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头盯着上面的图案沉默片刻,这才开口:“他是出轨了,我现在也接受不了他,但就这样了,你懂吗?”连珩不懂。可能余景自己都没怎么懂。“连珩,祁炎和你是独立的个体,他出不出轨影响不了我拒绝你,而我拒绝你,也不等同就要继续和他在一起。我就一定要和谁在一起吗?下半辈子我就不能守着我自己吗?”连珩动了动唇,欲言又止。他非常缓慢地摇了摇头,斟酌许久,这才启唇:“余景,你不会的。”“你吃软不吃硬,耗不过祁炎,只要不是彻底决裂,他迟早有一天会把你重新哄回去。”放下一段感情有两种办法,要么新欢,要么时间。前者大刀阔斧开辟出一条新道路,后者细针密缕一点一点消磨殆尽。连珩不信后者。当然,也跟他想当那个新欢有一定关系。余景:“不会的……”“会的,”连珩笃定道,“你到现在还在说分不开,有什么分不开的?他都背着你找女人了,你还在这边心心念念放不下?”余景一听连珩说这些就头疼:“我和他患难与共这么多年你根本不知——”“你哪来的难呢?!”连珩打断他的话。“你家庭幸福父母和睦,衣食无忧成绩优异,你为什么要去患那个难?!”余景哑然。“你十八岁前患过难吗?你吃的所有的难不都是祁炎带给你的吗?”“他是什么家庭什么父母?他半个身子烂在泥里,是你把他拉了起来,让他踩着你往高处走。”“而你呢?众叛亲离,什么都没了。”“你曾经的梦想呢?都忘了吧,祁炎有问过你吗?”“余景,没什么患难与共。因为患难的,一直就只有你一个而已。”-余景曾经想当宇航员。就是喜之郎果冻广告的那个,爷爷奶奶可高兴了的那个宇航员。但是他有点近视,余母打算高考结束带余景去做个矫正手术。以他的成绩,实现梦想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可惜中途出了点意外,这个手术没做成。余景报了外地的一所理工大学,其实也不算差。但到底和曾经的梦想完全错开了。余景很少去想这些不能改变的事。而且相比于祁炎来说,当宇航员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今天猛地被连珩提起,他甚至还恍惚了半秒,去想曾经的梦想是些什么。然后紧接着的反应是:原来还有人记得。连珩一直都记得。那些高中之前在家里的日子好像都离余景太远太远,中间隔了个祁炎,看不真切。他开始反思,如果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自己的确像一个被祁炎下了蛊的失心疯。少年人的爱意赤诚,喜欢就是喜欢,胆大到愿意押上一切。他什么都没有了,只有祁炎。于是就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对方身上,陪他白手起家,艰难创业。可到头来,又获得了什么?余景非常不想把“恋爱脑”这个头衔挂在自己头上,但是眼下却也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有一点。不对等的付出,从前或许还能用爱意弥补。现在呢?什么都没了。余景觉得自己可笑。理性上他赞成连珩的说法,可又明白人到底是个感性动物。及时止损是个好办法,但谁又能那么果断决绝,放弃十多年的沉没成本。余景一时半会儿做不到,但意识上已经开始努力了。只是这种努力的效果微乎其微,特别是在见到祁炎时,好像一切重新归结为零。门外的男人瘦得厉害。祁炎身上带着酒气,整个人看起来没有精神。眼里的红血丝如蛛网一般铺开,满是藏不住的疲惫。一开口,嗓音沙哑,像一条无家可归的败犬。“阿景,你是真的不要我了。”第30章 余景觉得祁炎这话说的不对。他们两个成年人,经济独立思想独立,谁离开谁都能活,不存在“要不要”这一说法。而且,即便存在,那也绝对不是余景不要祁炎。祁炎就是这样,无论对错好像都是他占理,争吵还没开始就先“啪”一下给余景扣个大帽子,好像这样就能顺利弱化掉自己的过错,把矛盾的大部分责任归结到余景头上。余景不傻,他和祁炎吵了几回就懒得再去争论,特别是现在,对方喝了酒。一个酒鬼,跟他吵什么劲。余景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给小李,让他送祁炎回家。然而手机刚拿出来,甚至都还没点亮屏幕,祁炎却一改酒醉后的迟钝,一把握住了余景的手腕。“你是不是要找连珩?”肌肤相接,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余景的眉头倏地拧起,后退半步甩开了他。手机跌在地上,发出声响。而祁炎就着这空余出来的半步,闯进房间,反手把门关上。余景预感不妙:“你想做什么?”祁炎二话不说拉过余景手臂,猛地把人压在玄关的鞋柜上吻了过去。“祁炎!”余景青筋暴起,忍不住怒喝出声。手掌抵上对方肩头,却突觉衣摆自下而上被撩了起来,冰冷感触如水蛇般从小腹蔓延,让他结结实实打了个寒颤。余景到底也是个一米八的男人,手臂有力。他当即按下祁炎肩膀,躬身一记膝顶磕在对方小腹,趁其吃痛弯腰时猛地把人推开,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用力摔上了房门。“咔哒”一声们门锁落下,余景膝盖一软,握着门把手跪在了地上。他倚着门板,像是跌落进幽深的湖底,浑身都冷得发抖。牙齿不停碰撞,发出“咯咯”的诡异动静。即便用力咬住后槽牙,那份颤抖也仅仅只是被压进了血肉,继续在沸腾的血液与脉搏中胡作非为。五脏六腑搅成一团,喉间唾液不住上涌。呕吐感随着眩晕越来越严重,终于,余景按住自己极速跳动的心脏,跪趴在地板上,干呕出满嘴苦涩。他这几天心情不佳,没什么食欲,今天中午没有吃饭,竟把胆汁吐了出来。唾液无意识地顺着嘴唇流下,余景用袖口去擦,擦得上面都是。他从未这样狼狈,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眼泪一并流了出来,断了线的珠子般簌簌往下掉着。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门外的祁炎疯了一般不停地砸门。他痛哭、忏悔、不住地恳求,求余景把门打开,他只是喝醉了,一时心急,他绝对不会再干这样过分的事。余景在门内缩成一团,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头重脚轻。他觉得不对,想掏手机报警,可在兜里摸了半天,却只摸到了那一串红绳编起来的黄铜铃铛。手指发颤,铃铛从指间滑落。“叮铃——”红绳像一尾小鱼,在余景模糊的视线中越游越远。它被保护的很好,没有染上脏污,没有生出铜绿。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铃铛的响声依旧清脆。可在此刻,却犹如警钟般长鸣,混杂在一声声嘶哑的呼喊与撞击声中,提醒着余景他失去过的所有过去。父母的疼爱,朋友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