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山川容不下太多悲哀,一世的辉煌情愿飘零渺茫,磔磔车轮,如载千斤寒凉,薄雪不曾消融,却于枯槁一起衰颓,经不起重重的车辙,却留下了一路孤独忧伤的灵魂。

这姽荡山原是以避暑山庄,那里风景优美,环山可以看清洛阳的城廓,还有城内的熙攘的街市,以及洛阳的护城河,一直蜿蜒出去的洛河,那里村庄错落有致,田野肥沃,麦稷丰硕。

只可惜现在被晋武帝改成了王侯将相软禁的地方,美名曰其颐养天年,其实就是软禁,那里卫兵执槊而立于府门,并且森严管理如同监狱一般。虽然尚有活动范围,还有美食佳肴侍奉,也可以读书写字,但是不得与外界有任何来往,如若想探视,必须经过晋武帝的谕旨,或者口谕同意方可。

“唉……,如此光阴,尽然什么颐养天年,这不是让我抑郁成疾嘛!”

司马攸住在一间不大不小的木阁楼里,虽然可以读书写字,或者喝茶观望外面的风景,但时日长了不免抑郁出疾病来,这效果也正是司马炎所需要的结果。

虽然是有胞弟血胤之情,时时会自责于心,尚有怜悯愧疚之意。

“陛下,齐王身体羸弱,在姽砀山,孤苦一人,请陛下就免于他罪,就宣他入朝吧!”

太傅张华,还有裴楷亦出来苦苦劝谏于司马炎。

“陛下,纵虎归山,终生为患,朝三暮四,更是祸其必源!”

车骑将军郭彰持反对意见,这郭彰乃是冯紞、荀勖之流,更是贾南风一族的朋党。

“陛下,齐王能征善战,抚内安外,国之幸甚啊!”

“殊不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齐王在朝廷内和百姓中威信甚大,所以必须予以削弱!否则必有损皇权根基……”

晋武帝司马炎严厉呵斥了张华、裴楷的谏言,这姽砀山必须是齐王殿下的最后归宿。

否则心不会安,不安则辗转反侧、如芒在背。

宫殿的飞檐翘角,螭吻、赑屃、狴犴……,以及饕餮雕刻在绮丽的木棱梁柱上,显的狰狞怪异,更显示着宫殿的威严和庄重。

一朝枯槁落叶,被冬雪的薄袂给凌起褐色的润湿,坚硬的冰锥,在光亮的檐角处把幽暗遮掩。憯憯而来的一骑,在寒风里磔磔砺行,把簌簌落下的雪尘,抛在擐狮蛮铠甲的一丈之远,风咧咧,马卷烟云罩,乌黑通亮在雪片的撕碎里。

矗立的树木,象披着白色的裘装,枝丫着被雪蹂躏成皴裂的树枝,与折磨对抗成一标风景,这松软的蹄迹,还有髭须上的沫粉晶莹,在叱咤里瞬间成了寒冽的狂骤风雪。

上了那姽砀山的辕门,见牙门旗飘逸,旗杆上风雪肆虐,成了白皑皑的雪柱。

王屯大吼一声,把那门牙旗给一矛斫断,里面砦营处立刻出来几个彪悍的将士,为首的便是车骑将军郭彰的小儿子郭建,此人身高八尺,面如木炭,猿臂虎腰,异常勇猛,善使寒铁双枪。

郭建见一个挺立于辕门口,并且斫断牙门旗,骑着浑身黑里透亮的骐骥,身擐狮蛮甲胄,手执寒铁脊丈八蛇矛,威风凛凛的目视着营帐。这砦营辕门是通往姽砀山必经之路,要上山顶,必须得有此哨口的认可。

“何人如此大胆,竟敢斫断牙门旗,不知道这里是兵家重地,要过此路,必须有皇上的谕旨或者口谕。”

郭建一看此人怒目圆睁,杀气腾腾,心里不禁惊起一阵凉意。

“哈哈……,什么口谕不口谕的,爷爷想来就来,想去就去,如果敢拦阻我,小心我荡平你这砦营。”

“好大的口气,竟敢口出狂言,来人给我捉了那厮,剥皮点油灯……”

“末将愿往!”

只见郭建身后站出一个手拿狼牙棒的将士,头戴红帻盔胄帽,身擐重型鳞片铠甲,腰系狮蛮带,跳上马背汹汹而来。

“快报上名来,老子不杀无名之将!”

“我乃车骑将军杨珧之子杨彪是也!”

话音刚落,便手提狼牙棒直接铺天盖地打下来。

只听咣当一声,那杨彪便虎口震裂出血,浑身酸麻疼痛。狼牙棒早成了蟠旋一般,弯弯曲曲带娃飞出几丈之远。

“好神力……”

惊慌失措,拍马便跑,王屯那万里云一上,就被丈八蛇矛一斫刺,杨彪一命呜呼,倒在雪地中。这上午的云彩厚如灰色的棉毛,浓浓的撒在天际,太阳软弱的被遮阴成天穹灰暗的布块。

雪在纤细的扑簇簇滚落,如棉絮一般,把灰暗的阳光冷落成了一片白皑皑的渺茫。

血在雪的冷冽里僵硬着,在鳞甲上缓缓流出,红的如雪片的飘扬。

“你杀我副将杨彪,吃我一枪!”

郭建见王屯如此勇猛,力大无穷,一看那寒铁脊丈八蛇矛,粗如碗口,重达五百八十多斤。

本已是心慌意乱,大汗淋漓,但还是硬着头皮冲上来一试身手。

“拿命来,郭家没有一个好东西,国家就是你等狂妄之徒,以权谋私,中饱私囊,无恶不作,今日就为国除害!”

只见王屯手起一矛,快如风驰电掣,那郭建就被削去头颅,翻下马来,滚落于雪地中。

“哈哈……,此等贼子,杀之方解我心头之恨!”

这王屯对郭家可谓嗤之以鼻,上次在太子府里,那嚣张的卫尉郭隶,竟然手执长枪,禀性恶戾,汹汹而阻拦齐王殿下。

这砦营外的军士一看郭建将军,还有裨将杨彪,只一晃时间就身首异处,遂豕突狼嚎,都慌忙择路而逃。

王屯立刻驰骋而来,一矛把砦营给掀的天翻地覆,并且回马再一矛,把用于拦路的梐枑斫的四零八落。

然后纵马一跃,也顾不得那些慌乱如丧家之犬的兵士,直接出了辕门往山路而去。

“快骑马往宫里急报,这姽砀山有强人踏马而入,并且斩断牙门旗,郭、杨两将军罹难!”

一彪骑疾驰而出,往洛阳城去报信。

这雪花飘飘,如梦绫般惆然,在凄凉的潇声里,劈开几道马蹄的蹦痕,在树木的穿梭里,雪尘洋溢。

“上面有滚木雷石,还有暗器机关,可是这天气,无法使用,况且滚木巨石,对于王屯来说那如同易如反掌。”

晋武帝一听来报是有人冲破砦营,并且勇猛无比,见人就杀,并且往姽砀山山路驰骋而去。

“单骑救主,好一个司马攸帐下的骁骑校尉,这不是要反了吗?”

“陛下,我看还是让安东将军杜预带兵,去扼杀那狂妄之徒!”

荀勖立刻推荐杜预,让其去击杀那王屯。

“好,速报杜预,协同王戎,还有裴楷之子裴瓒,以及裴頠立刻率大军,去截杀那反贼狂徒!”

这样杜预便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洛阳城垣,往姽砀山急进而来。

王屯单骑进入那树木错综的山路后,见山林虽然皆是枯槁落叶,光秃秃的枝丫,但是树木擎天,非常的高大,周围尚有奇峰和巉岩嶙峋,四周又有砦栅栈道,此虽已快接近午时,雪片一直在簌簌而下,马踩在雪地里,发出阵阵沙沙的响声。

正为山路的方向眸思时,突然从山林里发出几排竹片架子来,快如离弦之箭,直朝王屯汹汹飞速过来,这竹排的两头都象尖尖的锥头一样,锋利异常。

王屯连忙用矛一搁,这竹排顿时被削的粉碎。紧接着又疾驰呼啸而过,遂又给王屯一矛斫得稀烂。

过了那比较狭窄的一段山路后,见不远有一山谷,上面的巉岩上隐约写着几个字:“铁凛谷”,周围苍松翠柏,但被白雪覆盖。那杜预率领十万军士,快到了那姽砀山之时,便兵两路,一路由王戎率领从姽砀山的后山绕道之上山顶,一路则按照原计划从正门进入姽砀山。

不料杜预刚进入砦崖下的辕门时,突见一人立马横刀,在风雪飘扬的路口,拦住去路。

此人面若冠玉,头戴绶发金冠,身擐虎铠重甲,手执三百多斤的红帻虎头錾金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

“什么人,敢拦住去路……”

杜预立马歇止一问,执鞭在麾下,不觉犹感那勇猛将士非同寻常。

“我乃是与鲜卑公孙浪大战一百五十回合,力斩鲜卑臣相孛扎木的太史屈。”

“你为何要在这里拦住去路,不怕螳臂挡车,自取灭亡吗?”

“我乃齐王殿下的骠骑校尉,来此忠心护主,上姽砀山救驾的。”

太史屈挺枪一指,并且眼里散发着一种斗志昂扬的杀气,这杀气里有种视如草芥、摧枯拉朽的勇猛热血。

“这十万大军,如犁庭扫穴,就你一个太史屈,顷刻间必粉身碎骨。”

“那就过来吧!”

“大人,此人只可智胜,勇猛无比,我看这里无人是其对手,再说如若伤了这太史屈,那岂不是少了一个猛将,以后谁来抵挡匈奴和鲜卑。”

杜预觉的裴瓒说的还是在理的,遂决定用计将太史屈收服。

“谁敢出来来战!”

太史屈单骑挺枪在阵前搦战。

“我来试试你的锋芒……”

只见杜预身后窜出一个身形魁梧,声如洪钟的将士。

“杜跻你要小心……”

杜预一看是自己的儿子,本想拦住,但有没法拦住。

“看枪!”

杜跻挺枪直刺太史屈的护心镜,却被太史屈一枪就隔开,并且振的杜跻虎口酸麻,浑身震颤。

“果然好厉害!”

“杜跻,你还是回去吧!我一向敬重杜预将军,你亦是杜预的儿子杜跻,所以为饶你不死,不过各为其主,不要倚仗我对你手下留情,你却放任自我。”

杜跻被太史屈一枪轻轻搁开后,就一觉的浑身酸痛,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太史屈的对手,并且不用三回合必被刺于马下。

所以一听太史屈有意放过自己,遂硬着头皮,作揖拜谢道:

“太史将军果然神勇,谢过太史将军的枪下留人!”

然后回马便走,见到杜预后,羞愧的垂下头站入军中。

“太史将军,我知你神勇,但你应该明白,违抗圣旨的后果,我劝你回头是岸吧!”

“太史屈既然站在这里,早就想好了,就算一死,也绝不让你们过了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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