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见裳如是说道。不疾不徐、思路清晰。字字句句,竟都是为明青辩解。来自世族的修士大能看了,都暗暗点头,面上多有欣赏满意之态。便是无极峰最先指责明青的那位长老也噤声,一时间摸不清这位绝世天才的心思。“什么堕魔?无缘无故,幕流月怎么会堕魔!”上清殿的殿门被人重重推开,几名修为不凡的修士踏空而来,径直进殿立于殿中间,面上满是质疑。宽松整洁的衣袍无风自动。来人衣衫整洁、仪表堂堂,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哪怕此时情绪激动,也没有失了修养。那是天玄府的修士。此时那几人环顾四周一圈,最后直指世族大能:“幕流月拥有天生灵相天水鹿灵,分明是天命所归之人。如此天才,怎么会堕魔?”“我们又不是幕流月,怎么知道她为何堕魔?但现在结果大家都看到了,她堕魔了,不然也掉不到深渊里面去。”世族修士里有人同样不满,只是顾忌天玄府的地位没有把话说得太死。“若是不掉到深渊,只怕早就被你们联手杀了!”“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堕魔,倒也简单。合力把深渊打开,先救幕流月出来,届时就知道了。”天玄府那修士说道。登时有不少修士反对。不单是世族修士,便是别的修士也反对道:“简直荒谬!深渊怎能说开就开!你说得轻松,后果严重,你们天玄府可承担不起。”“那幕流月又不是你们天玄府弟子,你们天玄府也不是什么大善人,怎会如此看重幕流月?”“莫不是,你们和那幕流月一样,也和魔族”说话的修士拉长声音,欲言又止。天玄府几名修士登时大怒,按住武器蓄势待发:“你再说一遍!”殿中吵闹声一时间比先前更盛。直到殿门再次被人推开却没有再关上,日光稀稀疏疏照进来。修士们不由一静,齐齐看向殿门外。那里有一道人影背着日光一步一步走了进来,走近后血腥味浓烈,给人的压迫感也极强。“一群修为在灵相境以上的修士,竟也如此不顾脸面吵闹喧哗,看来你们是日子过太舒服了。”声音厚重极具穿透力。众修士都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重,那人迈过殿门走了进来,出现在修士们面前。有修士看去,看清楚后不禁一惊:“于宗主,您”“您身上的血,您去过深渊了?”被称为于宗主的人没有回答,只环顾殿中一圈,在看到姚见裳时目光微凝,半晌才道:“深渊镇压完成了?”“是。”来自世族的修士回答。“既然镇压完成,那么就各回各家,难道还等着本宗请你吃饭?”声音无喜无悲,让人听不出什么情绪。世族的修士们对视一眼,向他行了一礼后陆陆续续离开。最后只剩天玄府那几名修士。“于宗主”“上清宗深渊不归天玄府负责,你们来此做什么?”于宗主缓步走到上方主座坐下。“天玄府后山的星象师说,说星象有变,我们第一时间想到了幕流月。刚到上清宗外,就听说她堕魔的消息。”天玄府后山,星象师。于宗主有一瞬的沉默。沉默过后,他道:“你们也回去吧。”“这……”那几名修士欲言又止。临走前不禁又问:“于宗主骤然回了上清宗,可是那边生了变故?”于宗主没有回答。那几名修士讨了个没趣,讪讪离开了。天色渐晚,殿中暗了下来。到夜幕时分,才有两道人影踏空而来,一步踏进上清殿,看清殿中人后都一惊。于宗主先开口:“结束了?”“是。”苏峰主应了,满脸疲惫,“您回宗来,是因为幕流月?还是无瑕道体?”“于宗主,您的伤势,深渊内”刑律堂副堂主闻到血腥味后眉宇紧皱。“流点血,受些伤,不值一提。”于宗主站了起来,“只是久在化外天不得归,现在看到如此人族,心情难免复杂。”如此人族。苏峰主和刑律堂副堂主都一静。许久,苏峰主才再度开口:“幕流月没有堕魔,是么?”“没有。”于宗主回答道:“她没有堕魔,却是比堕魔还要严重的事情。”他看向刑律堂副堂主:“齐克,你去一趟灵池。”*上清殿后殿内。明青睁开眼睛,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缓缓坐了起来,抬头看看四周,发现四周摆设都很陌生。这里不是绝云峰,也不是绝云殿。绝云殿。明青的头脑有一瞬的凝滞,接着一下坐直了身体。绝云殿,无名峰,师姐!奔月剑,卫擅卫阔。她想起来了。她应该在无名峰山顶,拿着剑指向姚见裳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后面发生什么事了?“后面,你因刚觉醒无瑕道体、修为一下晋升到筑基境,身体无法承受,便自行沉睡了过去。”一道声音自殿外传来。明青抬头看去,看清了来人的模样。那是一个黑发老者,穿一身粗布麻衣,看起来平易近人,如同邻家老翁,走来的脚步也和凡人没有什么区别。但能出现在这里的显然不可能是凡人。明青再看去时,便觉老者的每一步都与众不同,似蕴含着天地规律,怎么看怎么自然舒服。她看着看着,竟有些失神。老者的眼里不由生出几分欣赏惊讶。走近了,他才出声:“本宗姓于,为上清宗副宗主。你若是愿意,唤一声师叔便好。”于副宗主。明青垂眸。师姐以前跟她说过,上清宗现任宗主天纵之才、手段高明,副宗主也不遑多让。虽称为副宗主,但所修的道、负责的权力皆不同,和宗主并没有多大区别。正因为有这两位宗主在,上清宗才能始终保持人族第一宗的地位。她还记得师姐那时的表情和语气,是跟说到师尊风常恒时如出一辙的敬重向往。明青那时也很向往。毕竟那是修为当世最高、地位极其重要的存在。他们立于修士群山的巅峰,说是修士毕生的目标也不为过。现在真见到了,明青心里波澜不惊。她看向老者,声音平静:“于宗主,我师姐呢?”她想:不知这位上清宗高高在上的副宗主会怎么回答?是不是也要跟她说,师姐堕魔了?于宗主没有。他沉默不语。风起拂,明青闻到了一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浓烈无比。如此浓的味道,不知要受如何重的伤才能散发出来?“你师姐没有堕魔。”“至少在我回答你的此刻,在此刻以前,她没有堕魔。”于宗主说。他的声音很轻,却很笃定。明青握紧拳,眼眶微红:“既然师姐没有堕魔,那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