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不过是几个凡人,死了就死了,反正本就活不了多久。”殷刃漫不经心地应答,“明天我会正常工作,已经是给他们面子了……现在你我情况明了,不需要操心这些。”他抱紧钟成说,就像拥着一个大型玩偶。钟成说一动不敢动。“嗯如果你担心,可以把你爸妈藏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然后我们想办法去彼岸闹一闹,找找钟成枫。这样你的愿望了结,我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了。”殷刃闲聊似的说着,指腹在钟成说脖颈的嫩肉处划来划去。“这个计划你喜欢吗?”钟成说向来十分诚实:“不喜欢,我更想现在就测试数据。”简直太可怕了,此时此刻,他彻底赞同殷刃的观点,这种倒霉东西就该用来给仇人下毒。钟成说想要挣脱,但又不想攻击殷刃,只好使劲缩下脑袋,试图从殷刃的怀抱里挤出去。殷刃愣在沙发上,逐渐露出一个非常受伤的表情。“你明明不那么在意人世。”他难以置信地看着钟成说,语气悲怆,“难道在你看来,工作比我还重要么?”“哈哈哈哈哈!”胡桃乐不可支,在空气中翻了好几个滚儿,“我怎么没有手机录像呢!”胡桃还没笑完,一道光束蹭着她的耳朵飞过去,术法余波冰冷刺骨,带有自上而下的警告之意。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胡桃的笑声戛然而止。惊惶中,她嗖地飞去隔壁,半秒都没多留。“还有你,答案呢?”殷刃又转过脸,看向恨不得把自己贴成墙纸的钟成说。“为什么不愿意一起杀去彼岸,识安就对你那么重要吗?”殷刃悲伤地表示,“啊,我想起来了,你之前还给黄今披上被单……难道你真的喜欢他?”说完,殷刃身周居然出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杀意。“怎么,你为什么不回答?……算了,也不重要,我会让他消失的。你的性格我清楚,肯定不会是你的问题。”殷刃说到最后,又笑了起来。他的笑容从未这样像“一只邪物”。“今天你这么反常,肯定还是太累了。对不对?明天早上,我们再探讨……”钟成说做了个深呼吸,张开双臂:“殷刃。”“嗯?”“抱一个。”钟成说把木符藏在袖口,努力保持表情平稳。殷刃弯起眼,轻盈地走过来。只是离钟成说还剩一步的时候,他停下了脚步。“袖子里藏了什么?”他问得很温柔,“难不成,你想用那个木符,把我送去彼岸?”☆、第192章 回答“难不成, 你想用那个木符,把我送去彼岸?”殷刃笑得眉眼弯弯。可在那笑意之下,钟成说隐隐嗅到一股警告之意。他虽然不精于人情世故,可作为夜行人的阎王, 钟成说对“敌人”的变化向来敏感。“应该不会吧, ”殷刃笑意更盛, “你一定是太不小心了, 对不对?”那股若有若无的警告意味更明显了。钟成说缓缓放下双臂:“不, 我确实想要让你碰触木符。”“哦, 我记得。我吃药之前, 确实让你独自做过控制方案……我说钟哥, 你的方案该不会这么简单吧?一个拥抱?”殷刃后退半步, 发梢在木地板上随意滑动,划出深深的痕迹。“这方案真可爱。木符带着凶煞之力, 我怎么会察觉不了呢?”“我总归要测试, 看来‘思无邪’对智力影响不大。”钟成说嘟哝,“只会单纯影响思维模式……”“嗯, 我喜欢这样的状态, 脑袋清楚多了。说来也奇怪, 我之前为什么会抗拒那颗药?”殷刃见钟成说死活不戴睡帽, 料定此人一时半会不会去睡。他索性往沙发上一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钟成说。“既然你这么坚持试验那一套,我直说了。事态明朗前,我不想自己冒险测木符。”“清炖羊肉的汤还剩下一些,你吃羊肉米粉吗?”钟成说没有正面回答, 他收着袖口里的木符, 佯装无事发生。殷刃的表情僵了几秒, 眉头微皱。那双血红的眼睛紧盯钟成说,几秒后,他也没事人似的笑起来。“不吃。你不是嫌夜宵不健康么?那我也不吃。”殷刃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看剧用的平板和手机都放得远远的,他没有触碰它们的意思。朦胧灯光之中,穿过那张熟悉的脸,钟成说看到了过去的殷刃。自己睡得早,殷刃喜欢在客厅自己看看电影或电视剧。此人不拘于姿势,往往在沙发上横七竖八,倒着躺都有。等看够了,殷刃会轻手轻脚爬上床。有时候上床了还不安生,还要悄悄玩会儿手机。半梦半醒的时候,钟成说曾感受过殷刃凑上前,轻轻吻他的头顶,嘴里不忘咕哝一句晚安。第二天醒来,他们永远会挨在一起,汲取彼此的体温。钟成说曾以为,那是两人相处时最普通不过的状态。事到如今,它显得那般甜蜜温暖,又遥不可及。“……那我就煮我自己的份了,既然你本人不想测试,我得重新拟定试验方案。”说这话的时候,钟成说并没有看向殷刃。他站起身,围好围裙,顺便把“危险大物”上那开玩笑似的一横挑开,将断线揪了下来。见自己悄悄绣的“杰作”被毁,殷刃原地未动。他十分明显地哼了声,面色比方才还要阴沉。钟成说则照常走近厨房,开始炖煮晚上剩下的羊肉汤。他开了最小的火炖汤,顺手给自己热了杯牛奶。利落地做完这一切,钟成说端着马克杯回到桌前。他捧了本书取了支笔,低头神经科学相关的学术书籍。自始至终,他的目光没有再转向殷刃,就像房间里没有这个人。“既然有安排,你先忙你的,忙完了我们一起睡。”见钟成说不再回应,殷刃没有再笑,语气里多了点隐隐的怒气。他面无表情地坐在原处,黑发顺着桌子攀爬。它们小心地绕开木符的位置,攀上钟成说的手臂,继而凑近他的面颊。钟成说余光撇去那些发丝末端结出葡萄大小的赤红眼球,正多方向凝视着自己。钟成说还是没有答话,他小心地握紧拳头,藏起手心薄汗。羊肉汤的鲜美气味从锅子中飘出,换了以往的殷刃,一准早就奔赴厨房偷吃。可是眼下殷刃仍然稳稳地坐在沙发上,连站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发丝末端的赤红眼球犹如活物,它们拖着神经似的漆黑长发,在钟成说手边浮动。钟成说但凡抬笔,都会有几个眼珠骨碌碌滚过,擦过他的手背。又冷又湿,触感接近于沾水的冰块。一时间,室内的气氛不像“家”,倒像是煞气横生的古战场。往日两人一个桌边喝牛奶看书,一个沙发上吃零食看剧。那偶尔说两句话的闲适气氛,不知何时消散无踪了。钟成说从未感受过这样让人不适的安静。“我不想再为彼岸那些破事烦心。要是那些元物继续闹下去,我们可以干脆搬离海谷市。”殷刃似乎也不喜欢这份静寂,他率先一步打破沉默。他话音未落,钟成说周围十数个眼球猛地凑近,几乎要挨到脸上,末端连接的发丝绷得笔直。钟成说怀疑,要是自己还不接话,这些眼球能钻到他的嘴里去。“我还有‘守护当年那些孩子’的愿望,这个愿望没有设限。按我的理解,那些孩子的后人也算在其中。”他清清嗓子,语气寡淡地应道。“死脑筋。愿望是我许的,我撤回不就好了。”殷刃把玩着自己的长发。这人的回答也不出意料,钟成说默默翻过一页,脑子里继续盘算下一步动作。“回答呢?”钟成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他再抬头时,殷刃已经闪现到了他的对面。那一头黑发垂到地面,像是流动的阴影。一双红眸盛满笑意,可让人脊背发寒。发丝末端在地板上肆意抓挠,发出让人难受的吱吱锐响。“我说我可以撤回愿望,你还没有回答我。”殷刃托着一边面颊,“钟哥,你的回答呢?”“……我暂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说完,钟成说抿了口牛奶,用笔在书本上又记下几笔。“那可不行,我们不是一直很默契吗?”几缕发丝绕上笔杆,强行止住钟成说的动作。赤红眼球顺着钟成说的皮肤滑动,轻轻摩擦他的喉结。“刚才开始,你就一直对我爱答不理。这样吧,凡是我的话,你一定要立刻回答。”室内的空气愈发粘稠,压迫感让人窒息。压迫感中没有半点杀意,可仍然让人动弹不得。哪怕是在他们刚相识的那些日子,都没有这样剑拔弩张的气氛。钟成说定定地注视着殷刃。当年自己分了一半力量给殷刃。而自己融入人类躯体,气息“消亡”。那份力量生根发芽,融入殷刃体内,促生了一只崭新的强大元物。他失去一半力量,即便能够恢复,殷刃得了他那一半力量,同样也会成长。……成长为更强壮、更优秀的新生一代,成长为理应吞吃自己的、最危险的敌人。钟成说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关系本应多么血腥。嗤啦!脑袋里的思绪里还没转完,钟成说手上的书本无火自燃。暗色的火焰窜了三丈高,瞬间将纸页化作飞灰。黑火舔过钟成说的指尖,比冰雪还冰冷。“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话。”殷刃手指悠然掐诀。钟成说徐徐吐出一口气:“……那是我的书。”“看到了,反正也不是什么绝版书,我明天再给你买两本谁让你刚刚不理我。”殷刃的语气柔和如昔,还多了点委屈。“钟哥,你生气了?”钟成说抚摸着桌子上的灰烬,指尖在轻薄的白灰上留下明显的痕迹。他叹了口气,喝光杯子里已然冰冷的牛奶,利落地站起身。杯子被放回桌面,发出不轻不重的磕碰声。下一刻,钟成说四肢传来轻微的勒感,力道不轻不重:“钟哥,你又没有回答我……你生气了吗?”“你生气了吗?”发丝化为钟成说熟悉的翅膀团质地,它们如同往常那样温暖而柔软,却迅速捆缚住他的四肢,让他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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