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席鲤手忙脚乱地赶到程思归他们所在的包间,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席鲤脑海当中警铃大作,他一把抓住房间外侍应生的手臂,急声问道,“他们人呢?!”
“已经走了,先生。”侍应生淡淡回道。
席鲤亮着的手机显示屏上,此时正连着之前跟程思归设置好的家人定位。
虽然包间里空无一人,但手机上的定位标志却一直都在这里,没有动。
环视一圈,席鲤这才发现,或许是这群人走得太匆忙,程思归浅灰色西装外套还落在包间里,手机就装在外套的内侧口袋。
席鲤接着追问道,“之前那几个人往什么方向去了?你有没有注意有人喝醉或者晕倒?”
侍应生挂着经过训练之后的假笑,回他说,“先生,根据规定,我们是不能够随意透露包间客人的隐私的。”
席鲤怒目而视,“但是,你们的保密制度也要建立在客人的人身安全的基础上吧?!”
侍应生的回答仍旧让人火大,“对不起先生,我们无可奉告。”
“艹。”
席鲤爆了句粗口,上前拿起程思归的外套,然后就往楼下走。
途径门口时,他反倒被侍应生拦住了,“先生,您也不能带走其他客人的东西。”
“我是他老子!”席鲤的眼神几乎可以杀人,“你再多说一句的话,我不介意把你送进医院。滚蛋!”
席鲤穿过走廊,一边尝试打电话报警,一边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赶,漂亮的眉头已经皱成了沟壑。
先前他透过窗户缝隙,看到的对面房间中的最后一个场面是——
刚刚站起身准备穿外套的程思归突然身形晃动,然后就整个人倒在了桌前。
上前探查情况的邱老板似乎跟他男朋友发生了一些争吵,结果直接挨了一巴掌。
后面窗户就被关上,再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席鲤来到正门,环视大厅和门外停车场,没有见到邱老板一行的身影。
他拉住了门口送客归来的门童,“你好,请问你们餐厅有没有其他门?”
门童纳闷地看了他一眼,回道,“先生,我们餐厅的后门仅供内部职员使用。”
“告诉我后门在哪里?”席鲤紧逼不放,这家餐厅没有地下停车场,如果正门没有人的话,那就只可能是从其他门出去了。
“先生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告诉您。我们餐厅是有规定的,如果违反规定的话,我们也会受到处罚。”
“妈的,规定规定……这个时候规定倒是多起来了。我告诉你,今天如果你不告诉我……”
但还不等席鲤把狠话放完,另外一个门童从后面走回来,迟疑开口问道,“您是程思归的妈妈?”
席鲤一怔,对眼前的少年没有任何印象。
只见这少年冲第一个门童摆了摆手,“你先去送其他客人吧。这是我朋友。”
“你朋友?”
那门童满是疑惑,转身离开时似乎是轻蔑地笑了笑,意思倒是很明确——
你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有这种朋友。
“您可能不记得我了,我也只是见过您一两次。我是李知,您应该知道我爸,就是隔壁养鸡养猪的那个老李。程思归经常来我们家帮忙,我们俩稍微熟悉一点。”
席鲤上下打量他一番,觉得他的话可信度不低。
毕竟他到这个子世界的时候,就跟着程思归去过李家。眼前这个李知,个头不高,浓眉大眼,朴实端方,跟他爸简直如出一辙。
“先不说这些,你能告诉我后门在哪儿吗?或者你有没有见一些形迹可疑的客人往什么方向去?”席鲤抓住他的手腕,急声问道。
“形迹可疑倒是算不上。”李知挠了挠头,“就是之前有一波客人,好像有两个喝多了的。我本来是要问他们需不需要叫车或者代驾,但刚说了半句话,他们就被我们领班带走了,好像就是后门方向……那边。”
“好孩子,你可真是帮大忙了。”
席鲤顺手掏出一叠钱塞在李知手里,拔腿就往他所指的方向跑。
先前离开的门童回到李知身边,看着那叠钱,嫉妒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酸道,“怪不得你来套近乎呢,眼睛很毒啊。”
他们做门童的,眼睛毒的一眼就能看清楚谁大方谁抠搜。
虽然李知来的时间不长,但就是能拿比所有人都多的小费。
听他说完,李知看了他一眼,想了想还是分出了两张。
“别多话。”
看着李知继续送客的背影,门童掂了掂手里的钱,嫉妒明显更盛三分。
循着李知指路的方向,席鲤很快就来到了餐厅的另外一侧,看到了不起眼的后门。
此时,时间已经过去了接近半小时。
席鲤的额头上满是汗水,生怕程思归受到任何不该经受的伤害。
他甚至想过了,如果程思归有什么三长两短,他才不管狗逼系统会怎么折腾他,一定得先报复这几个人为自己的儿子报仇!
席鲤推开后门,结果还没走出几步,腿突然被人抱住!
他身体反射之下,飞起就是一脚,却听见哎呦的痛呼声透着点熟悉。
“怎么是你?!”
只见邱老板捂着自己的脸,哭的泪涕横流,“席先生你也太狠了吧,我这张脸肯定毁了,呜呜呜呜……”
迎着暗淡的灯光,席鲤仔细端详了一下,眼前的这张脸先是挨了巴掌又挨了一脚,确实是不能看了。
他忍不住感同身受地嘶了一声,却还是睁眼说瞎话,“没事,还能看出来是你。程思归呢?被你们带哪里去了?!”
“可别提了,席先生,我对不起你!”提到程思归,邱老板先是懊恼悔恨,接着骂声不休,“那个杀千刀的,他居然背着我用程思归去谈条件!他也不知道听了谁吹的邪风,说现在公司正常发展太慢了,刚好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让思归走黑红路线。这样一来,损失的虽然是思归的名誉,但是我们公司说不定就能火起来。他们说怕思归以后不好控制,就要给他拍一些照片留在手里。我说不行,他还打我!呜呜呜呜,席先生你要相信我,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
草,席鲤整个人都要被点着了。
他阴着一张脸问邱老板,“他们人呢?!”
邱老板抽抽搭搭地抬起手来,指了指斜前方,一张脸上跟调色盘一样,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嘿嘿呜呜,他们本来买通了餐厅领班要从后门走,结果没想到,撞!车!啦!我才赶紧回来喊人的,嘿嘿嘿呜……”
撞车了,是真真实实地撞了。
席鲤还没走到拐角的时候,就听见陌生男人试图息事宁人的声音。
“……拜托,我的赔偿已经给的够多了,你们还不让开是什么意思?行,今天这事儿的确是我们不对,但是我们的诚意已经拿出来了,对不对?你们的车损我全包,后续有任何问题都尽管来找我。你想要精神损失费的话,直接打这个电话,或者来这个地址。我们该做的都做了,你们还想怎么样?!”
席鲤绕过去一看,协商的人正是邱老板那个杀千刀的男朋友。先前匆匆一瞥看得还不清楚,如今仔细一瞧,额头低窄,眼细而长,唇薄轻佻,两腮无肉,俨然一个浪荡子面相。
叫什么来着?
席鲤想了想,好像是叫……宝宝?
“狗逼叫孙焱君。”
邱老板在席鲤身后啐了一口,感觉爱情的滤镜已经彻底稀碎。
此时,他正被两个身着深色正装的人堵在车前。
看现场的情况,大概率是他们驾驶的那辆商务拐弯时没有看好车流,蹭上了直行过来的轿跑。子世界的车牌子席鲤人不太清楚,但看这车型就知道,应该得是辆低调奢华的豪车。
“我们不需要私下解决,先生。”堵着他的人倒是挺彬彬有礼,“我已经拨打过警察的电话,他们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我怎么跟你们说不清呢!”孙焱君几乎要跳脚,他回到车里拿出公文包,抽了一张支票出来签好,甩在了那辆车的引擎盖上,“这个数够了吧?!”
“哎呦我看看。”席鲤从缝隙里挤过去,细长的手指拈住支票拿在手里,迎着路灯一瞧,“还挺有钱的,撞个车居然舍得赔这么多。”
“草,你特么又是谁?”
孙焱君火气不打一处来,先前撞车是他们没理,但是这看热闹的人还来踩一脚,就别怪他要捏软柿子了。
“我是你爹!”
席鲤一拳正中他的左眼,先发制人这一手他向来玩儿得很溜。
觉得自己无故挨了一拳的孙焱君立马发作,却没想到席鲤连让他叫嚣的机会都没给,三下五除二就是一顿组合拳,招招到肉,拳拳生风。
邱老板在一旁观战,看的激动不已,助威声连连,几乎成了一只尖叫鸡。
“我让你设计我儿子!”
“砰——”
“我让你给他下药!”
“砰——”
“我让你给他拍不雅照!”
“砰——”
直到程思归被邱老板从车里解救出来,才将将拦住了席鲤几乎想把人打死的势头。
“妈,停手吧,我没事。”
程思归的声音带了几分沙哑疲惫,有那么一瞬间听得席鲤心都要碎了。
说起来这人也真是奇怪,在育儿课上被高强度模拟了那么久,他就是一点也不开窍。可如今与一个人真正建立起了联系,共鸣却控制不住地开始滋生。
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现在他跟程思归之间的联系,早已经不是执行任务那么简单粗暴。
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正在逐渐蔓延,这个世界于他而言慢慢变得有血有肉起来。
程思归只穿着一件白衬衫,单薄地站在夜色里,眼睛里的破碎感几乎达到了极致。
邱老板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悄悄拿出手机拍下了几张照片。
好看,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