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房门被重重踹开,七八位身材壮硕的黑衣保镖,簇拥着一名神色张扬的黄毛青年,鱼贯而入:
“妈的,又让那个狗东西给跑了?”
“我说哥们。”
黄毛青年刚要气急败坏,耳畔忽地传来一声讥讽:“人就坐你眼皮子底下都看不到,眼睛要是不用就捐了吧。”
循声望去。
前者满脸诧异:“你居然没跑?”
陈衣斜睨反问:“我为何要跑?”
他已经从记忆深处,得知了有关黄毛的身份信息:宁渊,宁家大少,原身仇家之一,也是宁红衣异父异母的…
亲弟弟!
“你问我为什么?呵呵,有趣。”
宁渊坐到陈衣对面,上下打量着这个泰山崩于前,却面不改色的少年,接着冷笑一声,朝保镖打了一个手势。
一众保镖将后者团团围起,四周空气陡然降至冰点。
见状。
陈衣淡淡抬了抬眼皮,眉宇间深邃剑纹闪烁:“怎么?想跟我动手?别说没给你机会,我劝你三思而后行。”
倘若对方真打算置他于死地,那谁来求情都不好使。
双方就这样对峙好几秒,宁渊突然做出一个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举动:他猛地推开气势汹汹的保镖,爽朗大笑。
“哈哈哈,我怎么会跟未来的合作伙伴动手呢?”
“什么意思?”
陈衣不明就里:这家伙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兄弟,我晓得你很懵,但先别懵,你听我说。”
宁渊热情揽住陈衣肩膀,神采飞扬,双手比划,自顾自言:“宁红衣那个贱人现实的很,跟她混没啥前途。”
“你看,你一直没觉醒前世,不就被她抛弃了?”
“我不一样。”
“我这人是出了名的讲义气,咱俩合作,你给我当眼线,我们背地里阴她一手,事成之后,我给你这个数!”
说着,宁渊伸出食指。
陈衣听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直至眼角余光瞥见手机上的未读短信才恍然大悟:【宁渊带人去抓你了,跑!】
以往宁渊带人围堵,宁红衣都会给他通风报信,让他得以次次虎口脱险,然而这回,他却遭追兵逮了个正着…
感情自己被误当成弃子了。
理清前因后果。
陈衣有些哭笑不得,于是决定逗逗宁渊:“你姐在宁家的地位可比你高多了,我为什么要帮你一起对付她?”
其实两者之间要说有什么血海深仇,那还真谈不上。
纯粹只是宁渊非常讨厌宁红衣这个姐姐,而他又跟宁红衣走得比较近,恨乌及乌,就连带着把他也给恨上了。
至于宁渊讨厌宁红衣的原因:作为宁家的养女,宁红衣却比宁渊这位根正苗红的宁家大少,更受老一辈宠爱。
因此。
宁渊偏执地认为,宁红衣的出现,会威胁到自己在宁家的地位:事实上,宁家大权,依然牢牢掌握在他手里。
一方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女,另一方血浓于水。
宁家老一辈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叫大权旁落?何况宁红衣压根也没有鸠占鹊巢的野心,与亲弟弟争权作甚?
说白了,一切不过是宁渊自己的被害妄想发作罢了。
咦?
竟然不是无脑爽文必备的主角因女人跟恶少起冲突?
差评!
“她在宁家地位比我高?哼,那早就是老黄历了!”
一听陈衣戳自己痛处,不服气的宁渊,立即反驳道:
“不妨告诉你。”
“本少已经觉醒了前世记忆,而且,本少前世还承蒙天下第二的燕赤霞指点,触碰过万物为剑之境的门槛…”
“区区宁红衣,拿头跟如今的本少斗?她配吗她!”
陈衣有些意外:
“你前世还被燕赤霞指点过?”
“厉害吧?”
“所以你姐前世是什么境界?”
“不知道。”
宁渊干脆利落地摇了摇头:“她干啥都瞒着我,跟防贼一样,糙,我连她到底觉没觉醒前世记忆都不知道。”
合着你一问三不知就学人当老六?!
陈衣内心直呼无语,索性摆手下起逐客令:“你这倒霉孩子…回家洗洗睡吧,我还有事,没空陪你过家家。”
与其他磨刀霍霍的仇家不同,宁渊从始至终,都没伤害过他:他想要的只是收陈衣做小弟,以挫宁红衣锐气。
或许在作法上偏激了一些,但本性不坏是事实。
故而。
陈衣有放宁渊一马的打算。
可惜…
“喂,小子,别给脸不要啊!”
后者并不领情:“本少可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而是通知你,今天你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音落刹那。
“唰!”
一柄薄如蝉翼的宝剑乍现其手,剑锋直指陈衣脖颈。
“嚯,冲我拔剑?”
陈衣顿时来了兴致,笑意玩味:“你说你的前世跟燕赤霞学过剑,那他有没有同你讲过,天下第一的传说?”
“自然讲过,咋?你想听?”
“既然如此…
无视宝剑锋芒。
陈衣不紧不慢伸出两根手指,夹住剑尖,轻轻一弹。
“铿!”
剑音四起,他的眼神陡然一厉,一呼一吸间,无边剑意,自眉心倾泻而出,化意成环,碎环成音,如雷灌耳:
“给我跪下!”
轰隆!
这一刻。
仿佛天地大道,至高无上的意志,尽诸加身,不容置疑:宁渊脑海,疯狂回荡着深邃古朴,浩渺苍茫的剑鸣…
“跪!”
“跪!”
“跪!”
毫无抵抗之力。
他的膝盖一弯,径直跪了下去,力道之大,竟生生将地面砸进两个凹坑:腿骨震裂的剧痛,瞬间蔓延至全身。
父要子死,子不得不死。
君要臣跪,臣不得不跪。
言出法随!
陈衣蹲下身子,面无表情地凝视宁渊:“听过本座传说,还敢以剑锋指向本座,不得不说,你,很有胆量。”
此言一出。
疼得龇牙咧嘴的宁渊,顷刻脸色狂变:
“你,难道你是…”
“念在初犯,本座不杀你。”
陈衣食指与中指并拢,轻点在宁渊眉心,接着,眸中浮现若隐若现剑气游走:“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不,不要,你不要过来!”
此时的宁渊,已经彻底没了傲气,也失去了反抗的勇气,只剩无垠无际的恐惧,盘旋萦绕在心头,久久不散。
“小子。”
“…”
“接下来这一剑,你要仔细瞧好。”
“前辈,饶…”
“因为这一剑,才是真正的剑道!”
语落。
没有惊世骇俗的剑气,也没有唯我独尊的剑意,仅仅是一手轻描淡写的落指,却几近斩断一个人的两个时代。
“咔擦”一声。
宁渊好似听到某样东西破碎,并疯狂流逝的声音,那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他愣了许久的神,如失魂落魄。
倘若白狐儿脸在此,一定能够认出:从灵气修行的意义上来讲,陈衣这一斩,斩出的不是剑,而是道,剑道!
当宁渊回过神。
猝然失声尖叫,手脚并用,连滚带爬,躲到墙角,抱着膝盖蜷缩起来,整个人六神无主,全身上下颤抖不止。
那一剑…
那一剑,竟直接削去了他前世三百年剑道造化!!!
不知所措。
从未听说过如此诡异的术法,能生生夺人传承。
此间经历。
就如你寒窗苦读十数余载,却被某人,在某天,抽走了脑海中的记忆,让你这数年所学全部付诸东流了一样。
比杀了他都要骇人听闻!
“我…服了。”
宁渊苦笑着,低下头颅。
“以下克上,斩你一世剑道造化,是罚,但你姐姐于本座有恩,这一剑,好生感悟,突破金丹,不成问题。”
拍了拍宁渊肩上的灰尘,陈衣淡淡环视一圈,跨出门槛:“少给你姐惹麻烦,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皇朝大酒店。
按完摩,心情舒畅,陈衣开了个房间住下,准备进行第二次穿越:家里太乱,叫了保洁,只能暂且屈尊于此。
倒不担心宁渊向宁红衣透露自己底细。
既然见识过自己手段,也晓得宁红衣对自己觉醒记忆之事一概不知,身为大族嫡子,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相信宁渊拎得清的。
拉上百叶窗帘,锁好金属门,陈衣研究起新版系统。
【前世系统升级版:升级版系统将取消文字提示,新增沉浸式体验,即宿主神魂回归前世,肉身陷入沉睡。】
【温馨提示。】
【穿越过程中请宿主务必时刻保持警惕,一旦发生死亡情况,后果难以估量,重复,请务必时刻保持警惕!】
陈衣瞳孔一缩。
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如果在过去世界线死亡,现实的他…也会死去?
“果然,天上不会白掉馅饼,富贵只许险中求啊。”
陈衣舔了舔嘴唇,虽然嘴上说着忌惮,瞳孔之中,却雀跃着蠢蠢欲动的光泽:“风浪越大,鱼越贵,凎他!”
“你穿越到两千年前,一个遍地饿殍的狼烟乱世。”
衣衫褴褛的陈衣,蓬头垢面,趴跪于一处乱葬岗。
四周骷髅堆若岭,骸骨积如林,人头发翙成毡片,人皮肉烂作泥尘,人筋缠在树上,干焦晃亮,也腥臭难闻。
“又是天崩开局?”
记忆涌入识海,陈衣不禁吐槽:“上一世被白狐儿脸掳,这一世被吃人妖道抓,我是命里犯上什么邪祟了?”
长生道观,困龙之地,乃是一座妖道道场,妖道冠钟姓却无名,而他的身份,则是对方用以修炼旁门左道的…
人牲!
与聊斋世界相差无几。
当今时代,人命同样低贱如草芥,即便比聊斋多出了几尊号称匡扶人间的正道大宗,可基本都是自扫门前雪。
危意从心起。
陈衣凝神,左右打量:
“这些白骨,应该就是上一批被使用过的人牲…此人究竟练的何术,竟要用到如此多人牲?就不怕遭天谴?”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他收回视线:“罢了,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愿此人下次修炼晚些才好。”
过去线与现在线的境界不同步,相当于重头来过,早日将修为恢复到炼气巅峰乃至筑基,或许才有一线生机。
念及于此。
陈衣深深呼吸一口,不敢再耽搁,盘膝,修炼起来。
白狐儿脸拢共传授过他两本功法。
一本《太上心经》,乃正缘法。
一本《阴阳变》,为双修魔功。
在这荒山野岭,后者显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故而他只好被迫修炼《太上心经》:此法比较吃天赋与根骨。
所幸。
这具新肉身的天赋根骨皆为上上品。
勉强满足得了修炼《太上心经》的最低标准,好歹不至于像第一次穿越那样,苦修三年,境界依然停滞不前。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一晃二月有余。
这两个月来,陈衣每天的生活,除了吃饭就是偷偷修炼,连睡觉都是用打坐冥想代替:妖道会定点派人送饭。
毕竟。
就算是养猪,也不能让猪饿死不是?
而在他悬梁刺股一般的不懈努力下,修为境界自然是突飞猛进:一月破两境,短短两月,便已迈入炼气四层。
较之第一世快上不少。
第三个月。
陈衣突破炼气第五层。
与此同时。
第二头人牲被妖道丢入道场,是名女子,看着年龄不大,一袭红衣美艳至极:遗憾妖道和陈衣都是修炼狂魔。
嗯…
她纵是身怀千秋百代之绝色,也注定只能孤芳自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