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族长面上闪过几分失望之色,道:“我自然不会把这事传出去,不过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死去的应氏。”
孙二才不管孙族长是什么原因,见他答应了,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双手。
孙族长复又在石桌旁坐下,直直的盯着坐在地上的孙二,沉声道:
“稍后我会命人来此好好看着应氏的尸首,你可别给我动什么歪心思。要是被我发现了,可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孙二心中不以为意,面上却是呐呐的应下。
孙族长哪里看不出他的心思,警告了一句:
“你最好把我的话给放在心上!应氏的尸首是衙门要的,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你这牢狱之灾怕是少不了了。”
孙二心中一紧,这才重视了起来。他一个大好的男儿,可不能去吃牢房。
待孙族长离去之后,孙二瞥了眼安安静静置放在厅内的灵柩,只觉得一股寒气袭来,不由得抱紧双臂搓了搓。
天色逐渐暗下,如今家中只余自己一人,孙二后知后觉的揪起了一颗心。
但见他双手合十,对着灵柩的方向拜了拜,闭着双眼口中喃喃自语:
“应氏你只管去找害你的那个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平日里我对你也还算不错,你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话落,他小心翼翼的朝厨房而去。
屋顶的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却并不急着现身。
待孙二十分随意的用了晚膳,离开家门后,这才在院中落下。
二人的视线皆是落在了厅内的灵柩上。
阮叶蓁道:“可是要开棺?”
谢瑾澜略一沉吟,随即摇了摇头,道:“如今我的身上并无带任何的验尸工具,还是暂且搁下吧。”
顿了顿,他的视线落在了大门不远处,道:“还是先在案发现场查探一番吧。”
阮叶蓁微一颔首表示同意。
二人根据墨砚之前描述的方位,来到了石桌旁。
阮叶蓁眼尖的看到了地上尚未清理干净的血迹,指着那处道:
“此处有血迹,应当就是案发现场了。”
话落,她径自蹲了下来,仔细的观察着那血迹。
谢瑾澜却是弯腰在她的周遭查看了起来。
阮叶蓁也不管谢瑾澜如何,循着血迹的方向望去,就见这血迹一直蜿蜒到一张石凳底下。
因着有被人随意的清理过痕迹,这血迹很淡,如若不仔细去观察,怕也是发现不了的。
阮叶蓁想要移开那块带着淡淡血迹的石凳查看,却在不经意间,发现了石桌有些异样,手上动作不由得一顿。
她低头望去,就见石桌底下支撑着的那块石柱上,沾染了一丝丝的暗红色的异物。
抬手轻轻蹭了蹭,阮叶蓁把手指放在鼻间嗅了嗅。
一丝丝血腥味钻入她的鼻间。
阮叶蓁暗道一声:果然如此!
看这血迹的颜色,应当是近日才出现的。极有可能就是应氏的血迹,或者是凶手无意间留下的!
这般想着,阮叶蓁双眸一亮,转头看向背对着她的谢瑾澜,笑道:
“谢瑾澜,你来看看此处!”
谢瑾澜闻言,动作一顿,随即转身望向巧笑倩兮的阮叶蓁。
阮叶蓁指着石柱道:“你看这处血迹,是不是很奇怪?”
谢瑾澜来到阮叶蓁身旁蹲下,仔细的看了看后,也蹭了些许置于鼻下轻嗅了片刻。
他所得出的结论与阮叶蓁并无二致。
但见他眉心紧蹙,若有所思道:
“此处血迹就算是下雨,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基本不会被冲刷掉。如此看来,倒像是有心人有意而为之。”
阮叶蓁双眸微睁,心中有了一个猜测:“难道,这是应氏特意留下的,指向凶手的证据?”
谢瑾澜就是这个意思,但他却未能猜透其中的深意:
“只是,这不甚明显的血迹,能证明什么?”
阮叶蓁却是直接钻到石桌下,凑近去看那丝丝血迹。
那与其说是血迹,不如说是血痕来的更为准确一些。
那三条有些扭曲,并排在一起相距不过分毫的血痕。粗粗看去是一个‘一’字,但仔细瞧去,却是一个‘三’字。
只是经过方才她与谢瑾澜二人相继磨蹭了片刻,这个‘三’字更加的不明显了。
好在她视力不错,倒是看清了。
钻出石桌后,阮叶蓁把自己的发现告知谢瑾澜。
谢瑾澜眼帘微垂,道:“就是不知这‘三’字究竟是尚未写完的字,还是代表着什么图案。又或者,这就是一个简单的‘三’字。”
阮叶蓁却是拍了拍手起身,笑道:“这暂且放一边,还是看看此地是否还有其他线索吧。”
谢瑾澜微一颔首,复又回到了先前搜寻的地方。
阮叶蓁提起一口气,随即直接移开了那块带着血迹的石凳,而后而后轻轻放倒。
谢瑾澜闻声转头望去,瞧见阮叶蓁的举动后却并未觉得惊讶,又继续回过头查看方才的发现。
阮叶蓁并未察觉到谢瑾澜的举动。她全身心的注意力皆在石凳上。
仔细看了看石凳上的血迹,又近距离的观察了石凳原先位置上的血迹,阮叶蓁并未发现有何不对。只能默默的把石凳挪回了原位。
正当她打算观察别处时,谢瑾澜起身道了一句:“天色已晚,想必潇雨阁此刻应当是已经开门营业了。”
阮叶蓁道:“那这里就不继续调查了吗?孙二的卧房也不查探?”
谢瑾澜轻轻的摇了摇头,笑道:“那孙二并非杀害应氏的凶手,他的卧房不看也罢。”
阮叶蓁却并不赞同:
“真相尚未水落石出之前,又岂可就此下定论?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孙二是凶手的可能性的确是小之又小。但这并不代表他毫无嫌疑。”
谢瑾澜闻言,深深的看着阮叶蓁,却是不语。
阮叶蓁被他看得颇为不自在,视线有些闪躲:
“为何这般看我?这个道理,不是你曾经告诉我的吗?”
谢瑾澜缓缓的笑了开来,道:“不错!只是我不曾想到,你竟是记得这般清楚。”
阮叶蓁权当这是夸奖了,下巴微抬,语气中带着几分得意:“那是自然,我自小就记忆很好!”
谢瑾澜不可置否一笑。
阮叶蓁问道:“那......可还要查探孙二的卧房?”
谢瑾澜摇了摇头,道:“不了,还是先去潇雨阁吧。如若他房里当真有什么证据,怕也早就被他毁尸灭迹了。”
阮叶蓁一想,深觉有理。
但在离开胡同,来到人声鼎沸的大街之时,她却觉得有些不对。
这孙二的卧房是迟早要查探的,既然都去了他家,为何不顺带先查卧房?
潇雨阁后厨是孙二做学徒的地方,相较而言,他的卧房不是应该更重要些吗?
阮叶蓁面带犹疑,时不时的看一眼身旁的谢瑾澜。
谢瑾澜觉得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这般犹犹豫豫的可不像你。”
阮叶蓁就等着他这句话,闻言不带犹豫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谢瑾澜不答反问:“依你之见,潇雨阁与孙二的卧房,有何不同之处?”
阮叶蓁知晓他这是在引导自己,故而并无不耐,当下就停下脚步认真思考起了二者之间的差距。
谢瑾澜倒也不急,就在边上静静的陪着。
索性二人此刻正站在一棵大树旁,倒也不怕挡了他人的道路,也不会引起众人的注意。
片刻后,阮叶蓁双眸晶亮的看着谢瑾澜:
“我知道了,二者最大的差别,在于潇雨阁人多嘴杂。或许能探听到何人与应氏,或者孙二有恩怨也不一定!”
谢瑾澜一脸‘孺子可教也’的表情看着阮叶蓁。
阮叶蓁高兴的笑了笑,随即还是有些不解:“可这二者之间的调查并不冲突,为何不先查了孙二的卧房?”
“这个嘛......”
谢瑾澜拖长了尾音,在阮叶蓁期待的眼神中,道了一句:“我就是想先见识见识潇雨阁。”
阮叶蓁没成想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顿时呆愣在了原地。
须臾,她仔细的打量着谢瑾澜,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后,不知怎的心中陡然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怒气。
重重的冷哼一声后,也不与谢瑾澜打招呼,当下径自往前走去。
饶是谢瑾澜聪慧过人,也被阮叶蓁这猝不及防的变脸弄得一怔。
待他反应过来后,就只能看到阮叶蓁远去的背影,赶紧疾步追上,拉住了她的手臂:“等一下!”
阮叶蓁直接甩开了他的手,又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低声喝道:“有话直说,这般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话落,直接往前走去。
谢瑾澜再一次抓住了她的手臂,让她不能再前进一步。
阮叶蓁不敢挣扎的太过用力,回头对他怒目而视,咬牙道:“你究竟想做什么?”
谢瑾澜无奈一笑,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潇雨阁的方向在那边。”
说着朝右边指了指。
阮叶蓁的双颊顿时‘噌’的一下红了个彻底,连带着双耳也变成了红色。
嘴唇嗫嚅半响,恼羞成怒的瞪了谢瑾澜一眼:“那你还不快走!”
谢瑾澜也不与她计较,只在心底道了一句:女人心海底针。
而后拉着阮叶蓁的手臂就朝他方才所指的方向走去。
好在曾跟着阮昊轩去过京城的青楼,此时与谢瑾澜一同行走在这条满是青楼的街上,阮叶蓁倒也还算是镇定。
潇雨阁位于这条街的中间,虽然不是最大的那一家,但规模还算是不错的。
谢瑾澜与阮叶蓁才刚在潇雨阁门口停下脚步,门口那浓妆艳抹的老鸨当下就扭着腰肢迎了上来。
满是浓香的帕子往二人跟前一甩,笑的十分的谄媚:
“呦,二位公子快快里边请!我姓冯,二位叫我冯妈妈就成。”
二人随着冯妈妈入了潇雨阁。
冯妈妈边走边说:
“二位公子瞧着眼生的很,怕是第一次来吧?二位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们这潇雨阁都有!二位只管告诉妈妈,妈妈我立马给二位带来。”
谢瑾澜笑道:“冯妈妈好眼力!我们二人初到灵州,就想着来见识见识。”
冯妈妈喜道:“哎呦,二位这可真是来对了!”
说着,她就把二人往楼上的厢房里带。
在这青楼里待上一些时日的姑娘,都眼尖的很。她们自然看出谢瑾澜与阮叶蓁二人衣着不凡,气度不凡。都想着这伺候的机会能落在自己的身上。
因此她们卯足了劲的朝二人抛媚眼,丢帕子,娇滴滴的叫唤,企图能入得了二人的眼。
当然,她们更想直接靠近,倒进二人的怀里。
只是有冯妈妈警告的眼神在前,她们自然不敢那样放肆。
入了一间厢房后,冯妈妈把门一关,隔绝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看着在圆桌旁入座的谢瑾澜二人,扭着腰肢靠近后,捂着嘴巴吃吃的笑了笑后,道:
“二位公子还没告诉妈妈,你们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呢?是活泼可人的?还是清高孤傲的?还是温婉清雅的?”
谢瑾澜笑道:“妈妈找几个长得漂亮又话多的姑娘过来吧。”
说着,直接从怀里掏出十两黄金丢在了桌上。
冯妈妈顿时两眼放光,眼疾手快的把黄金揣进了袖中,笑得更加灿烂了:“没问题!公子只管放心,妈妈定让你满意!”
而后看向一旁的阮叶蓁:“这位公子想要什么样的姑娘?”
阮叶蓁顿时把视线移到了谢瑾澜身上。却见他一副眼观鼻鼻观心,显然让她自己解决的模样,眼中顿时闪过几分怒气。
随即她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珠一转,看向冯妈妈道:“妈妈这儿可有长得俊俏的小馆?”
谢瑾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冯妈妈顿时一怔,干干的笑了:“这位公子真实对不住,我们这儿只有姑娘。”
心里却是暗骂了一声:来青楼找什么小馆?这不是存心为难人吗!
阮叶蓁不着痕迹的瞥了谢瑾澜一眼,笑道:“那为姑娘们伴奏的琴师,可有男的?”
冯妈妈顿时有些为难了:“公子,琴师只负责为姑娘们伴奏,从不接客。”
谢瑾澜适时的开了口:“冯妈妈,他只是与你说笑罢了,不必在意。就照我方才说的标准,唤几个姑娘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