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铃响了,归归被溜完回来了。小狗“呼哧呼哧”吐着舌头,围着连珩转了两圈就忙不迭地跑去卧室找余景。好儿子,还知道心疼他爹。余景从被子里露出半颗脑袋,差点被扒拉上床的好大儿来了个嘴对嘴的亲密接触。余景赶紧用被子蒙住了头。“连珩!”连珩闻声而至,进来把归归给抓回客厅。余景心力交瘁:“他的窝……”连珩回道:“我换了新的。”余景又放下心来。客厅的灯被关上,连珩端着水杯过来。他屈膝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跟台全自动饮水机似的,余景已经不想再喝了。“加了蜂蜜,会甜一点。”甜一点余景也不想喝。他保持着侧躺的动作,把被子往自己的下巴下面掖了掖,露出一张烧红了的脸。这样的高度正正好好,两人视线相平,不需要仰视或者俯视。“连珩,我们聊聊。”连名带姓地喊了名字,连珩原本弓着的脊背瞬间就给坐直了起来。“好。”成年人有效沟通,既然让人留下来了,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连珩也没藏着掖着,或是另找借口,他知道谎言会带来多大伤害,所以面对余景从不敢有半点敷衍。想要分开的原因和余景猜的大差不差,这些其实都可以从生活的细枝末节中找到痕迹。连珩不想成为束缚余景的枷锁,他想把余景拉回十八岁那年,排除掉所有的干扰,让他去选另一个选项。考上心仪的大学,读了喜欢的专业。没有祁炎,甚至没有连珩。他或许在另一个领域闪闪发光,又或者恰恰相反,前途黯淡。这些都是另一条未选择的路,余景只是余景。“可是小珩,遗憾之所以是遗憾,在于它的不可逆。相同的事件放在不同的时间,做出来的选择或许也会天差地别。并不是有你和祁炎我就不是我自己了,是正因为你和祁炎,我才能成为我自己。”余景是想从事航空航天相关,这也的确是他少年时的梦想。可同样的选择放在十几年后,他就不一定还是那个追梦少年。三观几乎被打碎了重铸,看重的东西同样发生了变化。他浪费了太多时间,也明白了很多事情。“永远别打着‘为你好’的名号去做自以为是的事,小珩,多和我沟通沟通,可以吗?”相比于被父母关在家里,余景并不后悔自己窗前的那一跳。人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算是一种成长。可被迫接受,只能是对生命的消磨。他不想被怨气吞噬,蹉跎光阴。再者,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连珩光是进医院就吓了余景好几回。未来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也不去假设,现在只想抓住当下的生活,和眼前的爱人。“对不起,哥。”连珩低着头,几乎把脸垂进了被子。“我不该就那样提分手。我只是……我以为……”话说一半,他顿了顿。“我看到了,你收着的照片。”余景纳闷了一会儿,自己收了什么照片?两人大眼瞪小眼,硬是互相硬控了十来秒,他这才突然想起来。“不会是那张b超照片吧?”连珩嘴角一压,表情瞬间委屈了起来。还真给说中了。“不是,”余景干脆手臂一撑坐起来,“我自己都放忘了。”连珩目光闪烁,将信将疑。他暂时还保持着刚才那一副委屈样,好像无论余景解释什么都是临时诹出来的借口。余景放平心态,又补充解释道:“而且我想起来之后就还给祁炎了。”他承认,当初把照片带走时的确是祁炎的原因。毕竟这是祁炎唯一血亲存在过的证据。可后来,他身边有了连珩,压根就没再想起来这事儿。连珩什么时候看见的?可把他给憋死了吧?“你还给他了?”连珩再三确定。余景无语:“你给他打个电话?”连珩表情逐渐阴转多云。他仔细回忆前段时间祁炎对他的态度,好像的确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平和。原来不是因为势在必得,而是因为彻底放手?他又抬眸看向余景。“我那天在机场看见你跟他——”“闭嘴吧你,”余景真恨不得抽他一个大嘴巴子,“他那天把铃铛还给我了。”连珩愣了许久。过去的事件随着时间线串在了一起,堆积着的误会在这一刻全部解开。连珩坐在那儿,盯着被褥的某个褶皱发呆。余景又躺回去,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他们或许就该这样,直截了当地去表达与接受。“是这样,”连珩似有恍然,声音沉沉,“我还以为……”以为余景不爱他。甚至事到如今,他还是不敢相信余景就这么放下了祁炎。“哥。”连珩趴在床边,整张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他的手指和余景的搅在一起,说出口的话闷闷的,带着轻微的哽咽。“你爱我吗?”这样的话多少有点难以启齿,连珩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只剩丁点气音。不是对朋友的同情,也不是对弟弟的责任。是爱,单纯地爱连珩这一个人。余景摸摸连珩的头发,心口处像是突然有一片塌方,稀里哗啦的,整个人都快要震颤起来,“爱。”他俯下身,把侧脸贴在连珩的耳廓,像极了小时候哄连珩睡觉那样,放轻了声音细碎地说着。“是我以前不够努力,没让你感觉到我很爱你,所以现在只能暂时用这种空洞又直接的方式告诉你,我很爱你。但是以后我会努力,让你慢慢从其他方面感受到,我是真的担心你、真的在意你、真的爱你,很爱很爱你。”第79章 余景应该是真烧糊涂了,不然应该是冒不出那么老长一段话。他本就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和祁炎在一起的时候都很少去表达感情。可能也正因如此,对于更加没有安全感的连珩,余景都没去考虑是否用力过猛,反正张嘴说就是了。连珩也是听得一懵。或许是没想到会有那么长一串,他听着后面的忘着前面的,等到话说完了,满脑子都是“爱你爱你爱你”,除了这个没别的了。虽然知道余景还在生病,但是有点控制不住。心脏剧烈跳动,敲得肋骨生疼。他直起身,提了膝盖压在床边,双臂环着余景,几乎是扑过去抱住他。床铺发出轻响,天旋地转间,余景脑子一懵。他眨了下眼,盯着天花板,慢慢感受到自己颈间温热的湿润,回过神来,也抬手抱住了连珩。轻轻拍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像哄对方,也在哄自己。活生生的人就在身边呢,还计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