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刚入宫的冷嫔就成了冷御女,与她的贴身侍女同尊位。
宫人唏嘘,也有人忍不住嫉妒飞上枝头的弯月。
阿兰陵听到这个消息后,震惊过后,便是掩不住的得意。
“她入宫就封了嫔,还得了大周皇帝旨意陪膳,那么大好的机会,她都抓不住,把自己搞得降位就算了,还让自己的侍女也成了主子。”
阿兰陵坐在软榻上,单手撑着自己的下颌,笑意张扬讥讽,“亏得大周皇帝那般夸她,让我以为是个劲敌,结果没用我动手,她自己就把自己弄垮了,看来,这是神都在保佑我阿兰陵和北蚩。”
塔兰跪在她的脚边,为她揉捏着小腿,“公主现在准备怎么做?”
“暂时先不动,”阿兰陵道,“我看,这大周皇帝性情多变,难以捉摸,我再观察两日,有冷仙蕙这个前车之鉴,我可不能闹了跟她一样的笑话。”
塔兰思索道:“就昨日之事来说,大周皇帝貌似十分在乎他口中的规矩,他不喜欢别人忤逆他的任何旨意,是个很独断的人,公主或许可以走一下乖巧听话的路子。”
阿兰陵想了想,“试试吧。”
谢昭下了朝回御书房,片刻后,太监回话,冷丞相求见。
“让他进来。”
冷丞相一早得知冷仙蕙的变故后,心底就跳得十分不安,一退朝,他便过来求见皇帝,试试能不能试探出什么。
“臣拜见陛下。”
谢昭头也不抬道:“起来吧。”
冷丞相没动,跪着道:“臣今早听闻小女与她的奴婢昨夜对陛下失礼,臣万分惶恐,是臣这些年忙于公务,疏于教导,才让小女无礼惹陛下动怒,是臣之过,臣请陛下降罪。”
谢昭放下了折子,抬头看他,“丞相起来吧,朕知道丞相为国事忙碌,是以,冷御女一事,朕并未多加责怪。丞相放心,只要冷御女知错能改,诚心悔过,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朕不会让她一直待在御女之位的。”
冷丞相急忙感动的谢恩,“陛下仁慈,臣谢陛下隆恩。”
“丞相要谢朕,不如帮朕将新政科举改革一事,好好整理一番,办妥当些。”谢昭让他起来。
冷丞相刚稳下去的心,又猛跳起来,小心谨慎问道:“陛下,不知这科举改革,是何改法?”
谢昭让小喜子将他早前理好的册子递给冷丞相,“朕为皇子时,曾奉太上皇之命,前往楚国看望二皇兄,途径大周一些城乡之地,发现,人人都奉读书为第一要事,读书不是坏事,坏就坏在,他们只知读书,其他的一问三不知。”
冷丞相翻开册子看到上面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昏过去,他一时间有些不敢往下去翻,可上头皇帝盯着他,他又不得不做。
谢昭像是没看到他的惶恐,继续道:“我大周以农为本,普通百姓多以农耕为生,然许多出自农家的学子,却是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口中说着农桑为要,言行举止,却鄙夷农民百姓,让他们谈论如何解决百姓不能饱腹饿死之困,一个个嘴上说得条条是道,细听之下,全都是些陈词滥调地空泛之言!”
“底下的学子如此,朝堂六部官员更是如此!礼部的人不知礼,刑部的人不知律法条例,兵部的人不知兵事,户部的人看不懂账本朝贡,吏部的就更有意思了,他们掌管大周官员调任,应当对官员多面观察,而不是只看一面,多交换官银,工部勉强可以,却被其他几部压的抬不了头!”
后面的话,谢昭语气已经冷淡了许多,冷丞相连忙跪地请罪,“陛下,是为臣失职,请陛下降罪!”
六部官员有事,谢昭明骂六部之过,也暗指他这个丞相,百官之首有罪。
冷丞相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有些后悔,早知道皇帝手中握着这么大的事,他干嘛自己撞上来!
“丞相何罪之有?”谢昭又笑了起来,声音温和,“若真要认真论起来,最有错的人,应该是皇帝不是吗?”
冷丞相后背冷汗直流,“陛下……”
声音都抖着颤。
“如今朝堂庸者数众,外患未解,若再这么拖下去,大周还有几代可存?”
谢昭笑意不变,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话给了跪在地上的人多大压力与惶恐不安,“丞相大人,这些话从未对旁人说起,只因为朕知道,丞相大人谨慎小心,奉公守法,才学出众,对皇帝最为忠心。”
冷丞相从未如此刻这般痛恨这些词语,他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沉声开口:“陛下有心改革,为大周百姓黎民着想,臣深感动容。”
“然,科举改革一事,事关重大,陛下牵扯不止六部,更是动了天下学子之路。他们苦读诗书十数年,陛下突然更改科举试题内容,天下学子如何会不心生怨怼,如此一来,动摇国本,陛下纵然是天子,也难挡滔天洪水。”
谢昭神色平静,“朕
自然知道,朕也没有想着能一时半会儿就将科举改革一事彻底解决,朕还未及冠,朕有耐心等。”
冷丞相还是觉得这科举改革一事,太过冒险,“陛下,士农工商,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早就深入人心,陛下想改,天下人也未必理解陛下的深意,反倒会让陛下深陷天下人的攻讦之中,陛下何苦来哉。”
“陛下科举改革,乱了尊贵卑贱之别,这才是乱国之大举!”
“丞相是不愿意了?”
谢昭很平静地开口,他提出此事之时,就已经料到今日,科举改革,是要事,是好事,也是祸事。
是以,他才要找一个人,不,是一把刀。
如果不是冷家自己与邪物有染,他的第一人选应该是谢含璋那个没心的狠人,而非躲事成性的冷丞相。
谢昭见冷丞相久久不言,他转而说起另一件无关此事的事。
“昨夜冷御女陪朕用晚膳时,拿了一壶百花酒,丞相大人不如猜猜,那酒有何问题?”
冷丞相面皮僵住了,还用猜,冷仙蕙进宫的目的,他们一家子清楚得很,她能拿给皇帝的酒,还是什么好东西不成。
“……陛下,老臣愿为大周苍生,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冷丞相走了,谢昭才问小喜子:“四弟妹看出那酒的问题了吗?”
小喜子恭声道:“战王妃还未检查清楚。”
谢昭点了下头,“把冷仙蕙那个香球也一并送过去。”
小喜子应声而去。
宋言进来,手中捧着一个包裹。
“陛下,灵神观清世道长告知,此物乃是方外之物,他大道未成,无能为力。”
包裹打开,里面一个上了锁的木盒,宋言将它捧着,“清世道长还说,此物虽邪性,可留在陛下身边,日后或许会于陛下有用。”
谢昭眉梢轻挑,让他将盒子打开。
里面赫然躺着的便是冷仙蕙供奉的那块血檀木。
昨夜出其不意的将冷仙蕙挪走,搜查了翊坤宫,找到了这件东西。
没有古怪的香供奉它,它安静地躺在盒子里,跟寻常木头没什么两样。
它如此平平无奇,谢昭都不会忘记当初在冷仙蕙房中看到的那一幕。
清世道长都说这木头是邪物,他无能为力,为何要说留在他身边,日后能帮他的忙。
谢昭思索间,突然想起了之前在灵神观,那位解签道长的话。
身具特殊气运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