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
春景和煦,即便飘着杏花微雨也挡不住城内百姓踏春的热情,两个头发花白后背微驮的老人背着双手踩着香糕砖路在明月湖旁赏景。
原本喧嚣的行人遇上这两个人后纷纷避开,拥挤的路上所有人不约而同站在道旁让出了一条路,静静的等着老人过去以后才望着背影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我许久不出门,怎么街上的人都这么怕我了吗?”为首的老人奇怪的问道。
“他们当然怕您,您现在可有个绰号叫何当国”老侍卫笑道。
“何当国?怎么论的”老人有些好奇。
“少爷,现在外面的人都传您的财富比起国库几十年的赋税加起来还要多”
“那何当国可不行,应该叫我何半球了”
家里闷得久了本来想到外面沾沾人气,但是一路上遇见的人让老人失去了继续游玩的兴致,有些闷闷不乐的准备回家。
回去的时候还在想,从当年的何御街到何半城,在到现在的何当国,自己是怎么变的这么有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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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钟鼓楼上敲响了戌时的鼓声,太阳也随着落山,炽热的开封城难得的有了一丝清凉,盛夏的夜晚是大宋国都最热闹的时间。
御道两侧的商家纷纷挂起了灯笼,从皇宫朱雀门一直到龙津桥,夜幕下十里红街人头攒动。
御道左右的行商坐贾茶楼酒肆足有近千家,几乎家家生意兴隆,偏偏有一处名叫香肉店的街边角店却门可罗雀。
一个年近半百的老汉手撑在案子上支着半边身子站在肉案后,身旁用铁钩挂着半扇肉,用手招呼着往来的人。
“这位娘子,少爷,来看看新鲜的白肉”
但是路过的人在看了一眼以后,不少都露出了嫌弃的表情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何安稳看着旁边同样是卖肉的,隔壁的贾家肉铺却早早排起了长队。
好不容易来了个人,何安稳以为要开张了,没想到这人将手中提着的肉直接扔到了案子上。
“何瘸子,你这肉是臭的”
“客官是在别处买的肉吧,我这里可都是早上才从修义坊屠市带回来的好肉”
何安稳一边赔笑一边说道。
“老子记不错就是这里,把钱退给我”
“这….”
开封城的百姓喜食羊肉而贱猪肉,买他肉的人本来就不多,何安稳对眼前这个人更是没有半点印象,应该是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无赖子。
“大家都过来看看,这香肉店里卖烂肉了”
这人见何安稳不应,左右招呼来往的路人大吵大闹,顿时引来了不少围观。
“我中午买的肉晚上就臭了,你们大家评评理”
“肉臭了还卖,还有良心吗?”
“做生意怎么能这样呢?”
“这老汉看着是个老实人,没想到是个白日贼,呸!”
这人不依不饶围观的人又指指点点,何安稳为了息事宁人只能把这一斤肉的钱給退了回去。
退了钱这些人也都散去,香肉店门前又变得冷清起来,一个十七八岁眉清目秀的少年从店外走了进来。
“爹,您先休息一会儿吧”
“凤郎,你来了”
何安稳看到这少年后脸上勉强露出了一些笑意,解下身上的襜衣一瘸一瘸的走到店里坐了下来,何绍又从怀里取出一个包着油麻饼的纸包递给了何安稳。
“我来替您掌案吧”
“用不着你,你去好好读书,等将来取个官身咱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何绍有些无奈,他爹这老实巴交不善言辞的性子根本不适合做生意,花了大半辈子的积蓄又从柜坊上借了百贯总算是凑齐前在御道边上开了一家个肉店,但看样子马上就要黄了。
即便这样何安稳也从不让何绍干这些下等活儿,一门心思想让他进学考科举,反而何绍自己并不在乎当官还是经商。
这家香肉店主营生肉、沽酒,也做几个小菜招待食客,生意实在惨淡的很。
正是饭口的时间店里六七张桌子一个客人都没有,就连大街上挑着两个木桶沿街卖头羹的婆子生意都比他们好。
一直到闭店,整个晚上都只有两三个散客沽了几斤散酒,肉一斤都没卖。
“唉”
因为生意很差何安稳皱着眉,心头像压了一块大石,一天到晚都长吁短叹的。
就在何绍准备关门上板子的时候,一个锦衣中年趾高气昂的走了进来,没有搭理何安稳转而在店里东瞅瞅西看看,何安稳瘸着腿跟在一旁小心照应着。
“凤郎快去拿个盘子去隔壁店里切点肉打点酒,我陪孙掌柜喝点”
这个锦衣中年名叫孙茂,在开封城御街上开了一家柜坊,专门负责借贷的生意,何安稳为了开店曾在柜坊上借过一百贯。
何绍把酒肉端到桌子上以后孙茂也不客气,直接夹起几片肉又抿了一口酒然后才慢悠悠的说道。
“何瘸子,今天可就是契上还债的日子”
“孙掌柜,我这里生意不怎么样....”何安稳有些危难。
“我知道你带着俩半大的小子不容易,但我同情归同情我这柜坊的规矩不能破啊”孙茂说道。
“那您能不能宽限几日,我想办法去筹借些”
何安稳陪笑着又往酒杯添了一些酒双手捧到了孙茂的面前,孙茂没有喝而是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
看到何安稳这个姿态,孙茂才故作大度的说道。
“日息三厘你打听打听,整个御道上有我这么良心的价吗,这样吧在给你宽限四日”
“多谢孙掌柜,孙掌柜您这样的好人可不多了”何安稳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明明知道眼前这人吃人不吐骨头,但也只能陪着笑脸,毕竟人在屋檐下。
“我丑话说在前头,如果到时候你还不上帐你这香肉店就是我的了”
“什么?咱们借贷契上可没有这么写啊”
他的这间店铺如果卖出去起码值三四千贯,怎么就抵押给了孙茂?
“怎么没写,你看看在这最后一行”
孙茂笑着从怀中取出了一张借贷契,指着最后一行
“若逾期无法偿还,以香肉店抵债”
“您知道我大字不识一个,何况当时借贷的时候担保人可没有给我念这一句,要知道用店铺抵押我说什么都不能借这笔钱啊”何安稳心急如焚。
“白字黑字还有你画的押,难道你想抵赖?”
“爹,我来看看”
何绍心中接过这张借契看了一眼,最下方确实有一行这样的小字。
“您这是要把我们一家往死路上逼啊”
“那我可不管,还有你也不用想着卖了这家店然后还债,这条街上我不放话没有人敢收你的店”
“到时候钱会一文不少全部还给你”何绍在一旁说道。
“那样最好了”
孙茂心情不错,吃饱喝足有以后拍了拍何安稳的肩膀起身,离开前又拎了一条白肉和二斤酒离开。
看着孙茂的背影,何安稳悄悄朝着一旁淬了一口,骂了一句什么东西。
“您怎么会和这种人借钱”
御道上的柜坊都是些心黑手狠的人,背后还有很多错综复杂的关系,孙茂据说背后就有开封府府衙的人撑腰,所以才敢放出这样的话来。
“当时买这家店就差一百贯,咱们在开封城举目无亲的,我也只能与他们借了,谁知道会这样!”何安稳后悔不已。
“这店里的生意怎么才能好起来”
何安稳的心头压着万斤巨石,甚至都喘不过气来,如果生意在这么冷清下去他们父子三人或许连条活路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