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节

民宿门前那盏灯忽明忽暗。

这趟回来,希望不仅落了空,几乎与她的音讯一同沉入谷底。

不见了踪影。

joseph泣不成声。

怀郁乱七八糟地说了几句安慰话,同时好像也在安慰着怀礼。

怀礼一言不发,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开门下了车。

她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来自“小宇宙”。

应该已经接到救援队那边的电话了。

又此时。

joseph的母亲eva听到他们回来的动静,打开了门。年近六十的俄罗斯妇人隔着厚重的雪幕,大声朝他们喊——

“——回来了!”

“rita回来了!”

回来了?

众人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怀礼目光一晃,大步迈开,顶着风雪匆匆推了门进去。

炉火旺盛。

室外恶劣的极寒与猝不及防的热气轰然相撞。

南烟偎着火红的壁炉,墨绿色裙摆垂在地,裹了条深灰色的羊毛毯,更显身形娇孱。

她听到动静,缓缓回过头。

面色苍白。

很苍白。

她坐在那儿的一个矮凳,正随意地掸着指尖一点猩红,手却发着抖,白皙手背上几道触目的划痕。

南烟见是怀礼,动了动干涩的唇,才要说话。

怀礼便朝她径直走了过来。

他肩头雪霜未消,眉眼轮廓依旧清冷,神色却不若一贯的自如平淡。手里还拿着她的画板。

脸也受了伤。

不像一向妥帖的他。

eva说他和joseph他们去找她了。

怀礼半蹲过来。

他唇泛了白,眸色沉沉凝视她,一开口,嗓音都晦哑,

“去哪了。”

遭了风雪受了冻,南烟的嗓子也如同被砂纸磨过一遍,她还未开口,怀礼又捏住了她的手,“手怎么了。”

他的手指很凉,手心却很有温感。

敛眉低目,指腹摩挲过她的手背,细细观察。

一行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eva依然惊魂未定,解释着:“雪太大了,rita迷了路,方向都走错啦。”

迷路了?

不过,发现她画板的地方,与今天一开始joseph送她去的那处断崖边的确隔了一段距离。

南烟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落在他手心的手。

他不动,那她也不挪了。

她又悄悄地看了一看他。

他淡而细的眼睫上凝了层雪霜,应该找了她很久。她还听eva说他和怀郁他们本来下午临时回圣彼得堡,已经退房离开了。

听说她失踪,半路又顶着暴风雪回来,和joseph他们一起去找她的。

南烟的嗓子彻底哑了,强颜带了笑,看着他,不大在意地补充了句:“没事儿的,就路上摔了一跤。”

话似乎是对他说的。

怀礼也默然看着她。

他忽然,又靠近了她一些。南烟这时,突然很希望他抱她一下或是怎样。

可却没有,他只是微微垂了眸,指腹贴在她脸颊一侧,温柔地注视她。

南烟心跳。

说起来,她的水逆可能还没过。

joseph今天早上送她去的地方景色固然好,可她这人在画画儿上向来不甚满足,自己在附近逛了一逛,找到一处更好的位置,十分僻静,还不受那些互吹牛逼的来采风的摄影师打扰,专心致志自得其乐地画了许久。

一幅画近乎完成。

出门忘记带手机,下午那会儿有附近的居民好心告知她会来暴风雪,她心里还惦记joseph说下午要去接她的事儿,回初始地点的路上,却已经开始下大雪了。

她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讨厌过下雪。

路都看不清了,不知走到了哪儿,一脚踩了空,连滚带跌地从雪坡滑了下去,一脑袋砸在地上,头昏脑涨天旋地转,画板都丢了,迷迷糊糊感觉自己好像在雪地里睡了一觉。

“多亏levi在雪地里发现了rita,rita醒了才送她上来的……唉!这路实在是太难走了!”

eva转头又呵斥joseph:“joseph,你都没有去找levi叔叔问问看?他每天在这里游荡打猎,你去问问他,没准早就找到了——”

也许正是两拨人错开了。

joseph一早就去找过levi了,可levi时常四处游猎,那时并不在家,他着急了,就又和大家匆匆去别处找的。

joseph仍悻悻难安。如果没有他昨晚的提议,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这场暴风雪来的猝不及防,好在是虚惊一场。

找了一晚上,大家都长吁短叹地散了,回房休息去了。

怀礼还在看她的脸。

南烟就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这边几乎只留他们二人。

上回南烟被展馆的高脚架砸了,他也是如此出于一个好医生的姿态,观察她脸上的伤口。

她刚才自己都没注意到脸也受伤了。

第二次了吧。

唉。

怀礼看完她伤口,又看着她,眉心轻拢着,“疼不疼?”

他在担心她。

她看到了。

南烟这次就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笑了一下。

“嗯。”

上回是真的疼。没承认。

这次却没什么感觉。也许是太冷了。

“不是才过完生日么,多大人了还能走错路,”怀礼心下松了气,终究是安心了,他又转头问eva,“eva,有没有酒精和棉签?”

eva便去找了个药箱给怀礼,边温和体贴地问南烟:“rita,吃点什么吗?”

南烟笑笑:“不用了,谢谢您,也麻烦joseph和大家了。”

eva极喜欢她,昨夜南烟在楼上画到半夜,eva还好心给她留了盏夜灯。这会儿南烟说不用,eva还是给她顺手端过来一杯热牛奶。

怀礼给救援队打电话,让他们不用来了。

暴雪肆虐,信号仍很差,打了好几遍才打通。南烟坐在餐桌对面,翻了翻自己的画板。

她还准备明天回去找找看的。

没想到被他捡到了。

喝着eva热给她的牛奶,她的唇搭在玻璃杯口,看一看自己的画,又去观察对面的他。

她若有所思。

他今天下午临时要回圣彼得堡是有什么事吗?

这么半路回来,万一明天还有暴风雪他走不了了怎么办?

脸上受了伤。

真的不太像他。

南烟放下了杯子,起身准备去楼上拿自己的手机。经过怀礼时,他忽然拉了下她手腕。

他视线沉沉,定定地看着她。

于是,她在他身旁的位置坐定了。

怀礼沉声与电话那边的人交谈一二。他又示意南烟把酒精和棉签什么的拿出来,帮他打开。

果然是当医生的。

两指灵巧地衔了根棉签,蘸了些许酒精。

然后看了她一眼。

都不用说什么,南烟就靠近了他一些。

大概听到他在用俄语道歉。应该是和救援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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