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马村背靠泉山,在山下一处平原上,规模不小,大约有一千多户人家。
何家在村子东头,东面是王有粮家,西面是一条胡同。
王家院子没何家大,但院墙高出何家一截,早些时候,王有粮嫌何家墙太高,影着他家,心里意见不小,却从来没跟何文启提过,后来有了钱,把自家院墙修的比何家还高。
王有粮倚在门口吧嗒吧嗒嘬着烟杆,见何文启抱着孩子过来,扯起笑脸:“老何,孩子怎么了?”
何文启看他一眼:“没啥事。”
“有事说话。”
何文启没言声,回家去了。
两家不对付,大多是王有粮背后碎嘴,并非老死不相往来的状态,见面会说话,当面谁也不会给谁难堪。
王有粮收起笑脸,抻脖子往那边看了看,在墙上磕了磕烟灰,转身也回了自己家。
进屋,媳妇在擀面,给自己倒了碗水,坐到板凳上:“何文启那孙子估计是病了。”
妇人停住动作:“怎么病了?”
“能不病么,本来就早产,当娘的又走了,何文启会养孩子?”
妇人解围裙:“你咋知道不会,当初你还说人家不会种地呢,我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
王有粮把碗往桌上一顿:“姓何的天天给咱不对付,你去干啥!去,去,去了就别回来!”daqu.org 西瓜小说网
“你火啥,老何啥时候给过咱不对付,都是你一天天找事,我看老何挺好,人也没架子……”
“他何家都啥样了,能有什么架子?我说你天天帮姓何的说话,你特么到底谁家的人,傻娘们!”
“我就是觉得孩子可怜,没爹没娘,就一个爷爷,这孩子可别出什么事。”
“死了才好。”
妇人瞪大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有那么大仇么?”
王有粮有些烦躁,摆摆手:“赶紧做饭,我饿了,以后他家的事少掺和!”
妇人一边系围裙一边审视王有粮,觉得他不大对劲。
院子里有人喊:“爹,娘。”
妇人往外迎:“哎呀,东子回来了。”
王有粮抬了抬屁股又坐下,等人进了屋,问:“你咋回来了?”
王向东在部队当兵,当初是跟何文启的儿子何家安一起去的。
王向东放下行李:“部队放几天假,就回来了,中午吃面条啊,太好了,早就想娘擀的面条了。”
王有粮盯着他看了一阵,起身道:“你来。”
两人到了东屋,王有粮关上门,问:“出什么事了?”
王向东纠结了一会说:“没出事,我就是心里不好受,要不,要不那个事跟队里交代了吧。”
“交代个屁!前途不要了?”
“我要是交代了,家安就算牺牲,何叔会有补偿,他日子能好过点。”
“你呢?偷着去玩害死战友,别说兵当不成,八成还得坐牢!我跟你娘往后咋办?”
“自从出事,我老睡不着觉,就算睡着了,也老梦见家安把我从冰窟窿里顶上来。”
一阵沉默,王有粮拿起烟杆,装好烟丝点燃,抽了一口:“你这是心太软,你们当兵的,要心硬!
“你爹没学问,不懂那么多大道理,但我听人说过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万骨枯啊,那是多少人命?所以你们当兵的,要想成事,心就得硬!”
王向东抓了抓脑袋,从兜里摸出一盒烟。
“学会抽烟了?”
“嗯。”
抽完一根烟,王向东扎着脑袋:“迎春快生了吧?”
“已经生了,早产,生完就被娘家人带回去了。”
王向东抬起头:“那孩子咋办?”
“能咋办,何文启养呗。”
“何叔会养孩子?”
“养死了也好,活着终归是个变数,我这心里一直不踏实。”
王向东瞪大眼:“爹,你咋这么说话,我跟家安一块长大,他有个后我心里还好受些。”
“不是我心狠,咱家穷了多少代了,就指着你光宗耀祖呢,只要你能有出息,我死了下十八层地狱都行。”
王向东又开始烦躁的抓脑袋。
“一会你去何家看看,你跟何家安的交情摆在那,不去我怕有人起疑。”
“我没脸去。”
“没脸也得去!”
王向东又掏出根烟,点着。
王有粮看他一眼,问:“跟你们那个首长家的闺女咋样了,处上对象没?”
“就那样。”
“好好弄,咱家翻身就指着你了。对了我再嘱咐你一句,千万别让你娘知道,她藏不住事。”
王有粮嘬口烟,长长吐出:“何家以前那种风光日子,老子这辈子不知道能不能过上。”
……
眨眼间,半月已过。
何清流小日子过的美滋滋。
有些事一旦成为习惯,就不再困难,比如吃喝拉撒。
只是天天躺床上有些无聊,缺乏娱乐项目。
何文启大概意识到这点,前几天找了个铜铃在他眼前摇啊摇,何清流觉得他在逗狗,果断闭眼装睡。
为避免这老头再出什么幺蛾子,把他当三岁小孩哄,大部分时间都闭眼装睡。
闭着眼能做什么,除了思考人生,就只能修行。
何清流前世的修行体系共有四个大境界,鸿蒙境,乾坤境,小世界境,神仙境。
虽有四个境界,那个世界却从未有过修到神仙境的人物,李青石是小世界境巅峰,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对于踏入神仙境没有丝毫头绪,所以是否真有神仙境,没人知道。
几个境界中,鸿蒙境门槛最低。
何为鸿蒙境?
念海生元炁,即入鸿蒙境。
人身共有七十二大窍,三百六十小窍,七十二大窍洞开,念海就会生出元炁。
要想踏入鸿蒙境,先要锤炼体魄,通过拳法剑招引导体内气机,久而久之,即可通窍。
天赋异禀心思玲珑之人,更能体会自身与天地万物的玄妙联系,对于修行大有助益。
前世何清流踏入鸿蒙境仅用了一年零一个月,实属天赋异禀。
可惜他现在还小,不能打拳练剑,只能按照老君观法门做些呼吸吐纳的功夫。
这天,天气不错,何文启推着改装过的推车,带何清流下地。
为照看孙子,已经半月没来,眼下孙子瞧着已不像刚出生时弱不禁风,这才敢带出来。
把推车放在地头树下停牢靠,何清流躺在上面,脸被蒙住,怕光线太强坏了眼睛。
何文启在地里干活,不时抬头看一眼。
接生婆子家的地离得不远,正好也在,看见何文启,就凑过来,小声问:“后来又说话没?”
何文启直起腰:“没,挺好。”
“那就好,说明那招管用,要有啥难事你言语一声。”
王有粮扛着铁锨过来,走到地头看见树下推车,过去掀开盖在何清流脸上的布。
何清流睁开眼,这老头是谁?
王有粮看着他嘀咕:“还真养活了,咋就没死呢。”
何清流怔了怔……你特么才死。
王有粮抬头看了看跟接生婆子说话的何文启,又低头看了看推车,伸手晃了晃,还挺牢靠。
何清流眨着小眼,这是在干么,逗我么。
那我是不是该给他笑一个?
视线落在王有粮脸上,何清流忽然察觉不对劲,他嗅到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