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节

“景生失踪的时候就该我?去找他,斯南,”斯江深深吸了口气,“我?想去找他,死都要找到他。”

斯南默了默:“好,他是你男人,你去找。路上当心点。”

又?隔了差不多一周,年轻司机到酒店找斯江,说上山的路可?以走?了。他借了一辆小车,可?以送斯江去美?斯乐。

早上八点出发,下午四点,旧本田缓缓停在了美?斯乐华文小学前的广场上。

斯江下车的时候紧张到全身发抖,差点忘了拿后备箱里的行李箱。

广场上踢球的孩子们停了下来,有人去喊校长和老师,也有人直接围了上来。

“你是新来的老师吗?”

“你真漂亮!”

斯江蹲下身,问一个看起来十岁左右的女孩:“请问,你们顾景生顾老师在吗?”

女孩盯着她看了看,摇了摇头。

旁边一个高?个子男孩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严肃地对?斯江说:“我?们学校没有这个人,没有你说的这个人。”

斯江慢慢站起来,有点茫然,她抬头看向简陋的招牌:美?斯乐华文小学,没错,和卡萝儿照片里一模一样?。可?是衬衫里的那张照片暴雨中不知所踪,其他照片又?在她那个随身包里也回不来了。

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声音响起:“你找错了。”“没听说过。”“你快走?吧。”

第536章

李勇敢一听有人来找顾景生,立刻提心吊胆地跑出来,见?到斯江原地愣了好几秒,面前的大美女怎么看也不像是毒枭一伙的。但!顾景生那么帅也当过七年“毒贩”呢,可不能放松警惕……

“我是华文小学的校长李——”

话还未说完,大美女已急冲上来,李勇敢吓得蹬蹬后退了两步,身后的两个男生奋力顶住了他。

斯江停住脚:“不好意思,是h大的卡萝儿告诉我顾景生在这里当老师,我是他妻子。为什么这些学生说没他这个人?”

李勇敢将?信将?疑,想着卡萝儿来做义工的事很容易就打听得到,面前的人明显是大陆来的,又怎么会和卡萝儿认识,顾虑再三,摇摇头:“卡萝儿的确是来做过我们学校的义工老师,但你?说的顾什么来着,我们没见?过。”

斯江急得浑身冒汗:“不可能,卡萝儿给了我好几张照片,照片里的人肯定是顾景生。千真万确,我和家?里人绝对不会认错!”

“哦?你?有照片?给我看看。”李勇敢试探着问?。

“照片?!”斯江一怔,回头见?年轻司机还等在旁边,像捞到救命稻草一样跑过去用英语说了一堆,希望他帮自己证明是暴雨坠崖导致她?的照片都毁了。

年轻小?伙子连连点头,走到李勇敢面前捞起裤腿,腿上密密麻麻的划伤刚刚结痂,跟蛛网似的,两人用泰语说了五六分钟。

斯江心急如焚,终于等到李勇敢转向?自己开口。

“原来前些时?掉山下的是他的车,你?认识黄老板?他朋友昨天才给村里打了电话,说他得再过半个月才能出院。”

“是的,我们一起坐了他的tuktuk。”

“哦哦,人没事就好,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不过你?要是找人就真的白跑了,没这人,我听都没听说过。”

“他不是都帮我说清楚了?我本?来是有卡萝儿给的好些照片,但出了那样的事,照片找不回来了,”斯江忽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太过急切走了弯路,定了定神放缓了语速,“顾景生他现在少了一条腿,留了胡子。他很会做菜,几张照片里,一张是他在当守门员,一张是他在煎荷包蛋,煎了慢慢一大盆荷包蛋,就在那个墙边上,对,旁边有一棵鸡蛋花树,还有一张是在你?们新?建的图书馆里,他在铺地砖,对了,还有卡萝儿和德国那位博士离开这里时?拍的大合影,顾景生旁边站着的是一个体型较小?的穿花衬衫的台湾男生,——”

“是王老师!”一个小?女孩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李勇敢瞪了女孩儿一眼,放下了警惕,却又生出许多不满来:“行吧,我相?信你?不是毒贩的人了。”

斯江恍然,却又多了许多疑问?,但是不要紧,她?会当面问?景生。

李勇敢扭头跟司机说了几句泰语,司机连连点头。

“进来说话吧。”

斯江谢过司机,跟着李勇敢走进学校,这么简陋的校舍她?从来没见?过,连沙井子镇七十年代的小?学都不如,却有一个很大的餐厅,还有极其引人注目的大烤箱。

“二月份我们用这个烤箱自己做了蛋糕给景生过生日。”

斯江摸了摸烤箱,抬起头很是疑惑:“景生是十一月七号生日,二月份是我生日——”

李勇敢尴尬地摸了摸下巴,结束了最后一轮试探:“哦,那是我记错了。坐吧,喝水还是——冰水?”

“水就好了,不用冰块,不好意思,李校长,请问?景生人呢?是不是学校放学他就回家?了?麻烦带我去找他行吗?”斯江接过旧旧的塑料水杯,想着她?终于站到了景生站过的地方,眼睛热热的,迅速低下头喝了几大口水。

“景生早就离开美斯乐了,”李勇敢叹了口气,“他以前做卧底,干掉了金三角的一批大毒枭,清莱还有不少毒贩在要他的命,双方撞上过一回,你?也知道,他一条腿没了,幸亏这样对方没认出他来,但他怕连累学校,就去了象岛。”

斯江紧紧握着水杯,后背心像被一股大力捏紧了极速旋转,疼痛得全身一点也动?不了。

“毒贩是怎么回事?象岛在哪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慢慢轻轻地回荡在这开阔的餐厅里,几乎产生了不可能的回音,在脑海里震荡不息。

李勇敢梗着脖子冷哼了一声:“你?是他老婆,怎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有没有好好找过他?连他在大毒贩那里当卧底天天在刀口上舔血都不知道?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腿都被切了,也没见?一个亲人找着他照顾他,这会儿想起来了?哎哎哎,你?别哭啊,我就说了这么几句你?怎么哭起来了。我说什么了,嗐,你?别别别哭,就当我冤枉你?了行吗?”

“象岛在哪里?我怎么才能找到他?”斯江用力压住自己的口鼻。

李勇敢手忙脚乱地摸了半天,然而除了抹布没什么能擦脸的,只好悻悻然作罢,心想原来这么美的美女哭起来也会鼻涕乱流,唉。

“他在象岛的教会做义工。我给你?电话和地址。”

斯江晕头晕脑地走出来,夕阳已西下,孩子们已归家?,那辆破旧的本?田车却还停着。

“i wait yo lee say.”年轻人笑?着拍了拍车前盖,一口白牙闪闪发亮。

“thank you very much.”斯江明白过来李勇敢先前跟他说的话应该是知道自己很快又要下山。

本?田车的车尾灯只有一个亮着,还是坏的,一闪一闪地下山去了。李勇敢挠了挠头,把一群鸡和鸡崽赶回露天鸡窝里,叹了口长长的气。命运这狗东西,真是不做人啊。

六月底的海岛适逢雨季,上一秒晴空万里下一秒雷雨如瀑很正?常。烈日当头的时?候,景生正?在车行修摩托车,忽地一片黑云乌压压地飘过来,兜头就是大雨滂沱。修车店只有一小?片雨篷,兜满了水,晃荡得厉害。修车师傅趴在地上继续检查,景生便举起竹竿撑高雨篷中心,四角哗哗的一片雨瀑冲下来,把黄土和沙石冲开一片。

一转头,却见?到不远处李惠珍撑着教会最大的那把黄色大伞往这边走来,伞下还有一个人。

大雨像一层不断流动?的塑料膜,明明什么都看不清,景生手里的竹竿却不再移动?,理智在说绝不可能,情感却在疯狂嘶吼。

伞下的女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不管不顾地奔跑进大雨中,才跑了几步就摔了一跤,李慧珍追上来弯腰去拉她?,拉了一下却没拉动?。

景生丢下竹竿,拄起拐杖,冲进雨里。

修车师傅翻身从地上坐起来:“欸?”

短短二三十米的泥路,景生只觉得路太远,自己太慢。

风雨吞没的声音他都听得清清楚楚,是斯江在叫他。

“顾景生——!景生——!”

最后几步,拐杖几乎挥出了残影。

人就在眼前。景生放掉拐杖,单膝跪地,张开手臂。

“斯江!”他明明在放声嘶吼,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膜和心脏都在极速跳动?。

斯江的泪水冲开雨幕,眼前模糊一片,她?的运气真的不好,又遇到雷暴雨,但没事,她?花完了所有的运气,终于找到了景生。

“我找到你?了,我来接你?回家?,我们回家?。”斯江被景生紧紧箍在怀里,反反复复重复着这一句,眼泪是咸的,他身上有海的味道,也是咸的。

有一把伞撑在了斯江和景生的头上。

景生抬起头。

李慧珍满脸泪水地笑?着点头:“上帝保佑你?们。”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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