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槐香

大槐街,孤冷凄清,却透着淡雅槐花香。

“牛大哥竟然是鬼差大人,这样也好,不必担忧被欺辱。”袅秋淡然一笑,不介意黄泉路、奈何桥、孟婆汤,更不在乎所谓的十八层地狱。

因为人间也有地狱,她已经尝过这种滋味。

“袅秋,我会向阎罗王替你求情的。”牛头哽咽道。

尔后,黄泉路上,彼岸花开,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生生世世,花叶永不相见。来时欢声笑语,去时各自沉静,云阙有些不大适应。他喜欢华丽丽的东西,注定与热闹有关。于是,他瞧见三千,苦思冥想的模样,便猝不及防地亲吻了三千的脸颊。

柔软绒毛,依稀可见。

白里透红,情不自禁。

云阙发现三千陷入沉思之中,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又大着胆子,伸出舌头,舔一舔三千的唇瓣。软乎乎,甜丝丝,像极了糖霜的味道。要是再努力吮吸,是不是要咂摸出山楂的酸味。樱桃山楂,乃云阙最爱的零嘴。

“云阙,罚抄《诗经》三百遍。”三千恼道,从袖口翻出被掐了缩小诀的菜刀。

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思无邪。

老实说,若能日日偷香,云阙十分乐意罚抄《诗经》三百遍。前些时日,逍遥真人格外宝贝的春宫图,就是以《诗经》为背景,皆是不可描述的画面,看得他流鼻血了。

押送袅秋下了十八层地狱后,牛头越发郁郁寡欢。

马面提议,前往听雨洲快活一番。

“牛头叔叔,马面叔叔,我觉得不太对劲。虽然袅秋姑娘有犯罪嫌疑,但是一日没有证据就无法定罪。袅秋姑娘不必急着自焚,承认所犯下的罪孽。况且,一品红、天仙子、曼陀罗、千乌草、玉铃兰、尖尾凤,乃六大毒花,正好对应了五个命案,按照逻辑来推理,还差一个关于尖尾凤的命案。”三千老老实实地道,眉头蹙起。

牛头听后,眼睛一亮,嘴角上扬,分明是惊喜。

如果说袅秋只是代替凶手认罪,并未参与命案,就不必在十八层地狱里煎熬,至多需要被地藏菩萨度化一番,以及在冥界打杂做工。

“牛老兄,还不速速上六重天太岁殿,向维仪上仙请教,袅秋姑娘的命格簿。”马面笑道,语调略带欢快,显然在替牛头高兴。

“牛头叔叔,马面叔叔,先去天外天小雅院,招瑶多半在那里陪伴采薇。恰巧,招瑶欠我人情,有他同往太岁殿,维仪上仙自然殷勤款待,主动告知袅秋姑娘的命格簿,并且吩咐春春沏上熙眉。”云阙笑道,小山眉舒展着芳心,桃花眼荡漾起春情,尤其一颗妖娆泪痣,绽放六瓣朱红桃花,尽是将这六界的国色天香占据了九分。

龙性最淫,故与牛交,则生麟;与豕交,则生象;与马交,则生龙马……呜呼哀哉,三千抚了抚额头,真真感觉自己色迷心窍。

“只是,干鬼差这一年,常年无休,随时待命。唯恐未能及时押送恶鬼,给凡界造成不必要的灾难,那就罪过罪过了。”牛头叹道。

“没事的,牛头叔叔、马面叔叔。押送恶鬼的流程,我和云阙都很熟悉,如无意外,不会出差错。”三千嫣然一笑,梨涡旋转。

于是,牛头马面上了仙界。

而三千和云阙下到凡界。

凡界御街胭脂巷听雨洲,三千和云阙刚准备踏入,再度询问茹瑰,就碰见九乐、阿玄和云枢这三人组。

“阿玄,你苏醒过来了?”三千问道。

阿玄点点头,桃花粉腮,唇色水润,显然是吸足了狼族国主宗棠的阳气。再看她身后,缺少一个腼腆少年阿武,就知晓闷骚狼又捉着阿武去切磋法术。

“三千,三千,我们进去听故事。”九乐笑道,语调欢快。

尔后,九乐一掷千金,进了茹瑰的香闺晴芳轩。

“茹瑰姑娘,这槐花又是谁送的?”三千伸出细白玉手,指了指轩窗口搁置的白釉玉壶春瓶上斜插的几枝槐花,笑容清浅,暗含讥讽。

“闲来无事,嗅到大槐街入口的老槐树香气袭人,就示意宝奴爬树折断几枝。妈妈瞧见了,直嚷嚷着晦气,难得用命令的口吻,要求奴家今天必须扔掉。所以,如此清香,奴家只能欣赏一日。三千姑娘,可满意这个答案?”茹瑰笑道,芙蓉面透着病弱,柳叶眉笼罩薄烟,咳嗽声娇娇软软,恁是哪个铁石心肠的男人瞅着,也会生出疼爱之情。

“嫣娘?”三千喃喃道,没有接过茹瑰的话茬。

云阙见状,抱着茶盏偷香一口,尔后身子旋转假装品茗,却借过余光悄悄观察三千那宛若樱桃山楂般酸甜可口的脸蛋,心底乐开花。

“三千,云阙他偷亲你!”九乐喊道。

三千轻轻一瞟,云阙就立刻摆出委屈兮兮的模样。然后,并未出口责备云阙罚抄《诗经》三百遍,气得九乐狠狠地咬一口玫瑰糕。

茹瑰出身风月,对于男女那点破事,甚是敏感。

她确实不快活。这世上,即便是毛都没长全的幼稚鬼,也会待她格外怜惜。云阙居然无动于衷,反而眼神里只有三千的倩影。

“诸位贵客,奴家今日不大爽利。”茹瑰下起逐客令。

“故事还没讲完,我们可不走。听说,有朵白玫瑰勾引小叔,却被夫君捉奸在床,五花大绑送到招瑶哥哥那里处理。招瑶哥哥正与采薇嫂嫂耳鬓厮磨、浓情蜜意,乍然被扫了兴致,就重罚白玫瑰下凡历劫三十年,一点朱唇万人尝,一双玉臂万人枕,在风月场所睡够了男人,就不会犯贱而卖弄风骚了。”九乐笑道,毫无掩饰冷嘲热讽之意。

“三千,三千,多亏我献策哦。”云阙贱兮兮地笑道。

茹瑰听得云里雾里,愈发没了精神头。她不知,九乐正在将妖王招瑶那下三滥的伎俩赤裸裸地暴露,日后想起必定极其羞辱。

蓦然,外边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紧接着是嘈嘈杂杂。

云阙怀里的生死簿坠落在地,摊开一页,哗啦啦地现出墨色字迹,正是户部度支沐某的生卒年。

“三千,接任务了。”云阙掐了传语决,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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