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屯气愤填膺,冲出廷堂外,准备去找那个孙秀算账。
“王屯,不得鲁莽,这孙秀乃是皇上的宠臣,你这样鲁莽行事,万一皇上归罪与你,这反而将你置身于众矢之的,无疑于又断我司马攸臂膀,这不是反遭其害,何况这也是那些孙秀之流所盼的,最好使我们衾裯伴少、莺分鹊散。”
“王屯兄弟,你放心好了,我太史屈绝不会离开齐王殿下的,就算粉身碎骨,也陪伴于齐王殿下左右。”
“好,来,一起来,我们一起到后房喝酒,为太史屈的兄弟之情,酾酒秉志,共执生死。”
“好,一起饮酒畅谈,这天下事,尽管它如何,都奈何不了我们对齐王的一片忠心赤胆。”
太史屈意志坚定,蹅蹴庭桯衡门而进后房。原来太史屈接来晋武帝的召令后,独自去了孙秀府上,并且受到孙秀的盛情款待。列为座上宾,以叙故旧情。
“自东吴别后,太史将军一直效力于卫将军程瑜,而程瑜乃胸无点墨的鼠辈,枉费了太史将军的一身武艺。”
“孙将军过奖了,小的乃一介武夫,戎马倥偬,不足为提啊!”
太史屈屈膝于旃罽裀毡上,喝着几案上的醁酒言道:“当今之势,国家太平,只是些胡虏之患,为国效力,乃我等应尽之职责所在!”
“是啊!这次平虏有功,皇上是龙颜大悦,这慕容涉归非等闲之辈,其子亦都是虎将,善于攻城拔砦,所以能把他们打的丢盔弃甲,闻风丧胆,这非龙威将军不可能做到的。”
孙秀对于这次的栈门关大战,颙慕有佳,特别是斩杀慕容涉归,那更是让他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鲜卑慕容,还有匈奴刘渊,皆是些蝼蚁之辈,觊觎边疆,那是白日做梦,如若来犯,必将咎由自取。”
太史屈坐在几案旁,与孙秀只隔着几尺间距,乃为平等不分尊贵的坐法,看来孙秀是降尊纡贵,他以故旧之情来唤醒太史屈的以往旧事。
让太史屈能以吴国往事来重温与孙秀的关系,从而达到收服人心的目的,让太史屈的心理防线崩溃,再次为孙秀鞍前马后的效力。不过太史屈乃情定志坚之人,非一般言语和行为可动其心哉,何况他面对是浞訾栗斯、巧言令色、道貌岸然的拍须溜马之徒。
“有太史将军之勇,这胡虏皆为草芥,何足挂齿,不过我现在身边正缺少象将军这样的人才,如若……”
“孙大人真是客气了,此次前来,我是来登门造访的,是叙过往旧事,而不是来谈将军的私事的,如若大人有私事,那我太史屈就告辞了!”
“这……,太史将军误会了,虽然将军现在已在齐王麾下,但是只要将军有意,我说于皇上,那太史将军可以重回我的麾下,并且让皇上擢令你为右将军,何必在齐王麾下只任个骠骑校尉呢?”
“孙大人你看错人了,我太史屈一向谈泊明志,不重什么官爵,只求能报效国家,一心为国,而齐王殿下温和近人,近贤能且乐施于人,其人格高洁,非庸俗之人所能比也!”
太史屈顿时脸色大变,对于孙秀的那虚伪善变,更加觉的形同陌路,何来故旧之情,完全是居心叵测的一卑鄙小人,这种邪恶用心,正是多年来自己误入歧途的不归路。
如今脱离了这种囚笼,认清了这种卑劣伎俩,嗤之以鼻,想让自己重蹈覆辙,那就是一种天真的幻想。
太史屈平静的放下了匙箸,然后攘袖而起,这种突然之举让孙秀面色一沉,抬眼相望。
“孙将军,今日只来叙旧,如今却谈将军之事,我告辞了,它日如有机会,再来登门造访。”
“这……,难道将军不计过往之情!”“国过往之情,乃是故国之情,如今故国不在,何来故旧尊卑之情!恕在下无礼,告辞!”
太史屈挺胸阔步而走,到了府门外,纵身一攀那鞍鞒,上马之后,那夜照玉狮子顿时嘶吼一声,如穿破府院一般,令匆匆赶出来的孙秀大吃一惊,心暗道:“果然雄壮!”
吃见那马蹬蹄而起,一跃而狂奔起来,倏然间青石板瑯瑯音韵,振荡心扉。
孙秀看着远去的踪影,心口一下子降到了冰点,自己降尊纡贵,亲自迎接旧日部下,结果却是往自己心口上一撞,把自己撞的迷迷糊糊,顿时天昏地暗,还略有红色光影在涔涔而流,恐怖里有阵痛,并且如同与冰锥交合在一起,闪耀着锋利的刺刃,汹汹而来,他彻底感到了什么是失落,什么是迷茫。最后他无法自持,差点绊倒扶在了门畿处,慌忙用手扶了一下门扃,直觉的四肢无力,往日的那驰骋的太史屈已渐行渐远,在眼睑里沉闷的离去,最后在荒芜的山坳处倏然不见……
“原来如此,那孙秀乃东吴一降将,卖主求荣,恬不知耻,还想着以旧部之关系,来拉拢太史屈兄弟,真是卑鄙至极。”
王屯听了太史屈的讲述之后,终于明白了太史屈乃是情定志坚的忠义之士。
“你啊你,差点误会了太史屈了吧!所以叫你别心急,让太史屈把话说完,现在倒好,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司马攸亦感到高兴,想不到那孙秀竟然有此觊觎之心,并且在晋武帝面前谗言献媚,还让司马炎下诏令,让太史屈去见孙秀,想不到孙秀的如意算盘,竟然是一触即溃,让他的那一番运筹帷幄,即可成为泡影,真是贻笑大方。
这墨猪之描绘,在心底里的压抑不过如此,何况孙秀首鼠两端,弃故主而投江北,并且自我悲悯:
“时少主孙策从一校尉起,骁勇善战、攻城略地,大显身手,终于开创了江南一隅之地,使之拥有这东吴广袤之地,如今雕栏玉彻今犹在,只是朱颜改,这末帝孙皓竟然败落于此……,唉,这故主一生心血创下的基业……,就如此而已……”
岂不知这是为自己找个理由而已,对于叛国之臣,何来家国仇恨,只是对自己的行为虚掩而过,一种贻笑大方、恰当的自我安慰而已。“王屯兄弟说的对,对于心有旁骛、表里不一之人,理应用粗暴的方式解决问题!”
“哈哈……,这种调侃,反而见真情,我王屯虽然粗鲁,但心底清澈,日月可鉴!”
王屯顿觉神清气爽,有种惺惺相惜之感,这种久违的感觉,在第一次和太史屈战于建业城下之时,朦胧而来,而如今却是深刻非同寻常。
“酾酒当赋以诗歌,我司马攸能遇上二位兄弟,今生足已,现在一时情浓甚至,所以不得不把心中之情表达出来,难捱心口,痛快心扉。”
司马攸不觉激动起来,他掣箸而指窗外,见外面寰宇廓清,日照和煦,飘然间还似秋尽冬来。
“齐王殿下,就赋诗一首,我与太史屈一起听着呢……”
“哈哈……,当赋以诗歌,这浓浓笃意,懋姿繇繇,甚有暖暖情长……”
“建业城下一为知,旌旗蔽空方休止。赈灾三河群寇砦,面若冠玉杏黄巾。兄弟相望知故交,遂觥酒酾酣情长。恣意之时一刀月,癯光照耀已成蹊。”
齐王司马攸高兴难捱,所以若醉非醉,大彻心扉,如策马奔腾于光芒大地,又闲步于悠悠飞檐之下。
偶然抬头之间,如同翥翔于苍穹之中,俯瞰天地一片,问扪于心:“这兄弟如海、如磐,安能以财赀官爵和言语说动哉……”
“好诗啊!齐王殿下,今日之酒,才是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不指杏花村,齐王府上的酒,不必往日寻常,往日寻常啊!”
正当喝的痛快之时,司马冏突然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的说道:“父王,外面有一个女的来拜访,说是住西宫的,车马现在正亭在府外!”
“什么,西宫的,那不就是谢
玖吗,她今日怎么出宫会过来?”
司马攸卸下箸樽攘袍立刻起身,来不及掸去酒渍,便和王屯、太史屈一起慌里慌张的走了出去。
远远望去,那谢玖还带着司马遹,还有身边跟着几个殿前侍卫,还有些零星而娇妍的几个宫女。
正左顾右盼逡巡之时,眼睛里立刻闪现出久违的亲和光亮。并且长袖招抚,口唇若瓣,与府门外直小跑过来,司马遹被后面的婢女包围着,也踉踉跄跄的过来,此时司马遹已经四岁左右,头顶上翘着短辫,滑溜滑溜的光秃秃的大脑袋,看起来象一个皮球。
“快,快,贵客来此,有失远迎啊!”
“哈哈……,齐王殿下,你客气了,本来想前天来的,可是怕晋武帝不高兴的,如今这司马遹都认了他爹,太子殿下有时也偷偷来西宫,怕会走丢了这皇儿司马遹呢……”
“王屯,快新换了酒席,谢玖难得过来,再加上前段时间刚平了北边的鲜卑之患,理应和谢玖喝一下,已示别后重逢之喜!”
“好,我这就去……”
到了廷堂之后,谢玖也安心的坐了下来,她先表示齐王上次的夜闯太子府,为羊琉斐和自己报以不平,并且为自己向晋武帝哭诉,最后回西宫创造了契机。
这些谢玖都表达了自己对齐王的感激之情,还有说起了王屯特地到西宫送衷甲的事情,这护身甲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不用再提心吊胆怕有人来斫刺自己,并且也提现了司马攸对她谢玖的已一番寒暄问暖的情义。
“这些何须挂齿,只要你们母子平安无事就好,现在太子府里怎么样,我看皇上近来说龙体欠安,恐怕会将国家大事托付于太子或者太子妃,还有那些朝中重臣,不过我看象冯紞、荀勖之流,现都将是耄耋之年,这皇兄或许会起用新人,如汝南王司马亮,皇后只父杨骏等!”
“皇上这病也是一时之起,也不算什么大病,也不至于大动朝廷的势力掌权分配,应该缓之而循序渐进,这样才比较合适。”
“真是见的不同寻常,不过这太子府里好象有所动静,我听宫里人所说,什么韩寿的儿子韩谧过继给了太子府,改名贾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