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大陆,大汉皇朝,南安府地界,灵剑山,伏驼峰。
“朝牧牛,牧牛下江曲。
夜牧牛,牧牛度村谷。
荷蓑出林春雨细,芦管卧吹莎草绿。
乱插蓬蒿箭满腰,不怕猛虎欺黄犊。”
一个白衣书生装扮的青年欢坐在一头黑牛背上,轻哼放牛曲,神态悠然,双目有神辉,俊俏的脸上洋溢着一抹愉悦。
他拿出一本古皮书,一只白皙的手掌捧住书本,另一手则拿着一尊青色的古朴铜壶,时而眉皱,时而舒展,时而轻笑。
读书十四年,不曾有间断。
人皆笑他,百无一用是书生。
在这人人修道的灵剑山,他顾长生日日读书便是不务正业,上山十四年,仍然是初入修行门槛。
可他顾长生看书不是为了考取光宗耀祖的功名,而是为了活过三十岁。
在书中是否能找到破解他身上活不过三十的诅咒。
顾长生看了一会书,对着黑牛道:“憨货,你听我吟诵经书十年,灵智已开,以后你会不会成精呢。
我见诸多野记志异中有记载猛兽成妖精祸害一方的事,不知将来你是否会为祸一方。
要是真有那天,别怪我这个做主子的无情啊。”
黑牛正在悠闲自在地吃着鲜嫩的野草,甘甜的嫩草让它意犹未尽。
听到顾长生所言,它急忙摇头,发出两道“哞”的吼声,极其委屈。
“好咯,我料想你这憨货也没那能力祸害人。”顾长生以书拍在它的头部上,示意它继续享用甘甜的嫩草。
他又背起《太始经》:
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
他手中的铜壶有三足两耳,形似葫芦,上面刻画着符文、兽图、人像。
铜壶是他十五岁那年在伏驼峰后山的瀑布所得,觉得此壶不凡,于是学着史书上所说的滴血认宝。
这一试,还真被他成功了,铜壶仿佛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可藏于他体向的穴窍中,很神秘。
有一天他误打误撞,将一块灵石扔进壶中,结果慢慢被铜壶吞食了。这让他十分惊奇,顿时将身上的十数块灵石扔入铜壶。
紧接着,铜壶凝聚出一滴液体,清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他将液体服下后,修为当即突破了。
这一发现让他心中大喜,同时也忧,这简直是无底洞。后来更让他遗憾的是,投灵石凝聚出神秘液体的每半个月只能成功一次。
……
当他吟诵第三遍的时候,一道急促的声音传来:“不好啦,顾师弟,大师兄出大事要死人了。”
一道身影疾速掠来,来人正是阿牛,是顾长生在伏驼峰除了许太平外,关系比较好的一个师弟。
许太平为人憨厚老实,性格和善,从不会看不起与嘲笑牛背上的白衣书生。
他为白衣书生送饭十四年,为白衣书生挑水十四年,为白衣书生洗衣十四年,任劳任怨替师照顾白衣书生十四年。
只因白衣书生是他师弟。
顾长生将书本放进腰间的布袋,轻声问道:“阿牛,师兄出了什么事?”
“大师兄要被掌门废除修为,斩首示众啊。”阿牛急得带有哭腔道。
阿牛是想叫顾长生出面向掌门求情,掌门或许会看在师父的面子上饶许师兄不死。
“师兄是犯了何事,掌门要打杀他。”顾长生拿出赶牛鞭,声音略冷地道。
“大师兄勾结魔教,修炼魔道功法。”阿牛语气有点绝望,这种弥天大罪,怕是顾长生也无法救他。
“唉,师兄这老实人岂会勾结魔教,我且去看看。”
顾长生扬起赶牛鞭,一声“驾”,黑牛蹄下生风,纵身跳跃,速度若疾风。
不到一会,顾长生骑牛踏上云海峰,高喊道:“掌门手下留人。”
众人望向声音的主人,只见一个白衣书生正骑着大黑牛赶来。
他们打心里看不起这个白衣书生,但仅能止步于嘲笑,从不敢动手。
只因他是吴远春最疼爱的弟子,连掌门都要给吴远春七分面子,只因他的实力真的很强。
许太平虽然是伏驼峰的大师兄,但资质平平,没有受到吴远春的器重。
弟子们纷纷让开一条道,幸灾乐祸地看向顾长生,看看他能折腾出什么浪花。
数位长老面挟寒霜,冷眼旁观。
宋掌门面色严肃,淡声问道:“顾师侄此事你莫要管,许太平暗中勾结魔教,修炼了魔道功法,与魔女狼狈为奸,罪该当诛。”
“我许太平没有勾结魔教,没有做对不起灵剑山的事!”许太平嘶声吼道。
他双手被绑,口吐血水,脸色苍白,元气溃散,修为已经被掌门废除。
“还好还好,没死,不然灵剑山要出大事了。”顾长生拍着胸松了口气道。
“掌门,有何证据说许师兄勾结了魔教。”他问道。
一个位马脸弟子自告奋勇走上前来义愤填膺地道:“顾师弟,我与许师兄下山历练,在望岳山时,许师兄与魔教女子相识,日久生情。
那魔女还让许师兄学习魔道功法,这犯了我灵剑山律规,还触犯了名门正派的大忌,岂可轻饶。”
“原来是许师兄相识了魔教的女弟子,传授了一部功法而已,这哪来勾结魔教之罪?”顾长生摇摇头道。
“顾师侄,虽然近些年来我们与魔教无争执冲突,但自古正魔自不两立。
许师侄与那魔教女子走得如此近,你让其他门派如何想,是不是在想我们灵剑山要叛出名门正派归入魔教。”一位长老厉声说道。
“掌门,许师兄可是代表了灵剑山?”顾长生拱手行礼问道。
“不曾,许师侄这是个人行为。”宋掌门冷道。
“那魔女可是代表了魔教?”顾长生又问。
“未知。”宋掌门再答。
“掌门原来是要拿许师兄这无辜的性命,证明灵剑山清白之身。”顾长生恍然道。
“顾师兄,许师兄与魔教女子相识在前,灵剑山降罪在后,何错之有。
要说错,就怪许师兄与魔女亲近如斯,为自己种下祸根。”那位告发许太平的马脸弟子大声喊道。
他所说的话引起了其他弟子的共鸣,纷纷点头附和,有人出言:“白衣书生,不要多管闲事,莫非你也与魔教有勾结。”
“顾师弟,算了吧,回你的伏驼峰好好读书放牛,这事不是你能插手的。”
“学了魔道功法便是魔教人,废除修为,以死谢罪不为过。”有弟子冷声道。
“赶紧滚开吧,真以为读过几年书就能管天下事了。”
顾长生扫视众人一眼,说道:“许师兄未曾代表灵剑山,魔女也未曾代表魔教,都是个人行为,为什么要说他们勾结。”
“掌门,您也是这么认为吗?”顾长生又朝着宋掌门问道。
宋掌门不答,神色已经默认了一切。
“顾师侄,别说你师父没在山上,就算他在,今天许太平也要以命证我灵剑山的清白!”执法长老凛然地道。
有几位良心未泯的弟子开口替许太平求情留一命,但很快被各自的师父以犀利的眼神镇压了。
顾长生跳下牛背,从布袋掏出一个青玉瓶子,倒出一粒赤红的丹药,药香四溢,沁人心脾。
“许师兄,服下此药保你性命。”顾长生将许太平拉起身,解开绳索,淡声说道。
许太平噙着眼泪,欲言又止,没有接过丹药,颤声道:“师弟,我没有与魔教勾结,但我愿以死证己清白,替我向师父说声对不起,弟子愧对他的培育之恩。”
“师兄,你死了只会坐实这莫须有罪名,哪会证得清白,这清白要是要死以后才能证,还要这清白有何用。”顾长生摇头道,强行将丹药给许太平服下。
许太平心中感动,偌大的灵剑山,只有自己照顾了十四年的白衣书生愿为自己辩解,这就是书生吗?
明事理,辩是非!
“哼,顾师侄,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长辈行事,何须你一个晚辈来评论。”二长老冷声哼道。
“二长老,我觉得顾师侄没说错,事情都还没查,我们这样处置许师侄实在太草率了。”三长老道。
顾长生环视四周的冷情人暖,再次拱手揖礼道:“我顾长生,牛背上观书十四年,学得书中仁、义、礼、智、信。
你们以读书为耻,我以读书为荣,我不评你们,因为我在灵剑山要讲理。
我顾长生讲理,是因为读了十四年的圣贤书。但我不是迂腐的书生,如果心平气和无法以理辩之,那大可用拳头来说上一说。”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掌门,各位长老,你们不与我讲理,无非看我是一个实力低微的晚辈。
如果今天站在这的是我师父,料想你们大屁也不敢放,而会心平气和坐下来看看如何化解此事带来的危机。
可惜啊,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不过是一个淬体下境的白衣书生。”
宋掌门与各位长老哑然,无言以对,因为他们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
围观的弟子都觉得顾长生说得非常对,暗暗佩服他敢说出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今天换成的是掌门的得意弟子,怕只是重拿轻放,大不会废除修为,降死罪。
他又接着说道:“哪怕我的许师兄真学了那魔道功法,仅是功法而已,何有好坏之分。
一个人拿了武器杀人,不是武器在杀人,而是人在杀人。”
“顾师侄,休得胡言,别以为读了几年书就敢在此大放厥词,眼里还有没有师门长辈!”大长老重声喝道。
“哈哈,我顾长生今天非要与你们论论这理,淬体境不行,那今天我就叩开三关,步入指玄!”
顾长生朗声一笑,叩开三关(尾闾、夹脊、玉枕以人体正下方双腿间的会**为起点,从身体正面沿着正中央往上到唇下承浆穴,这条经脉就是任脉)。
积存在他全身穴窍的真气涌聚于丹田,十四年的真气足可破开三关,打通任督二脉。
他的气息在暴涨,气浪轰吟。
他向前踏出一步高声喊道:“铁骨!”
气势高昂,逼退旁边的许太平。
又踏出一步:“金刚!”
浑身金光灿灿,气浪冲天,震退两丈内的弟子。
再踏一步:“指玄!”
金光敛去,气息一升再升,真气雄厚如万马奔腾,如汪洋狂潮。
三步踏出,指玄已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