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绍张宗礼带着何寺三个人轻骑离开了太原,直奔张宗礼所说的地方,一路上何绍越走越觉得诧异。
“真的没走错?”何绍问。
“当然没有,其他不敢说,我走过的地方全部在我的脑海里”张宗礼博闻强记对自己非常自信。
何绍何寺对视了一眼,再往前不是其他地方,是平山南洼坳,何安稳的老家!
平山之所以冠之以平的名字,就是因为没有什么太大的坡度,只是一个四平八稳的小山丘而已。
张宗礼并不是知道这是何家老坟的所在,站在平山下对这何绍指指点点,无非是这里就是当初他发现黑苗的地方,但是何绍却听不到心里去,而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平山老槐树下那两个刚刚翻修过的坟头。
何安稳也想让南洼坳的老乡们活的富裕一些,但是如果让他挖掉自己的老坟让乡亲致富的话,何绍也不知道他老爹会不会真的有这么高尚。
在平山上转悠了几圈以后,何绍想了半天只能暂时作罢,河东路煤矿多的是,大不了等来年开春土消了再去挖矿。
“何绍,河东路贫瘠难道真的能通过煤炭来致富?”
“以前我很肯定,但现在不确定了”
何绍有些心虚,如果让他老子知道他要挖他老子的坟头,这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是为何”张宗礼有些奇怪,明明刚才还自信满满。
何绍指了指那两棵秃树下刚刚翻修的坟茔。
“那是我爷爷和奶奶的老坟,挖了我家的坟让百姓致富,你得看我爹有没有这样的思想觉悟,如果他老人家说不通咱们还是缓一缓吧”
起兴而来败兴而回,何绍也不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张宗礼应该是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了张齐贤,当晚张齐贤便来到偏院找到了何安稳。
“张老哥,您怎么有空了”
何安稳脸上堆起笑容,自己一个商贾能寄住在封疆大吏的府邸已经是无上荣光了,何况张齐贤还对他们非常客气,时不时派人送些稀罕吃食来。
“今天我是来专门向你道喜的啊”张齐贤笑道。
“道什么喜”何安稳有些摸不着头脑。
“凤郎没有跟你说吗?”
“说什么”
何安稳奇怪的看了一眼在旁边有些不自在的何绍。
“你有一个好儿子啊,我拜托他为河东路的百姓找一个活计,只是一天的功夫就办成了”
“真的?那就太好了”
何安稳也非常高兴,不管他身在何处,但他出生在这里一辈子就都是老西儿。河东路的百姓能改善一下生活,也是他万分期盼的事情。
“不过有一个麻烦”
“张老哥你说,有什么需要这小子帮忙的,我替他答应了”何安稳大包大揽。
“爹,您别答应的太早了”何绍在一旁说道。
“我倒不是让他帮忙的,我是要请你拿个主意”
“我?我一个瘸子能拿得了什么注意”
“凤郎在平山上发现了一处石炭矿坑”
“平山?”
何安稳虽然是个老实人但并不蠢,平山发现了石炭那自然是要开山采矿的,但是他爹娘的老坟就在哪里。
“张老哥,你是说想动我爹娘的老坟?”何安稳试探性的问。
“所以想请你拿个注意,我尊重你的选择”
如果换成其他人,张齐贤才不会这么好声好气的商量,未来还有很多地方要用何绍,自然不能得罪死。
“张老哥,你也知道我爹娘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我也从没尽过孝,你让我好好想想行不行”
“我理解,毕竟这么大的事情”
张齐贤走了以后何安稳温了壶酒,和老季两人一杯接一杯什么话都没说,老季也不问只是陪着何安稳喝。
“老季,你说人活这一辈是为了啥嘞”
“以前我活着的时候是为了能把老娘送走,然后把儿孙带大,任务完成了人也就该死了。
后来犯了事被刺配,老娘被活活气死,妻儿在发配时害了病也没了,反倒是我陛下登基大赦天下又回到了开封,该死的没死,不该死的人没了….”
老季咧着嘴笑着诉说着最悲惨的遭遇。
“我也比你好不了多少,六岁那年河东路大旱夏苗都死了,南洼坳的不少都出去逃荒,兵荒马乱出去逃荒的基本也都死了,我爹拿着刀抢了一点粮米供我活到了来年,但他俩都没能捱过去。
我爹在南洼坳名声很臭,背地里被人骂喊成了何泼皮,但他毕竟把命都给了我。
后来入了行伍跟着大军东奔西走十几年,战事结束以后我到了开封城,本想找了婆子,没曾想婆子没找到在桥洞里找到了一个婴儿。
那个婴儿裹着被褥被人丢在了河滩边儿上,正值三伏天孩子是哇哇大哭,身上落满了蚊虫,我要是在发现晚一点指不定就被咬死了。”
“你说的是凤郎?”季载问道。
“恩,就是他。我把这孩子带回了家当成自己儿子养了,花了一百文让一个算卦的起了个凤郎的名字。
我一个大男人怎么伺候的过来,可是你说要是在找个婆子这毕竟不是亲生的,我怕对他不好,所以也就绝了这么心思。
好在开始虽然很难,但是凤郎长大以后聪明伶俐也知道惜疼人,我在城南做苦力这孩子早早就给我准备好干粮和水,四五岁的奶娃子抱着一个大饼给我送到码头。
你是不知道,那会儿城南的人没有一个不羡慕我的,那会儿我就想我这条命都是我儿子的。
就想我爹当年能把最后一口嚼谷给了我一样,或许这就是父子吧。”
何绍本来想劝导一下何安稳,站在门口的时候正好听到了两人叙古,尤其是说到了自己,不由得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
他只知道自己是何安稳捡来的,但很多事都从来没有跟他说过。
“以前的凤郎是真的乖,哪像现在”
本来何绍已经感动的稀里哗啦,何安稳一句哪像现在直接把多余的感情顶了回去。
“老哥你是个有福的,凤郎是有大本事的人”
“我也知道,儿孙有本事了不可能守着一个瘸子老爹过,但是心里还是很不痛快,好多时候不是儿子离不了爹,是当爹的离不开儿子。
尤其是后来又有了獾郎,这哥俩虽然没有啥血缘关系,但是那个聪明劲儿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何安稳笑呵呵的又喝了一杯,这俩儿子给了他无数的骄傲,何安稳心底压了无数的心思有时候说出来才能心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