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悍妇

马上已经入秋卖了近一个月的方冰,在天气有了微微凉意后就自然也没太多的人再买,但是棒冰的热度却并没有随之下降。

“太初公,夏赋刚刚收上来我这里还有很多事情没办完呢”

被李沆拉着出来逛街,寇准有些不太情愿。

“这么大个国家公差什么时候都做不完,你跟着我去就是了,何况你还欠着人家钱呢”

李沆突然想起了何绍,非要拉着寇准准备去看看这个神奇的少年到底在干什么,现在所做的事情与他当初高弹阔论的言行一致。

当寇准看到树荫下草堆里枕着胳膊入眠的何绍时,气不打一处来,何绍睡得正香,旁边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趴在他脑袋旁边,给他哄着讨厌的苍蝇。

睡得正酣时何绍感觉有人在踢自己,心中不由得起了几分火气,刚准备骂街就看到了寇准,取而代之的换上了一副狗腿子的嘴脸。

这孩子可没想这么多,看到寇准用脚踢醒了何绍不由得大哭起来,这一哭让当朝宰辅和当朝计相都有些不知所措。

“何少爷说了让我给他赶苍蝇,睡醒以后就给我三文钱,你们把他踢醒了我怎么办”

看寇准黑沉着脸,何绍急忙哄了哄这较真的孩子。

“这是你的”

何绍取出来三文钱但还是没有哄住,所以继续说道、

“别哭啊,冰房上工的人大半个月工钱还没结呢,这个大爷是好人,来给咱们结工钱的”

果不其然,这孩子擦了擦眼泪看着寇准问道。

“真的吗?”

“当然是了”

李沆笑着看着这孩子兴匆匆的离开,边走还边喊着发工钱了。

“何绍,用钱趋势这三四岁的幼童,你不觉得可耻吗?”寇准问。

“寇相,您见到的是各地承平的塘报,听到的是对盛世的歌功颂德,您知道如果我不让他帮我驱赶苍蝇他现在会在哪里吗?”

“在哪里”

“在金水桥上行乞,这里叫索儿坊,坊里的孩子只要学会了走路和说话,就得跟着父母去街上行乞。”

当寇准看到一群妇人挑着担子,其中还有不少妇人头发已经花白还在干着体力活,尤其是看到这些妇人或许是将手中仅有的钱扔进簸箩里的时候更是有些愤怒。

“那她们呢?这都是一群妇道人家,有的已经上了年纪还在为你当苦力,你当真是要把她们盘剥的一干二净?你这么做难道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吗?”寇准问道。

何绍还没有回话,一个挑着担子的妇人从他们身边路过时听到居然有人敢在索儿坊训斥何绍,不由得停了下来。

“你这人好生奇怪,老娘我在开封城讨了三年多的饭,最饿的时候捡着大雁屎吃,那会儿你怎么不管我苦不苦?

好不容易何少爷可怜我们这些花子给了个活计,一天五百多钱呦,你去别的地方打听打听,那个女人能赚到这么多。

老娘我没了田地没了男人,在不多下点力以后怎么活?难不成领着我儿子去你家?轮得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你这样的人老娘在街上要饭的时候见多了,嘴上说的和菩萨一样,碗伸到你跟前半个子儿都没有。”

何绍的肝儿都在颤,大姐,你平时就这么勇吗?

面前这个可是未来领着三十万大军硬刚萧挞凛的猛人,他要是想整你,真的佛祖都保不了你!

这妇人一口一个老娘,口吐莲花一串连珠妙语把寇准骂的是狗血喷头,如果让她知道她骂的人宰相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要害死我了,真是要害死我了”这是何绍唯一的想法。

本来以为被人臭骂一顿的寇准会很愤怒,但没想到寇准不止没有生气还有些羞愧的朝着这妇人拱拱手。

“是在下孟浪了”

“我们何少爷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要是让其他婆子听见,非要拿口水淹死你”

看着寇准认错这妇人朝着何绍递过去一个邀功的眼神,然后挑着担子离开。

古人言恶语伤人六月寒,何绍不知道寇准寒不寒,反正他现在手都在哆嗦,觉得自己半条命都要没了。

“寇相还请恕罪”

“放心吧我岂会和一个妇道人家计较,何况她说的没错”

在相府第一次先入为主的印象,让寇准以为何绍就是一个奸商,因此看到的一切也都以最坏的角度去揣度。

经过这人一番喝骂后寇准反而清醒了不少,眼前的事情或许并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她叫邱三娘,刚才那个被你惹哭的孩子的娘。是索儿坊出了名的悍妇,相公早亡领着一个半大的孩子,脾气彪悍。

寇相别看她的相貌觉得是个柔弱妇人,干的力气活比男人也差不了多少”

邱三娘给何绍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原来如此,孤儿寡母的若是一个弱性子,怕是也活不下去”为母则刚的道理李沆当然是懂的。

“刚才听邱三娘说她每日能赚到五百钱,这可比普通壮劳力还要多,那你呢”

寇准好奇的问,不管何绍说的有多正大光明毕竟还是一个商贾,改不了将本逐利的本性。

何绍提起这个都不好意思,当初决定卖棒冰只是临时起意,但每天躺着睡觉就能赚到一大笔。

“每日也就七万文钱”

“七万文钱?这可是七十贯,你一日赚的快赶上老夫这个当朝一品的月奉了。”李沆惊道。

“这是是小头,索儿坊真正赚钱的是方冰,每日…”

何绍看李沆七十贯就已经有些激动,如果方冰说出来怕是会吓到他们。

“别吊老夫胃口直接说”

“日均入账九百贯,这还不包括官家每天两百贯的赊欠”

“这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这是赚了三万多贯,你这收账你这快赶上樊楼了,税都缴纳了吗?”寇准是三司使最先考虑的便是商税。

“每一笔每一单都足文缴够”

“何绍,我听李相说过你这方冰的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你这就是用汴河的水赚了三万多贯?”

寇准感觉到自己的人生观都受到了冲击,化腐朽为神奇也不过如此。

“也可以这么说”

“明明这小子赚了一个盆满钵满,但是开封城那些买冰的富户不单单没有怨言,还歌功颂德”李沆笑道。

何绍也觉得心情爽朗,这样的买卖多做上几次他甚至觉得可以长命百岁。

“这种生意也就是能做着一次,用不了两三年,开封城的冰就会卖成水价,而且还是季节性的,冰房已经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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