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流淌,万籁俱寂。整个老旧小区几乎已经陷入了沉眠。
席鲤在楼下徘徊良久,等到精力都快被耗尽了,楼上最后一盏微灯才将将熄灭。
他蹑手蹑脚地上楼,小心翼翼地转开门锁。几乎没有弄出任何声音地关上门后,席鲤深吸一口气,拎着鞋踮起脚尖往自己的房间走。
“还知道回来?”
颇有几分威严的女声从他身后倏然响起,席鲤缩了缩脖子,心道完蛋了。
他讪笑着回过身来,顺手按了灯的开关。暖黄的光亮充斥着不算大的空间,勉强冲淡了一些冷清。
与席鲤长得七分相似的女人站在不远处,冷哼道,“开什么灯?不就是等着我把灯关了才敢进门?席鲤你能耐了,你如果觉得自己已经不属于这里了,就不需要再回来!”
席鲤低着头咬了咬唇,再抬眼时眸中忧伤情绪尽数褪去。他笑得眉眼弯弯,上前抱住女人的胳膊,毛茸茸的脑袋拱来拱去。
“妈,我怎么可能不回家……”
“但这个家不需要第二个要进子世界做什么狗屁任务的人!如果你还执意要加入特殊行动处,就滚出这个家门!”
说完,女人直接摔门而去,暴怒的力道将架子上的花瓶震落,摔了个粉碎。
席鲤站在原处沉默许久,柔软的发丝垂在眼前,似乎遮住了大半眸底情绪翻腾的忧伤。浓烈的情绪最终强行被揉碎消散在眼底,席鲤跪在地上,收拾这一地残局,剔透的泪水从眼角划到鼻尖,最终融进指尖沁出的血珠里。
“这是?”
席鲤捡起一块偏大的瓷片,看到地面上的东西时,不由得愣了愣。
他弯腰把那张已经泛了岁月颜色的相纸捡起来,迎着昏黄的光线,照片中的女人青春尚在,她坐在长椅上,笑靥如花,满是烂漫。
女人微微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孩童不过三两岁的模样,棕栗色的眼睛圆润如葡萄。
在她身后,一双有力的大手撑在在椅背上,包围呵护着母子二人。
循着这双手往上看去,却发现他整个被记号笔涂了个完全,一点也看不清模样。
第二天一早,席鲤带着通宵写完的检讨,准备出发前往自己新的未知征程。
离家之前,他将一张纸条贴在了母亲紧闭的房门外。
“妈妈,我觉醒的身份非常安全,请相信我,保证平安回家。”
到底子世界是什么,它在哪里,如何出现,以什么逻辑运作,哪怕是主世界最顶尖的科学家们也尚未研究清楚。
原本子世界是从来没有被发现过的。
人们天真地以为,万物只有这一个维度,一个空间,我们是世界的全部。
直到有一天,主世界的某一幢居民楼突发大火,火势熊熊。
起初所有人都觉得,这只是安全隐患所引发的寻常火灾。直到有人发现,这火居然可以顺着钢筋水泥不断灼烧蔓延,而且不能被任何一种现存的消防手段所扑灭,大有要将整个世界销毁吞灭之势!
这,就是动荡的子世界被发现的开端。
没错,动荡破碎的子世界再也无法自洽运转,最终启动了完全自毁程序。自毁的子世界如同一个巨大的能量源,突破了与主世界之间的时空屏障,让主世界猝不及防地陷入了一场天灾之中。
也就是那一次后,子世界管理系统降临,子世界管理局成立。
其成立的目的,就是协助系统及时察觉子世界的不良异动,在重置信息之后,矫正其偏离轨道的世界线,使其重回正轨。
而作为回报,子世界运转的部分能量会被转化为主世界发展所需的能量源,促进主世界的发展前进。
在此之后,主世界的高层们发表了将子世界所属划归为人类责任的联合声明,正式将子世界这一概念写入人类历史。但这其中,到底有几分是真正的责无旁贷,几分是对于能量源的觊觎,这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子世界到底是什么呢?为什么它们可以像程序一样被重置,又能像剧本一样被写好?”
曾几何时,这是每一个刚刚知道子世界存在的人都会问出来的问题。
但对这个问题,系统缄默不语,大有一种反正我就是不说,你们爱咋想咋想的摆烂气质。
反正,常态化的异常就是现实存在。
存在即合理。
存在就有意义。
话说回来,子世界的动荡在最近十年的时间里愈发频繁,这就导致了子世界异动特别行动处的规模愈发壮大。
从先前的五年一届,三年一届,到现在的一年一届,将来很快或许就有一年两届甚至更多的盛况。
为了方便管理,存在动荡异常的子世界的入口都被设定在了子世界管理局的天台。天台上被划分出了八个不同区域,分别对接入每一个当下需要被执行任务的子世界入口。互相之间有特殊屏障作为分隔,从而也不至于不同的子世界之间产生磁场的影响。
每当有执行者进入子世界时,这一片区域就会被完全封锁,直到任务完成。
根据迄今为止被进入过的子世界统计,子世界内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正常的时间流速是200:1到10:1不等,阈值极其宽泛。但通常来说,大多数任务的执行时间都在三个月到半年之间,极端值并不常见。
但无论任务执行多久,只要世界线未被彻底纠正,这片区域就会被一直无形封锁。
子世界管理局档案处有过统计,史上进入子世界执行任务且功成身退的执行者,最长用了十年。生老病死一个循环,体验得彻彻底底,就像是在平行世界,以他人的躯壳和自己的灵魂,半梦半醒间活了一辈子。
出来后,他疯了。
任凭谁玩了一百年沉浸式的cosplay,也不愿意相信那是个虚假的任务世界。
他试图挣扎在真实与虚伪、主世界和子世界的裂缝里,挣扎在自己的体感和记忆里。但就像是溺水的人一样,越挣扎,就陷得越深。
最终,这人的去向成了禁忌,不得而知。
也正是因为如此,后来子世界管理系统火速进化出记忆抹除的新功能。
当执行者任务完成后,系统会将所有关于子世界的无关记忆尽数抹除,只保留制式化的、只有经验教训但没有任何感情的报告书,以供复盘和后续任务的参考。
但哪怕如此,子世界异动特别行动处的成员的服务期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