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馆的灯光依旧朦胧,抒情的音乐让人愈发沉醉。柳二狗猛然睁开眼,却见餐厅中央忽然有一团刺眼的白光一闪而过,很快就幻化为一盏镭射灯。随着灯身转动,五彩缤纷的灯光向四面八方照射出去,顿时形成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音乐声也随之一变,是诱惑、躁动的靡靡之音,令人心痒难耐。舞池中,一对对衣着暴露的男男女女相对而舞,动作大胆妖娆,香艳无比。
柳二狗忍不住吞了一口水,他分明看到一位身穿红衣吊带裙的妙龄女郎,在灯光下款款走来。她拥有像魔鬼一样火热的身材,一头波浪般金色的长发闪耀着光芒。她那修长的大腿被一条鲜红色的短裙紧紧包裹,完美展现身材的每一处优势。白色高跟鞋踩对了每个音乐节拍,一步步向柳二狗靠近。一双深邃的眼神牢牢锁住柳二狗,让他再也无法移开目光。红衣女郎忽的朝二狗送去飞吻,然后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顺势就坐在他的大腿上…
忽然“啪”的一声响,柳二狗感到脑壳传来一阵剧痛,他张开眼才发现原来是南柯一梦。然而,剧痛却是真实的。他捂着生疼的脑袋,一抬头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床边站着两个蒙面人,一人手持霰弹枪,一人持巴龙大砍刀。柳二狗吓得酒意全无,连忙起身说道: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
持枪歹徒用枪顶了一顶柳二狗的额头,叽叽咕咕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说什么?我听不懂啊,不要杀我!”柳哆悲急得满头大汗,说话开始带着哭腔。
持刀歹徒身材稍矮一点,他貌似明白了柳二狗听不懂他们的话,遂朝着床上努努嘴,叽叽呱呱地说着什么。
柳二狗顺着他的目光往自己身边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吓得整个人都跳起来。只见床上的被窝里,赫然有一个金发女郎,赤裸裸的一丝不挂。他脑袋一下子就懵了。昨晚难道不是在做梦的吗?怎么现在真有个女人在旁边?
持刀歹徒突然用刀背拍拍柳二狗的脸,继续跟说鸟语一样讲个不停。他越说越生气,不断用凶残的眼神死死盯着柳二狗。
柳二狗哭丧着脸,大喊:
“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吗?不要伤害我啊!”
两名歹徒对视了一眼,持枪歹徒舔舔舌头,伸出左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做出数钱的动作。
这个动作柳二狗算看明白了,他连忙说道:“要钱是吗?我有、我有,我给你们拿。”
他高举双手做出投降的姿态,然后慢慢走到行李箱,把从王二那换来的三百万花剩下的全部交给歹徒。
持刀歹徒忽然走过来,调转了手中的刀,用刀柄狠狠地捅在柳二狗肚子上。柳二狗痛得弯下腰,一抬头一把明晃晃的刀架在他脖子上。
柳二狗没办法,只能从一叠衣服夹层里掏出一个信封,颤颤悠悠地交了出去。
持刀歹徒向持枪歹徒点了点头,持枪的便走过来,又一杠子打在柳二狗头上,顿时鲜血直流,昏厥过去了。
“滴嘟滴嘟~”一阵警笛声唤醒了柳二狗,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墙、白色的地板……
王二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他充满关切的问道:“你醒了啊?太好了!”
柳二狗只觉得头晕眼花,伸手一摸,头上绑着厚厚的纱带。他禁不住呻吟了一声,
“我是怎么啦?”
“你昨晚被人抢劫了!脑袋挨了几下,现在是在医院里,医生说你有轻微的脑震荡,其他暂时没什么大碍。”王二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你等一下,警察有话问你。”
柳二狗这才发现房间里还站在两个身穿墨绿色制服的男人。其中一个皮肤黝黑、满脸横肉的中年警察冷淡的看了他一眼,转头和王二说了几句本地话,说完又转过头盯着柳二狗,用审视的阳光注视着他。另一个年轻一点的警察戴着墨镜,拿着本子在旁边记着什么。
王二帮忙翻译道:“警察已经勘探过现场了,他们想问你昨晚发生事情的经过,你是怎么和这个女的在一起,又是什么时候他们进入房间的?有几个人?什么特征?”
柳二狗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他一回想就觉得头疼欲裂。
“啊!头痛!我昨晚喝多了,记不清是怎么回事了。”
中年警察轻蔑地看了柳二狗一眼,又接着对王二问话,并用下巴点点柳二狗,示意王二继续翻译。
“你再好好想想,昨晚清醒前在哪里?做什么事情?”
“昨晚我不是和你在一起喝酒吗?然后不知怎么就喝醉了,醒来就被敲脑袋了。两个蒙着脸的歹徒,一个拿着枪一个拿刀威胁我。”
“还有呢?昨晚你是不是找女人了?”
“没有啊,我哪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睡在我房间,我碰都没碰她。”
“你再好好想想,不然我们帮不了你。”
“我~就是醒来发现身边躺着一个没穿衣服的金发女人。真的我发誓,我没有碰她一根手指头。”
王二讽刺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警官说,你应该是遇到本地的“仙人跳”团伙了,还好这帮人只要钱,一般不伤性命。”
“我的钱,我的钱都没了。”柳二狗哭丧着脸,他现在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了。
王二拍了拍柳二狗肩膀安慰道:“人没事就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两个警察拿着笔录让柳二狗签了名,然后就离开了。
“王二,警察多久能破案?我的钱能要回来吗?我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
王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种事说不准,人没有现场抓到。再说歹徒蒙着脸呢?怎么找?你的钱想要回来估计很难了。对了,你真的没钱了?一分都没有?”
柳二狗沮丧地说,“没有了,连我藏在衣服夹层里的都被拿刀逼着拿走了。我现在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也先别急,养好伤出院了再说,我先去警察局打听打听情况,回头再过来看你。”
说完,王二似乎心事重重,匆匆忙地离开了医院。
柳二狗在医院躺了几天,随着身体的逐渐恢复,他也一点一滴的想起了那夜的一些细节。他分明记得那也就是和王二两人在餐厅喝着啤酒,也没喝多少啊,后来怎么就醉了?那个女的又是什么时候到了自己的床上,除了梦境里,他这段记忆基本是空白的。
柳二狗每当想到梦里的那身鲜红衣裙时,脑壳的伤口就开始隐隐作痛。此刻他不敢再想,便起身去洗手间,却发现门锁住了。
靠!柳二狗暗骂一声,只能跑到外面找公共洗手间了。好在这会的公共洗手间里并没有人,柳二狗找个蹲位进去,锁起门后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顿时感觉身心舒爽起来。由于医院里禁烟,病人或家属常常会跑到消防楼梯里吞云吐雾。柳二狗嫌人多杂乱,经常躲到公共卫生间里过过瘾。
他正爽着,忽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进来。起初他也没在意,直到听到来人打着电话,传来熟悉的声音——竟然是王二。
“喂!是我,张哥。对,人还在医院。嗯嗯,我已确认过了,他应该确实没钱了。你们那边怎么样?哦,也没找到?”
柳二狗正想着推门出去和王二打招呼,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他停住推门的动作。
王二的声音依旧透过门缝,清晰地传入柳二狗耳中:“张哥,那你说咋办?他现在没钱了,我看都榨不出汁来了,要不就算了?”
“算了?没那么容易。”电话声音很大,柳二狗还能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头传来的声音,低沉而冷酷。“他不是还有条命吗?只要人在,总能想办法搞到钱!你继续盯紧了,别让他发现。”
柳二狗听到王二的对话,整个人如坠冰窖,他感觉王二电话头说的人十有八九就是自己。看来王二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甚至他被“仙人跳”的事件可能也和王二脱不了干系。随着声音渐渐远去,原来王二已经走出洗手间,听着脚步声应该是往病房走去了。
柳二狗听到这里,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一般,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王二,居然是一名心狠手辣的歹徒。他强忍住内心的震惊和恐惧,踮起脚尖轻轻走到门边,探头朝外看去。确认王二已经走远了,他往反方向撒腿就跑,这个地方这么危险,他一刻也不想再呆了。
趁着王二还发现自己,柳二狗飞速地跑回宾馆。
一进房间,他发现整个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行李箱的衣物撒满一地,显然被人彻彻底底地搜过了。看来对方一直不死心,想要搜刮掉他所有有价值的东西。
他收拾几件衣服就快速离开了,只是在蒲甘举目无亲的他,他实在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柳二狗漫无目的地跑,他来到了警局门口,脑海里浮现医院里那满脸横肉的中年警察和戴着墨镜的年轻警察,他迟疑了。万一是互相勾结的呢?
这一夜,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的柳二狗,不得不蜷缩在一个桥洞下过夜。
第二天,失魂落魄的柳二狗走在大街上,像一个孤魂野鬼。大街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他们说着柳二狗听不懂的鸟语,在他眼里,那些喧闹声、欢笑声都仿佛是在嘲笑他。
忽然,一个杂货店里传来的声音听得他浑身一震,是南洋话!柳二狗像抓住一个最后的救命稻草,他飞也似的跑进去,大声疾呼:
“是南洋人吗?是南洋人吗?快救救我!”
杂货店老板是一对老年夫妇,一脸诧异地盯着柳二狗。
柳二狗不由分说,一步走上前去,一把拉住店老板的手说:“老人家,我是南洋人,我被人抢劫了,你帮帮我好吗?”
店老板听到说家乡话的是个没见过的年轻面孔,再看他狼狈的样子,顿时明白了什么。
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拍柳二狗的手,轻轻的说道:
“小老乡,你是刚来蒲甘吗?遇到什么事了?”
柳二狗他乡遇故知,这会几乎都快哭出来了。他一五一十把自己来蒲甘的遭遇向老夫妇说了一遍,又向他们借电话一用。
还好,南洋人在外是很团结的,即便是一面之缘的年轻人。善良的店老板把电话借给柳二狗,老板娘还好心的拿一些面包和水给他。
柳二狗拨通了国际长途,找到了柳哆悲哭诉。
“大兄,呜~你快救救我,我、我差点没命了。那个王二是个贼,他联合别人把我身上所有的钱都抢走了。”
“二狗,你别急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直到此刻听到柳哆悲的声音,柳二狗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大兄,王二串通其他人,在宾馆把我灌醉,然后蒙面抢走了我所有的钱,还把我打伤了,真他妈不是人!你快把我弄走吧,再不走我会死在这里的。”
“怎么会这样?那你现在人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你在什么地方?”柳哆悲一听也急了,接连问了几个问题。
“这家伙就不是什么好人,我现在没事了,我跑到一家杂货店,还好老板好心,借我电话打给你。大兄,你先汇点钱给我,然后安排我离开这里吧?”
柳二狗把这些天来的遭遇一五一十跟柳哆悲讲了一遍,唯独没有说那红衣女郎的细节。这种丢人的事,他觉得自己烂在肚子里就好。
“好,人没事就好!你放心,我来安排,你不要乱跑知道吗?”
“好,大兄,我现在的地址是XXX,你抓紧安排。”
挂断电话,柳二狗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
隔天,柳哆悲不但给柳二狗汇了一笔钱,还安排人接他到迪拉港,踏上一艘前往阿非利加洲的货轮。柳二狗这才死里逃生,逃离这个让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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