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三司使

“何绍,你天生应该入朝为官啊,有这样的文采何愁不能封侯拜相”李沆劝说道。

“凤郎志不在此,何况做个商贾或许比王侯作用更大”何绍当然不敢明说他要当首富。

“这样的说法我倒是第一次听,你具体说说看”

“官者,以律牧民,臣民各安其份天下承平。

贾者,以利引民,广开商路货通南北致天下繁荣。

自王亥始,历朝历代都认为商人低买高卖,多买低卖,近买远卖,不事农桑投机取巧,因此市利以重税以充国库。

在我看来,变贵贱,调余缺,度远近并非真正的商贾,这一类人究其根本只为利己。

真正的商贾,获益的永远是所有人,国得其便民得其利。”

“好一番官商论发人深省”李沆盛赞。

“纸上谈兵罢了,此次前来是实在忍受不了衙门刁难,还请李相为我做主”感觉时机已到,何绍也进入了主题。

“既然你是要使国得其便民得其利,利国利民老夫当然要管”

何绍将税吏开假税引,又收取十几种杂税的事情说给了李沆。

“老夫虽主事政事堂,但税吏方面一向都是三司使主管,你口中的除陌钱、关津税老夫记得咸平二年就已经废除了,难道记错了?”

李沆有些拿捏不准,但他知道一个普通的商户缴一千多贯的赋税,并且被扣押价值不菲的几船粮食这绝对不正常。

“李忠,你去政事堂把三司使请来”

三司使负责为大宋管理财政收支、租赋与盐铁专卖事务,虽无宰相之名却又宰相之权,又称计相。

都商税院隶属太府,而太府又归属户部,户部的直系上司便是三司使。

修政坊与皇宫毗邻,没用多久三司使便来到了李沆府上。

“太初公,您找我?”

来人年近四旬身高七尺肤色微黑,一双眼锐利有神,站在哪里自带三分威严。

“平仲,请坐吧”

宋人之间平时都是以官职为称呼,而这两人却直呼字号显然关系很好。

“何绍,这就是三司使寇准寇平仲,你可以把你的事情说给他听”

“寇准?这是寇准?”

何绍脑子里不断回荡着这个名字,如果谈及宋朝有几个绕不开的名字,寇准就是其中之一。

如果苏轼才高,杨延昭武硬,那眼前这位就是又高又硬的代表。

“除陌钱与关津税在咸平二年被蠲免,取而代之的是三十税一的市籍租,都商税院的人都应该知道”寇准态度肯定。

“这是这几日我专门留下的一些税引,您看”

何绍取出那张税引递了过去,寇准看完后也发现了问题眉头微皱。

“这里的税名有大半已经被取消了,身丁税也没有这么多”

“这张税引先放在我这里,我会核查下去。

但是你那几船粮食是要不回去了,税务核查以引为凭,你之前的税引都无官府红印也就无从查起,这也算是给你一个教训吧。但我可以保证,只要你没有偷逃赋税便不会再有人找你的麻烦”

请动了三司使,虽然损失不小但确保了以后不会有人来找麻烦,这件事冰不完美但也算没有了后顾之忧。

剩下的问题就是重新购粮,何绍算了算,他现在的钱已经花的七七八八购粮都有些困难。

“平仲啊,政事堂闷热的很,既然来了就在我这里清凉,一起吃个瓜”

正事处理完,李沆又笑着邀请寇准休息一下。

“今年的天气格外炎热,已经是八月热气还没有丝毫下降,往年夏天政事堂和其他衙门的配冰从来不断,今年宫中的冰窖所存之冰也不剩一二了”寇准擦了擦汗,拿起瓜也不客气。

“除了陛下寝宫,后宫的冰也已经断了七八天了,今天看下边送上来的塘报,从入夏到现在已经有几十个人死于热毒了”李沆叹了口气有些惋惜,但人力又怎能抗天。

听着寇准与李沆两人闲聊李沆,正愁没钱购粮的何绍突然想到了一个来钱的好门路。

“寇相,若宫中需要冰我可以供应,要多少有多少”

“坊市上的冰太贵了,在忍上大半个月等入了秋天气也就该凉了”

宫里宫外乃至开封城,每一个衙门都需要冰,如果大肆订购起码需要几万甚至十万贯的花费。

无论是李沆还是寇准,都经历了大宋初年那一段艰难的日子,勤俭不单能持家更要持国。

“我这里的冰每斤一文钱”

“一文?当真?”如果一文钱,那还可以考虑。

“要多少有多少”

李沆刚才已经答应了何绍不会将制冰的秘密传出去,所以看着一个当朝计相一个机敏的少年谈论生意乐见其成。

何绍前来本来只是为了解决都商务院刁难他的事情,没想到意外发现了商机。

眼下他正是缺少钱购买酿酒的粮食,只要能把这桩生意做成那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老天爷,开封城粮价一斤才六文,冰价却涨到了十文,何绍第一次发现原来开封城冤种这么多,自己要是不赚一笔都对不起他们。

“明日食时,四十方冰块运往西华门,六十方冰送往开封城五十四个衙门”

一斤冰一文,一方冰值两贯钱,也就是每天都有两百贯的收入。

至于成本,汴河的水滔滔不绝,消石也便宜的很,这才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你现住哪里,我派人随后把手谕送过去,至于钱入秋以后结账”

何绍想了想,他虽然住在御道旁边,但想要制成这么多冰地方根本不够。

“索儿坊”

“怎么在那个地方住”寇准问。

索儿坊多是一些乞丐,无房无地仅有墓地的墓户,还有一些流浪人和游侠,龙蛇混杂非常混乱。

“开封城房贵地也贵,想要做冰又需要临河,索儿坊刚好全都满足”

在其他地方一所大一点的宅邸起码七八千贯,索儿坊最便宜的只需要三千贯左右。

至于入秋结账,换做任何人何绍都不会答应的这么痛快,但眼前这个人是寇准,这两个字便是无价,而且给公家办差不管哪个朝代也没有提前付款的惯例。

何绍离开后,李沆又命人敲来了一盆冰。

“你觉得这个年轻人如何”李沆突然问。

“一身商贾气,不觉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寇准说道。

“哈哈,就算是商贾也是一个能让你吃亏的商贾,让你吃大亏”

“吃亏?不见得吧,一斤冰一文钱,这可比坊市上便宜了差不多十倍”

就算放在往年冰价也不止一文,何况今年的夏天格外长,各家冰窖的冰都已经用完,一文钱一斤不管怎么想都不吃亏。

“那是你没见这小子是如何制冰的,老夫刚才心算了一下,一方冰他起码赚你两贯钱,你这个精明能算的三司使,没想到被一个毛头小子算计了”

看到寇准吃亏,李沆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看来太初公很看好这个年轻人”寇准问。

“贾者,以利引民,广开商路货通南北天下繁荣,国得其便民得其利”

李沆把刚才何绍的话又重新说了一遍。

“太初公所言发人深省。”

“这可不是我说的”

“难道是何绍?”

看到李沆点了点头,寇准这才意识到刚才离开的年轻人不一般,即便是户部太府那些高官也根本没有这样的体悟。

“这一次卖冰确实国得其便,但我更好奇民如何得其利”寇准对接下来何绍要做的事情也有了几分好奇。

“拭目以待吧,老夫总觉得遇上了一个了不得的人”

“太初公,我之前向您推举的那个人也有奇才”

李沆为相向来不用浮薄新进喜事之人,看到这次难得赞誉一个年轻人因此寇准也乘机举荐。

“丁谓吗?平仲啊,老夫一双眼阅人无数,此子若居人上你定受其害”

提起丁谓李沆不想在谈下去,起身拍了拍寇准肩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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