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开出一会,白筝和工人大哥闲聊了两句,才知道他们计划只到维多镇。
白筝原本就没有既定的目的地,只是想寻个没人的地方待会。
维多镇虽然近了点,但也不会有人认识自己,这样就足够了。
这般想着,白筝和工人大哥道了别,独自跳下了车。
维多镇并不大,但白筝除了去过两次医院,也没有在其他地方逛过。
她一个人胡乱走着逛着,感受着过去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悠闲时光,感觉心也静下来不少。
异国的街道上,高大的乔木遮盖了夏日的暑热,路的尽头依稀能看到蓝色的海洋。
白筝没有目的地,便一直朝着海的方向走去。
身边的建筑物逐渐退去,树木也由高大变得低矮,穿过一段怪石嶙峋的小路,白筝来到了海边。
她从大山之中走出来,在前十八年都没有见过海的模样。
大一的第一个中秋节,她和最好的朋友林欢一起,花了十块钱,从上海坐船到崇明岛。
四十五分钟的船程,她吐得要死要活,但一见到湛蓝的海域,便瞬间忘却了所有的痛苦,撒丫子奔跑起来。
那时的她没有想过,后面的这几年,自己会与曾经在地理课本上看到过的辽阔海域,产生如此多的纠葛。
来项目部两个月,时间被拉得比在沙国的两年还要长。
许多与海有关的事和人,都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头。
海浪拍到脚下,白筝不敢再向前,朝前方瞭望片刻,随地坐了下来。
海面上风清波疏,偶有几只飘过的船只,也是远远的一个小点。
白筝被太阳晒得昏昏欲睡,混沌之际,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baizheng……”一种很奇怪的念法,让白筝一度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叫自己。
声音越走越近,白筝看到身着黑色防水服的女孩,步履蹒跚地朝自己跑来。
白筝站起身来,迎向阿伊莎的方向。
“白筝,真的是你!”阿伊莎脱口而出一句沙语,念白筝的名字时会格外慢些,像是还对这个中文名不太熟悉。
她是标准的沙国女孩长相,鼻梁高挺,眼眶深邃,蓝色的眼眸让她看起来极具异国风情。
她的脸被晒得有些红,一路跑过来还有些微微喘气,但脸上的笑容非常爽朗,看得白筝也忍不住回了一个微笑。
“是我阿伊莎,你还记得我,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你,我的中文名不太好念,你可以叫我Kite。”
阿伊莎抓住白筝的手,兴奋地原地跳了两下。
“昨天我去了你们的项目部,见到了那位设计师liang,也见到了你们一起设计的成功作品。
我真的非常开心,谢谢你们!昨天我想要来和你亲口说谢谢,你的同事说你生病了还在休息,我就不好再打扰了。
原想着等我们新一批的生蚝成熟了,就送过来给你们尝尝,也可以再来看看你,没想到竟然在这儿见到了你!真是太好了!”
阿伊莎语气中的欢欣雀跃没有丝毫作假,白筝想起来昨天江栩来宿舍找自己时,说有一位本地的朋友想要见她。
这样看来肯定就是阿伊莎。
两个人不过几面之缘,她却能这样记挂着自己,白筝有些许感动。
“谢谢你阿伊莎,抱歉昨天让你白跑一趟,不过还好我们很快就见面了!”
阿伊莎重重地点头,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微笑。
两人寒暄了好一会,阿伊莎才问道:“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里,没有朋友和你一起吗?”
白筝捋了捋被海风吹乱的头发,轻轻回答:“没有,我一个人来的,想出来转一转。”
阿伊莎很懂事地没有再追问,只抓起白筝的手往另一个方向走。
“既然你的朋友没有和你一起,那今天就让你的新朋友——我,来陪伴你吧!
那边就是我们放置新蚝排的地方,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看吗?”
阿伊莎的眸子里闪着光,这热情让白筝无法推却,笑着回握住对方的手,一起朝前走去。
走过一个被山崖的转角,她们来到了一片狭窄的海湾。
老远便能看到海边有十几个和阿伊莎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正在劳作。
阿伊莎一边走一边向白筝解释:“通过中国好朋友们的帮助,我们镇的生蚝产业将不必面临停摆。
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也让许多之前还在犹豫的人们选择主动加入我们。
我们又沿着维多镇周边的海域,开辟了三个生蚝养殖场,你看看!”
二人走到近处,劳作的人们看到她们,都主动地挥手打招呼,脸上都挂着友善的微笑。
阿伊莎伸手将白筝往前推了一步,朝大家将介绍。
“这是我的中国朋友Kite,她在沙中友谊大桥项目部工作,这次中国改良的静音施工方式,便是由Kite最先提出的!”
“woo!”原先只是友好的居民们闻言发出了
惊呼,脸上的笑容相较于之前也扩大了数倍。
有人从海里走上来,在防水服上蹭了蹭自己的手,和白筝握手。
白筝立即双手回握住,受宠若惊地答“不用客气,我的荣幸!”
海里的人见状都陆续走上岸来,一个接一个地与她握手,向她表示感谢。
更有热情的女士会直接与她拥抱,朝着她唱起了维多镇本地的民谣。
海边一边欢腾之声,白筝在这样热闹的情形里,突然有些后悔。
后悔因为自己昨天那些别扭的情绪和心思,错过了和梁屿川、江栩,还有项目部的同事们一起,感受那样热闹且自豪的时刻。
面前一张张真挚的笑脸,让白筝从心底里意识到,她做了一件对的事情。
无论结果属于谁,功劳属于谁,和谁一起,都不影响这件事情本身的价值。
因为那些矫揉造作、扭扭捏捏的情绪,影响到自己对工作本身的判断,才是最大的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