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葛听听点点屏幕,调高亮度。罗纯蕾的照片被她放大了些,那张端正可爱的脸上带着笑容,看着还挺讨人喜欢。罗纯蕾的家境富庶,母亲是企业高层,精明能干。父亲曾经做高.利贷生意,早年赚了不少灰钱。自从管控变严格,她的父亲在前几年转行,收入锐减。不过总体来说,她家的资产也足以让她两辈子不愁吃喝了。当然,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自从罗父转行,收入逊于妻子,罗父便开始酗酒,在家也动辄辱骂妻女。真的动手打骂,倒是最近才有的事情就在前一周,此人喝多了,直接用酒瓶往老婆孩子头上砸。吓得邻居顿时报案,结果还是不了了之。“就是家庭关系不好,那丫头也没道理疯成那样。”孤儿黄今把玩着手中的枯叶,“说难听点,她家的条件换给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不能这么比较。”同为孤儿的葛听听滑动资料。“但你说得对,那确实不是她伤害同学的理由。冤有头债有主,如果我是她,我会先对付爸爸”黄今:“……”黄今:“……这种假设也不用太深入。”“有问题就要解决问题。问题解决不了,就把恶意转给他人,只是为了自己痛快。”葛听听固执地讲完。“丁小姐的处事方式要好得多。”黄今本来挪了挪屁股,貌似要悄悄离这位同事远一点。听到后半句,他又默默挪了回来。这会儿还有三五分钟上课,大部分学生都回了教学楼。操场和花园都空空如也,雨水稀稀拉拉地浇着,枫树红叶随着秋风摇来晃去,空气的味道似乎都与外界不同。葛听听关掉平板,向往地看了眼冒雨跑向教室的孩子们,又往嘴里塞了根辣条。只是这口食物还没来得及咽下,她便给辣油呛了个昏天黑地。咚!咚!咚!教学楼初中部的方向,传来遥远而刺耳的撞击声。那声音中夹杂了无数呼喊与呢喃,还有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声响,让她想到推动坟墓石门的尸群。不是此世的声音。……甚至不能说是“声音”。她听到的尸体狂呓,音色莫过于是。咚!咚!咚!撞击声深入脑髓,像是整个世界都在震颤,脑髓如同被放入石臼猛捣。葛听听下意识捂住耳朵,发出一声呻.吟。辣条包装掉在地上,红亮的食物沾上了灰扑扑的泥土。“喂喂,你怎么了?”黄今瞬间收了散漫的架子,半蹲在葛听听前面,“小葛,小葛!你还能说话吗?”葛听听一张脸憋得通红,一声不吭。“我这就联系梁杉。”黄今迅速掏手机。“我没事。”葛听听紧盯声音传来的方向,咬着牙打出字来,“应该结束了,刚才我听到了让人很不舒服的怪声……殷刃是对的,这里不对劲。”黄今这才松了口气,他摸摸葛听听汗湿的额头,眉头仍锁着:“你确定不用我找人?”“我真的没事。”葛听听抹了把脸,“我……”咚!咚!咚!不知为何,几分钟的沉寂后,那声音又猝不及防地扎入脑海。葛听听一个没忍住,直接吐了一地。“咳咳……咳……呕……”她痛苦地擦着嘴边的呕吐物,努力压抑喉咙深处的呕吐欲.望。好在又响了一波,那声音便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悠扬的上课铃声。黄今匆忙地翻包拿湿巾,然后手忙脚乱地编辑短信。他的消息还没发出去,一个人影停在两人面前。枯瘦的手伸到两人面前,递出一个保温杯。“喝点温水压压,小姑娘。”那人笑着说。葛听听艰难地抬起头。对面是个瘦削的男人,一身校工打扮。他的衣服被雨淋湿少许,却没打伞,怀里还搂了把竹把大扫帚。他头发斑白,眼底垂着两个巨大的眼袋,声音里还带着病人特有的喘息痰音。此人看体态,约莫四十上下,一张脸却比同龄的符行川要苍老许多。“莫怕脏,我带的糖水,还没喝呢。”见两人都不接,那男人又笑着补了句。他拧开盖子,里头的红糖水果真是满的。黄今将信将疑地接过保温杯这男人似乎没有恶意,他顺手又用随身灵器试了试,糖水中并没有加什么不该加的东西。他看了半天此人体表的思绪,只有些关于本校学生的行动记忆,以及少许关切他倒像真的在关心葛听听。“谢谢叔。”别人都做到这个份儿上了,他也不好推辞。葛听听喝了一瓶盖温热的红糖水,气喘得匀了些:“不好意思啊,我吐在了这里,一会儿我自己收拾。”“哟,还是高科技。”那校工瞧了眼发声的ai,有点惊讶地笑起来,往临近的石椅上一坐,“不碍事,我刚好扫完那一片。等这雨水停了,我就收拾这边。”微凉的秋雨滴滴答答落到挡雨棚上,水滴顺着边缘慢悠悠坠下。三人相距不远,空气中却只留雨声。“……小姑娘,我没见过你,你是高中的学生?”校工自然地开了口。“没,我只是带我妹妹来看看。”黄今迅速接话,“她要转学,我们想找个她喜欢的学校。叔您看见了,她情况特殊。”葛听听顺势点头。“甭选了,这学校就挺好。”校工乐了,“我在这工作七八年了,保证说实话。”校工体表迅速卷起这个学校相关的回忆,看着不像在说谎。只是回忆到一半,这人呵喽呵喽咳嗽起来,使劲捶打胸口。不算宽大的校工服被他穿成了宽松款,支出嶙峋的骨头关节,廉价裤管上满是褶子。黄今的视线扫过校工的复古布鞋,回到那人憔悴的脸上。“我们也挺满意这学校,就想多感受几天氛围。”黄今打着哈哈。葛听听不知是有意无意,爽快引走话题:“您的身体不要紧吧?听您咳得有点厉害,我外婆之前也总这么咳嗽……她是之前灾荒,留了病根。大家都说好好调养,肯定能好的。”校工的表情僵硬了一瞬,他鸡爪似的手扶着扫帚,目光瞧向随风雨摇动的枯叶。“别看叔这样,叔年轻的时候身体可好了。吃食管够,多少我都能吃完。”他苦笑着说道,脸上多了点伤感。“大家的日子过得好。活得久,吃得香,那会儿我可不是这副模样……咳咳。”“后来呢?”葛听听适时接话。“后来,后来就是饥荒。我这身毛病都是饿出来的,也算是病根。唉,这饭不够吃,我尤其倒霉……本来能吃的就越来越少……”校工转过浑浊的眼,语气几乎是温柔的。最近国内没听说哪里有大饥.荒,葛听听投去迷茫的眼神。“当然,是我自己的体质问题。我有个同事,人家不仅比我年轻健壮,到了最近,饭食还要多少有多少呢。”这回连黄今都皱起了眉,他完全听不懂这个校工在说什么,他的叙述和具体事件似乎对不上号。“叔,我这有点钱。你能不能带给你同事,让你同事分你点?”葛听听没想那么多,她朴素地摸出手机,“就当是糖水的谢礼。”“不用了,小姑娘。”校工乐呵呵地摇头。“我那同事,前不久刚去世你看,人生就是这么捉摸不定啊。我还以为,他肯定是我们之中活得最久的。”“抱歉……”“没关系。”校工摆摆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知者不罪嘛。”……说到最后一句,他的语气略嫌古怪。校工的态度温和依旧,可是葛听听后颈的寒毛始终软不下去。现在看来,那兴许不止是冷雨的缘故。葛听听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她拿起杯子,快步走到校工面前。“叔,还你杯子。雨太大,我和哥哥先回去。”校工沉默地看了她一阵,浑浊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哦,再来啊。”半晌,他慢吞吞地应道。“这里是最好的学校。”☆、第197章 真诚识安地下实验室。黑灰的“洞口”悬在洁白的房间正中, 边缘渐变为纯黑,活物般不停移动。明明中央黑灰色的质感一致、不见明暗,可只要注视着它,总有种要被漩涡吸进去的错觉。而且这东西给人的感觉像是平面, 可转过角度, 它仍然正对着一切注视者。房间外部,一组人在电脑前忙忙碌碌。数字与图像在屏幕上飞快跳动, 轻微的警告音此起彼伏。这些数据穿过电线, 乘着电波, 到达了楼上李念的电脑, 最终缩在一个小小的窗口里。“凶案增长率没有显著升高, 增长速度还可以接受。在外部流动的污染源还在回收中,尽管市场还在流入新的污染源,总体上在可控范围内。”李教授对面, 项江干巴巴地汇报与其说汇报,他的架势更像是在读纸面报告。“……总体来说,一切都好。这周的工作差不多就是这样。”他如此总结。“是吗?”李念不动声色地移动鼠标,查看实验室传来的数据,“你是真心觉得, 沉没会要用这么多年的研究心血来娱乐我们?”项江抬起眼,脸上一片麻木:“污染物的源头还在调查, 查证需要较长的时间,一切都在按规定走。”他显然没有推理猜测的兴趣。“如果李教授有可以验证的假说, 我会协助您提出申请。没有证据的话,还是以留存人力为上现在警力高负荷, 紧急事态处理部需要留下可以应急的人手。”“规章背得不错。”李念嗯了声, “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 你我继续公事公办。”项江这才收回目光。他一双老人似的眼睛看向屏幕,眸子里反射出黯淡的光。之前符行川还在办公室时,总会提出各种离谱假设,有时还会先斩后奏派人调查。彼时,李教授充当着拉缰绳的角色,被搭档吵得烦不胜烦。换了三棒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项江,办公室静得让人难受,那份空虚简直能将人的思维都凝固住。“海谷相关的舆论状况不容乐观。”李教授主动出声道。“无差别案件时有发生,居民们的压力较高。刨除凶案来看,网络上极端的言论和行为出现频率增加了165.2%,现实中骂战与肢体冲突同比增长34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