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

春去夏来, 自那日赴了关府的宴会后,容悦陆陆续续又接到了许多帖子,她一时有些头疼, 她不喜与梧州这边的人打交道。

她只好称病, 将所有事都推了去。

心底隐隐后悔那日去关府赴宴。

端午前夕, 厉晟从外面回来,不知得了什么消息, 面上带着笑, 明显得心情甚好。

容悦一时好奇:“侯爷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厉晟放松地坐在软榻上, 极其自然地吃下她手中的糕点, 笑着说:“端午, 本侯不必回京。”

对于他来说,越晚回京越自在, 怎能不高兴?

容悦这两年越发了解他的性子,自然知道当初他的那番说辞并不是全部的理由,终归到底,还是他太懒, 不愿掺和那些事,才不想回京。

因此,闻言,容悦也只是不雅地斜了他一眼, 就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

每年佳节时,他总会这么来一遭,容悦从一开始的陪着他欢喜, 到现在的内心毫无波澜。

厉晟轻啧了一声,心中越发觉得这女人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可偏生还不能像对军队里那些人一些罚。

两人就这番话题,随意说了两句,确定最近不会回京后,两人就谈起了该如何过这个端午。

可计划总赶不上变化,厉晟刚上奏,征得景帝的同意,无需回京。

端午后一日,他就收到了一则信息,让他神色瞬间一变。

当时容悦就在他身旁,疑惑地问了句:“怎么了?”

厉晟神色微沉:“皇后殁了。”

容悦手中捧着的茶杯险些被她不慎摔在地上,她愣了片刻,稳了稳心神:

“怎么会?先前丝毫没有预兆?”

纵使当今皇后不受宠,可她终究是靖王的养母,怎么会突然身亡?

厉晟的神色有些难看:

“自打沈婕妤入宫后,皇后的身子就一直不好,可昨日却是突然暴毙。”

这些日子,厉晟偶尔会和她说起京中的情形。

她自是知道,这沈婕妤是皇后亲自接进宫的,是靖王的嫡亲表妹。

可这沈婕妤原先却不是为了圣上准备,而是为了靖王。

容悦从厉晟这儿听了不少宫中秘闻,其中就有皇后和靖王妃不和的一事。

其实说起来,这靖王妃还要叫皇后一声姨母,因为靖王府的生母是皇后的嫡亲妹子。

但是皇后却是处处为难靖王妃。

甚至连之前的梧州旱灾都想安在靖王妃头上,让她背上灾星的名头,只是后来未得逞罢了。

至于为何,这其中的隐晦,却牵扯过多,厉晟也未同她说清。

她只知晓,当得知沈婕妤入宫后,皇后就卧病在床。

容悦咽了咽口水,将水杯放下,微抿唇,小心地询问:“昨日是端午佳节,宫中应有端午宴才对,怎么如此?”

这到底是宫中隐晦,但是,她着实有些好奇。

那怎么也是堂堂皇后,竟死得这么突然?

厉晟拧了拧眉头,从面上看上去似有些不耐:

“昨日靖王妃和沈婕妤先后去看望皇后,传来的消息是,皇后是被沈婕妤生生气死的。”

气死了?

容悦瞪大了眸子,根本不敢相信,这位沈婕妤会如此没有脑子?

她瞄了一眼厉晟的神色,觉得其中有隐情。

厉晟捏了捏眉心,倒是没有瞒她,轻啧了声:“若本侯没有猜错,这沈婕妤不过是背锅的罢了。”

倒不是他相信沈婕妤,也纯属是因为知道沈婕妤再蠢也该有个底线,大庭广众下将皇后气死,她岂不是明摆着不想活了?

容悦从他话中听出端倪,忙喝了口水,压了压心中的惊讶。

她有些想见这位靖王妃了。

她曾从厉晟口中听说皇后的事迹后,突然觉得周氏对她做的不过尔尔。

那时,她拿周氏无能为力,可这位靖王妃,却能将其气死,并且毫发无伤。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厉晟,她能从厉晟的口气中听出,他对这位皇后并无好感。

容悦猜得没错,厉晟的确是不喜这位皇后。

当初厉晟的生母,也就是长公主舍生救下圣上,惹得圣上一心悲痛,将长公主死后的殊荣封到了顶峰。

京中谁人不知,皇后爱慕圣上到一种病态的状态,对此自然极为不满。

虽没有明说,但是众人也知她厌恶长公主。

这种情况下,厉晟怎么可能会喜欢这位皇后?

若非因为皇后作死地和靖王关系闹僵,他倒真不一定会选择靖王。

厉晟轻啧了几声,眼底的不耐几乎实质。

容悦尽量稳着情绪,有些不解地看向厉晟:

“侯爷为何这般生气?”

厉晟扯了扯嘴角,声音微冷:“本侯刚得了旨意无需回京,如今皇后逝去,本侯白费了那么多功夫。”

早知如此,他也不去费那么多心思说服景帝,不回京城了。

他早早带着容悦回京,还能见识一下京中的繁华。

而如今?且不说他必须回京,怕是还需在太和殿前跪上几日。

不管皇后生前地位如何,她终究是当今的第一位且唯一的皇后,光是这个头衔,就由不得他不跪。

而这个情况下,根本不适合带容悦回京。

厉晟有些头疼,看着眼前佳人不解的神色,心底发酸,他自打与她认识后,还从未离开过。

一想到,他要将她留在梧州,独自回京一段时间,就一阵头疼。

他甚至有些迁怒靖王妃,早不闹,晚不闹,就不能等他回京,再闹出此事?

这时,他完全忘了,他本早就该回京了,是他自己一拖再拖。

容悦无意识地捻紧了手帕,轻喃着:“……侯、侯爷,是要回京了?”

这两年来早就做好了这番准备,可一直听厉晟的推辞,她完全没有料到会这么突然。

厉晟闷闷地应了声,有些烦躁。

容悦察觉到他心情似乎特别地差,有些迟疑:“侯爷怎么了?”

厉晟下意识地拧起眉头:

“这次你不去。”

屋里寂静了下,容悦轻颤了颤眼睫,半晌才勉强应了声。

厉晟没有察觉她的不对劲,还在不耐道:“回京后,就要去太和殿前跪上几日,你身子这么弱,怎么受得住?”

容悦听了他的话,紧绷的脊背放松了下来,刚觉得有些难受的心情瞬间散了去。

她完全没有想到厉晟会因为这个理由让她留下,她颇为无奈道:

“侯爷是否思虑太多?我一女子何德何能去太和殿前哭灵?”

她话音刚落,反倒是厉晟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轻啧了声:“容悦难道不知,三品诰命以上的命妇皆需入宫哭灵?”

她贵为二品夫人,若是到了京城,自然是必须要去。

容悦脸颊一红,她自幼在梧州城长大,京城本就离她极为遥远,若非因为厉晟,她都没有想过这辈子会去京城,自然不知这些事。

而厉晟因为自幼便知道,就一直未曾给她普及。

容悦捻了捻手帕,低下头,瓮声瓮气地说:“我、我不知……”

她这副模样让厉晟一下子轻笑出声,他摇了摇头,笑意渐渐淡了下来:

“无碍,本侯也不会让你去。”

若此时两人已经在京城,他自然没有理由拦着她,更何况给皇后哭灵算一种荣誉。

可他们如今在梧州,一跪便是一日,他自然不会让容悦去受那个罪,更何况在他心里,容悦的荣光自有他给她挣来,完全无需这种形式来声明。

容悦拧着手帕,眸色有些黯然,声音轻地有些听不清:

“……侯爷这一去,便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她声音低黯,似是不舍,瞬间就叫厉晟心底纠成一团。

他本就不愿离她时间太久,才这般烦躁,此时再听她不舍的话,恨不得装病不回去罢了。

可若无圣旨,即使他病了,也必须回去。

他拧着眉头,安慰她:“本侯再想想。”

他是真的不想带她回去,即使偷偷带回了京城,可到了京城,却不是他说的算了。

圣上和那些皇子的情报,他从不敢小瞧。

若是回了京城,还不去太和殿,一个不敬皇室的罪名稳稳地就压了下来。

更何况,厉晟不着痕迹地看了女子一眼,女子黯然地低垂着头,轻咬唇不安的模样,让他心底软地一塌糊涂。

可他却并未失了理智。

他若真的将她带了回去,她该以何种身份登上太和殿?

单单的二品夫人?

在京城中,高官重臣一抓一大把,二品夫人算什么?

纵使他不在意,却也的确知晓那些流言蜚语给人的中伤会造成多大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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