:“既不想要,那便折了吧。”

他笑意淡淡,随意说着,身后的祁星拱了拱手。

在祁星退下去给罗府一个教训时,罗府此时来了一群人,玖思跑进内间:

“少夫人,主院有人来通知,说是容府有人来看少夫人了。”

容悦本安静地坐在床榻上翻医书,听到这话,手一抖,眸色微闪,昨日侯爷刚问她容府一事,今日容府来人,两者可有牵连?

她沉默了一会儿,间玖思疑惑看过来,扔了医书,问:“来的是谁?”

说起这个,玖思顿了下,才回答:“听是少夫人的妹妹。”

妹妹?

容悦立刻猜到来人是谁了。

不过,她细眉几乎是瞬间蹙起,容研,她来做什么?

若是说来看望她,那便是让人笑话了。

若非有所求,那便是有所图谋了。

她一个身居后院的女子,容府的人定是知道,她并无什么实权,在府中也并无地位,那绝不可能是有求于她。

那便是有所图谋了。

人还未进院子,容悦微蹙眉,过往一年,容府从不曾来过人,如今多事之秋,竟是来了。

明知府上有人患上疫病,还敢朝这跑,看来图谋不小。

她对外说是累得病倒了,自然不会亲自去迎接,更何况,她身为嫡出,本也没有去迎庶女的道理,因此,她靠在床榻上,身子丝毫未动。

在听到外面传来的脚步声时,她才终于抬起头,便瞧见走进来一女子,嫣红色裙装,琉璃簪斜插发髻,娇媚可人,她走进来后,瞧见床榻上的人,就皱起了眉头。

不是说病倒了吗?

容研见她那张容貌丝毫未曾折损的脸庞,心底有些乏味,她巴巴跑过来,可不就是想来看笑话,如今笑话没看到,听见床榻上的女子虚弱却淡然地问了声:“二妹怎么来了?”

容研也终于记起自己主要的目的,顿时笑着明媚,也浮上一丝担忧关切:

“听爹爹说,姐姐病重卧床,阿研心底放不下,央着父亲好久才能进府来看望姐姐。”

一番话,将她待姐姐的心意诉说得十分清楚。

若非容悦知道两人真实的关系,怕是要信了她的话,她随意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下来,态度并不亲近。

容研笑着说了几句,得不到回应,脸色也就冷了下来,呵呵笑了两声后,说:

“姐姐嫁人之后,也未曾回府过,连书信都无一封,爹爹心底十分惦记姐姐。”

落在人耳里,就有了几分容悦不孝的意思。

玖思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再不了解情况,也知晓这姐妹二人感情绝不会好。

她冷着脸上前一步:“容二姑娘慎言!未得夫家府上允许,出嫁女怎可经常回府?容二姑娘如今也已双八余一,竟连这一点也不知晓吗?”

她话没说错,但是夫家几乎不会拒绝儿媳回娘家的要求,不过,她不喜罗府,自然不在意罗府背这个黑锅。

被人直接顶撞回来,容研面色微僵,看着玖思,有些不悦,一个丫鬟也敢训斥她?

不过她终究是记得这里是罗府,还轮不到她放肆。

她僵了僵神色,随后立刻皱起眉头,似乎是为了容悦感到有些不满:“这府上竟不许姐姐回家?这也太霸道了!”

若容悦是真的温顺,无所依靠,她这番话不亚于挑拨离间,传出去,就是容悦不满罗府。

被周氏等人听见,日后她自不会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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