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温38.2,体感47.8,西南微风,未来零毫米降雨,51%的湿度,日光灼人透亮,紫外线拿任何测量工具都是满级,曼玉带着OliverPeoples的墨镜,客堂门外一步的阴凉里,热风带来沙尘也微微掀起她的裙摆,清晨的马蹄莲已经开始枯萎,这是西部老影片里司空见惯的场景。
经过晨间两场武戏,差一刻钟就十一点了,曼玉妆容现在有一些微的零散,看上去有一丝丝的疲惫,当然这恰恰给人带来了fresh外的另一种感官享受,时尚轮回谁都不懂,但追述到一千三百年前,白居易也曾描写过如此让人感到舒心畅然的美好姿态,「云鬓半偏新睡觉,花冠不整下堂来」。
客堂外,猪笼内的乌合之众,与面团侠灞波奔正在等待曼玉发落。是与众人的求饶叫嚷不同,单列在外的灞波奔没有听取自己兄弟建议,也就是跪下身子,面向曼玉感激涕零。
实际上,就在灞波奔听完自家龟兄滔滔不绝复述两个小时之前的经历之后,他内心萌发出了一种死而复生所导致的奇妙思想——他认为自己已然有了前世今生,而前世作怪所欠下的种种孽债,似乎已在半小时前的那场肉身粉碎当中全然偿还。这种欠债一笔勾销,没脸没皮的想法在他内心十分汹涌澎湃,他觉得自己当下无比清白,而且,四肢健全的自己从今往后,没准可以去上大学,凭借语言天赋考个状元,将来混个西服领带翻译官,再或者,最不济,他自认凭借勇敢也能混个带英帝国授勋的皇家鬼火骑士,到时候票子、妹子、房子,啧啧,岂不美哉。
如此激烈美好的未来于灞波奔的脑海中奔涌展开,而众所周知,人有千言万语,数亿表情,却在强烈的情感激荡下,除了哭,我们是无法表达自己的。是出于有奶就是娘的道理,灞波奔在太阳炙烤微风吹拂下,在奔波灞与乌合之众的催促下,他最终没有忍住自己,他抬起头,望向那给予自己新生的曼玉,流下两道滚烫眼泪,他用标准的英格阳朔口音喊了对方一句“mader。”
曼玉这里是被对方喊话,搞了个措手不及。当然,措手不及的更是灞波奔自己,他的认亲举动是有激怒到曼玉身后的沙和尚。沙和尚听见有人喊曼玉妈妈,正在喝茶嚼饼的他,反射弧抽筋,妒忌火焰瞬间燃烧,只见他将捏茶杯的大手朝外一伸,手臂顷刻窜出三百七十五米,日光之下,大手去了又回,使一个漂移掉头,又径直怼在灞波奔的嘴脸上,扎扎实实共计连扇了鱼脸七七八十九下。鱼脸瞬间变成猪头,坐在客堂内的沙和尚似乎还不解气,他嗤鼻道一句,“臭不要脸,想屁吃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是见到纷争又起,曼玉皱眉,两手下沉,示意安静,又力竭的喊了一句,“沙和尚,出来,松了绳子。”
“妈妈不是知道密码吗。”
曼玉转头一个白眼。
“是。妈妈。”沙和尚这才拖着链子蹦蹦跳跳,来到网兜边上。他磨了会儿洋工,假装卖力,收了法器,为曼玉营造出一个动嘴不动手的高贵身份。
众人松了胫骨,带头的龟公奔波灞老奸巨猾,他率先开腔,匍匐在地,磕头感谢起女菩萨饶命。众人一一如此,虚伪感激。
大难初逃,在确定了身旁附议之声分贝够高够强,奔波灞显然有了一些膨胀。他撑长了脖子,抬起龟什么头,开口道,“小的有眼不识女菩萨真身,今日多多打搅,女菩萨要没什么其他吩咐,我们立刻消失,马上就走,马上消失。”说着话,他和众人挤眉弄眼,退着身子,意思要跑。
“诶,诸位,别急,”曼玉开口道,“我也知道你们今天来干什么的。现在所有人,”曼玉也提高分贝,“先把衣服裤子通通脱光,全给我脚底板朝上。”
听到这个要求,奔波灞脖子一缩,心里一惊,“莫不是,莫不是女菩萨要找脚底板上有三颗痣的人?”
“哼”,曼玉嗤鼻一笑,“我没那个闲工夫长生不老,也没那个闲工夫跟你们耍嘴皮子讨价还价,只不过,我得拿到属于我的东西。”
“少废话,还不快脱。”另一边,沙和尚见众人不听曼玉命令,露一露法相,大声威胁道。
此番沙和尚的插嘴,曼玉显然很是满意,她点点头,弯起嘴角道,“沙和尚,看仔细了。金石玉器,但凡是掉在地上能出声响的东西,通通拿了,叫他们双腿分开,什么眼儿都别放过,连耳朵都给我查仔细了。”
曼玉说着话,鱼脸波灞奔从怀里掏出两枚金仙贝,摊手递交给曼玉,后者也不伸手,微笑着道,“你也脱了,两脚朝天,请别浪费大家时间。”
说到时间,时间这就来到十一点。客堂外头,大太阳底下,一众男性五脚朝天,各个脱了精光,曼玉抱胸,架着墨镜,看着沙和尚一一仔细检查。这时山上有人下来,他们缓缓路过虬曲老枝,原来是独眼融巴的贴身爱徒,时尚i黄毛小喇嘛黄钻风。
黄钻风是亲历过整个2046号房间造圣运动之骨干。他深信着上头指示,坚定认为曼玉是大秽迹明王之化身。所以,当下他老远不远,见着曼玉婷婷玉立,便俯身施礼。同时,黄钻风也结合眼见实际,他对自己目光所及,众多男性赤裸身体的当下状况,做出一番数据分析后,得到了曼玉又在忙碌的结论,便恍然大悟,恭恭敬敬立定身子,双手合十,于身前打出一条红底弹幕,“菩萨又在伏魔渡人,弟子就不叨扰了。”
曼玉倒不认得黄钻风,但是见他彬彬有礼,身后又跟着一群船帽喇嘛,知道一众人等不是去喝酒取乐,便是去二象道的村舍走家串户拉赞助,骗小姑娘弹琴上床。不过曼玉是真心替他们的优渥惬意生活感到开心,便也礼貌微笑着回了条拉家常的弹幕,“小师傅又下山去念经啊。”
两人如此不动声色的二次元的交流方法也着实惊呆了地上众人。
“我艸,原来这娘娘真是菩萨啊。”躺在地上倒栽葱的龟公,望着刚刚过去的黄钻风,嘀嘀咕咕,自言自语。
“怎么?你也看见了?”躺在龟公边上的灵芝罗丹转头惊讶道。
“你们是看见什么了?”
“那黄毛喇嘛的弹幕啊。”
“说的什么?”
“那喇嘛对这娘娘行礼,口称菩萨呢。”
“我怎么没听见?”
“听见什么了?”
“少瞎说。”
这边认真办事的沙和尚见到众人屁股翻来翻去,开始不守规矩,说起悄悄话,是大步流星过来。他将龟公罗丹二人像菜场的鸡鸭那般倒着提溜起来,左右分别那么一抖一甩,又拿一根木棍,杵过两人所有孔窍,一阵哇哇乱叫,是见没有东西掉下,然后沙僧将自己铁棍粗的手指靠在胡子拉碴的嘴唇上,悄悄声道,“嘘,安静哦,不然,你们懂的。”;“是是是,安静,安静,好汉饶命。”
另一边,别过小喇嘛的曼玉,觉得非礼勿视,于是手搭凉棚,自顾自垫着脚尖,绕着房子,动起心思如何装修的事。没有什么主意冒出心头,山下,刚刚午休的保德来了。
保德今日一改山贼形象,打扮时尚,他脚踏咖啡色渔夫草鞋,上搭桔红色os,桔红色os里歃着草绿色polo衫,草绿色polo衫的领子下系着一条明黄色领带。保德今日出街可能参考了安迪沃霍的配色哲学,他手里还提着两篮慰问水果,总的来说,看上去像是麦当劳后厨直接跳槽GAP做上门店经理的结果,反正即不商务也不休闲。
来到虬曲老枝旁边,保德下巴掉在地上,瞠目于眼前人体蜈蚣景象。正定情绪,揉揉眼睛,他认出了龟公鱼脸两粒明晃晃光头,不由的肚子一抽,屁股一湿,心惊道,“真是不查黄历不出门。怎么千巧万巧今天云雉澄也在这儿。”原来,无论Erat,est,fuit,无论东西文化,文官武将从来水火难容,所以,当下保德瞧见两位云雉楷的手下一丝不挂躺在地上,便料定了是杀人狂云雉澄在此判罪发怒。
身贱位卑,进退维谷,跑也不是留也不是,保德看看自己身上新衣,一咬牙,先是在老枝旁边藏起水果,又在脸上抹点尘土,然后朗声一顿喊话“小的有罪,小的该死”,四脚着地,后脑勺朝天,半爬半跑,跪着来到龟公身旁。
“你是什么东西。”沙和尚见识短浅,低声疑惑问道,他尚不清楚眼下二脚兽保德扮演的正是传统狗奴才模样。
这边跪着身子的保德也不抬头答话,他先朝熟人龟公挤眉弄眼,见对方也是撅嘴皱眉不出声响,他便抬一抬脸来,瞧眼沙和尚。却见沙和尚五大三粗,是个军人相貌,保德又不认识,便打个哈哈,低眼望着对方脚链,小声文雅开口道,“二爷在里头耶?”
“二爷?什么二爷。我们这儿没关公给你拜。”
“哪……”保德笑脸指指身边龟公,“哪……奔波儿两位差人,如今的姿势却是作何道理?”
“哼,你有见识。你见过拜菩萨用这姿势的?”
“嘿嘿。小的不是这等意思。既然二爷不在这儿,那奔波二位差人如此丢脸,脱个精光所谓何故?还请这位军爷指教指教。”
“他们怎么着,关你屁事。”
“诶,我说,你他……”保德心里咒骂了几句,但还是卖着笑脸道,“军爷说话十分玩笑,却不知道军爷哪头的?”
“我这头的。”
“你这头的?”
两人说着话,保德觉得沙和尚江不懂湖切口,说话古怪不着边际,但是也不逞凶,于是索性壮着胆子,抬起头来好好仔细瞧了一瞧。是对沙和尚造型轮廓一番3D扫描,保德直起身子,拍拍尘土,收起笑脸,龇牙咧嘴道,“嘶,你这人……小胡子辫儿连着头发,怎么那么面熟,莫不是?莫不是,昨天那伙贩骆驼马的中东悍匪?”保德说着话,也不忘按下and+F进行内容搜索,他打眼前头客堂,里面毫无人影,桌凳歪斜,木块四散,屋子隔层还露出个硕大窟窿,一切似乎刚刚经历了伊拉克战争,只有曼玉平常烤饼的炉子悄悄冒着一缕青烟。“必然有过恶战发生……”保德如此自讨,心里不经胆寒了两分。
虽说胆寒,可人活在世,天大地大,面子最大,没有燕子,男人指定活的下去。听完以上天外来音,保德没有信心,但还是故作镇定,你看他收小腹,提提裤头,撸撸polo衫不存在的袖子,挺直腰杆,后撤一步拉开安全距离,俨然一副准备动粗模样道,“小子诶,大爷我跟你说话呢,别蹲着,给爷起来。告诉你,趁现在,你还有个机会报上姓名。别跟你爷爷我打哈哈,你可知道拳脚无眼,莫说你块头大,真动起手来,别怪爷爷我不客气,万一打的你缺胳膊少腿,鼻青眼肿,别回去跟你主子哭嗓子告状。”
保德网络喷子现状,一番饶舌rap,却见沙和尚照旧蹲在地上捣鼓,并不搭茬搭理,他也只能被迫营业,选择升级态势,摆出行凶斗狠模样。你看他放松放松肩膀,左右摇晃身体,下盘使个螳螂开胯,抬臂手分上下,这番过长的前摇名不虚传,辽北狠人德彪鹰抓挠。
众所周知,前摇越长,力气用光。但保德看片,从不学习,你瞧,他当下还有闲心,为自己的招式“咔咔,咔咔”配上音效,全然不顾自己脚下,那不敢出声,正在吹风摇头,替他着急叫停的龟公奔波灞。“小子诶,我再给你三次机会报上姓名,说出你的同伙在哪,曼玉在哪……你要知道拳脚可不长眼,我敬你是条汉子,才给你三次机会,换从前,别说机会……总而言之,多说无益,你别不识好歹,千万别挨了打后,跟人说起,你保德爷爷我,从前欺负过个女装人妖。好小子你,你再不说话,爷爷我今天就新仇旧恨……”
音乐起。大太阳下,保德说着话,咧着嘴,迈步,冲了出去。他开始了那,你知,我知,他也深知,必将自取灭亡的,吃席对线。但是,为了的荣誉,98%,为了曼玉百分之七,他没有半路假装地滑,借机摔上一跤,以此祈求,祈求前方绝路来自梦境。是的,他睁着眼皮,比着拳,没骂脏话,真真切切的朝那缓缓升起三米来高,脑袋遮天蔽日,一脸凶相的沙和尚,冲了过去。而保德那因为全力冲锋而喷出的口水,迈步带起的扬尘,就在此刻瞬间,这个moment战胜了地心引力,不再落下。不难发现,就连时间嘀嗒在此都为了保德而放宽了脚步,走的缓慢优雅。还有,还有天上的云彩,过路的微风,静谧的大自然连同地上的乌合之众,都注视着他、注视着他的莫名其妙,注视着他那义无反顾、豁出性命、自寻死路、勇往直前汹涌无比的澎湃激情。我们知道,激情在理智面前从来是愚蠢滑稽,但是激情,可以创造奇迹的激情,无论是否愚蠢,总是值得人们瞠目,值得人们配上哥德堡变奏曲之咏叹调,进行好好欣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