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其中一只放杂物的琉璃小盏跌落在地,发出“咔擦”一下清脆的破碎声。那是余景很喜欢的一个摆件。全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推开祁炎,余景拉好自己的衣摆,胸膛剧烈起伏:“我说了不想!”他又闻到了烟味,淡淡的,是祁炎身上留下来的。祁炎甚至还穿着他出门时穿的那件大衣,阴沉着脸,整个人浸在黑暗里,看起来阴冷又诡异。他伸手,手指扯了一下余景的衣领,哑声道:“谁的衣服。”明知故问,没必要回答。余景拂开祁炎的手,低头换鞋进屋。心里乱糟糟的,别说是道歉了,什么话也不想说。然而,就在他踩上拖鞋想要回卧室的时候,祁炎突然攥住他的手腕,猛地朝自己身前拉过来。余景一个踉跄,皮肉生疼。祁炎提高了音量,一字一顿:“我、问、这、是、谁、的、衣、服!”余景站稳身子:“连珩的。”他能感觉到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又紧了几分。“你又去找他?”祁炎俯身逼近,“余景,你想干什么?”“我想干什么?”余景毫不畏惧地同祁炎对视,“祁炎,应该是我问你想干什么?”“我去了公司——”“你真去了公司吗?!”余景的音量陡然拔高。祁炎一愣,登时噤了声。非常短暂的愣神,眸中闪过慌乱,却还是被余景捕捉到了。他的眼眶瞬间红了,大力甩开对方的桎梏。“祁炎,别把别人当傻子,你这段时间太不对劲了,到底怎么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他几乎用全身的力气压住自己的音量,说话时抑制不住粗重的呼吸,带着愤怒与失望。“我怎么了?”祁炎死死盯着余景,“我不清楚,你说啊!”“那我又怎么了?!”余景反问,“小珩一年才回来一次,我不能去找他吗?”“他什么心思也就你在装糊涂!”“你先把自己摘清楚吧!”余景厉声打断。他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声线。虽然极力控制,但话中藏着颤音依旧明显。“祁炎,我现在很累,懒得跟你掰扯你和你小秘书之间的破事。但你最好在年前偷摸着把该处理的都处理好,弄干净了别让我知道,不然咱们一拍两散,别怪我大过年的跟你翻脸!”第10章 余景不喜欢绕弯子,猜来猜去的,还不够心累。他之前不说出来,一方面是不愿意承认,另一方面是实在说不出口。如果祁炎正常生活不发神经不作死,他还真有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绝口不提把自己憋死。可惜对方偏偏要在余景的底线边缘来回蹦跶,饶是脾气这样好的人都能火气上头,揪着祁炎的衣领气急败坏把人骂上一顿。回了房摔了门,卫生间里,余景躬身用冷水洗了把脸。凉意窜进颅脑,冰得发疼,他双手撑在水池边,看镜子里满脸水渍的狼狈的自己,也慢慢冷静了下来。虽然不太清楚祁炎是不是真的就和秘书小李有什么牵扯,但客厅里诡异的安静是不是就代表他赌对了?一直盘桓在脑海中的推测成了现实,余景不知道自己那颗心是踏实了,还是死掉了。短短几步路走回床边,余景把自己砸在床上。仰躺着,用手臂遮住眼睛。屋里没有开灯,黑暗席卷了所有感知。眼眶酸涩,回忆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呼啸着将他淹没。余景与祁高中相识,不过十五六岁。他们的学校隔了两条长街,相遇于一场不大不小的误会。那时的连珩小余景一岁,还在念初中,放学被人拦着欺负了几次,余景知道了就过来护着,结果不成想一并都给堵了。对方五六个人吃得肚大腰圆,堵他们这样的小弱鸡简直能堵十个。而且目标非常明确:给钱。余景思考片刻,把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他刚从爸妈手里拿了这星期的零花钱,还没找开,是张百元大钞。几个小劫匪瞪大了眼。这些钱不是小数目,连珩不安地攥着余景的衣袖。果然,没人敢收。余景意料之内,本以为对方会放过自己。然而,他们竟然扣下了余景,让连珩出去换成零钱,再一一分给他们。有点欺人太甚了。余景把手机塞给连珩,悄悄告诉他在买东西的时候报警,只要警察叔叔来了就没关系了。可连珩有些被吓懵了,握着手机哆哆嗦嗦半天没有动静。正僵持着,有个声音自上而下传来,带着笑意。“欺负小孩算什么英雄,你们老大是谁?出来跟我会会。”正处于变声期的年龄,嗓音已经变得低沉。余景仰头去看,两米高的墙头上蹲着一个短发少年。就像无数武侠小说里英雄救美的男主角,祁炎单手撑了下墙体边缘,一跃而下。余景吓了一跳。那时候的祁炎爹不疼娘不爱,是个实打实的野小子。身为这一片区的老大,在耀武扬威的同时,偶尔也会善心大发,帮扶一下弱小。比如,眼前这两个一个比一个弱的小矮子。而他这张脸也十分有用,几个小劫匪看见来人是祁炎之后,互相看了看彼此,二话不说就灰溜溜地跑了。余景一时间被这人“出一言以退万军”的气势给震惊到了,还没来得及出声感谢,就见祁炎伸出两个手指,夹走了他手里的百元大钞。十五岁的余景还没反应过来这样的行为也等同于勒索,他只知道祁炎长得有点好看,特别是笑起来时,嘴角有一个浅浅的梨涡。“叫什么名字?”祁炎眉眼弯弯,“以后哥罩你。”-余景一夜未眠,隔天头疼欲裂。呼吸比以往灼热,大概是发了烧。他按着床铺慢慢起身,天旋地转间一头栽在地上。“咚”的一声闷响,大概是额头撞在柜角的声音。意识存留的最后几秒,余景只能感受到撞击感,没有疼痛。这不是一个好兆头。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恢复意识,他已经被送去医院了。明晃晃的日光被薄纱窗帘拦了一道,还是有些照眼。余景眯着眼睛,感觉过去了很久。祁炎起身,把最里层的遮光窗帘拉上,病房瞬间暗了许多。他回到床边,重新坐下,轻轻握住余景扎着吊针的左手:“饿了吗?我早上给你煮了馄饨,现在还热着。”这样温柔的祁炎让余景有点恍惚。只是他有些饿了,也实在没精力继续纠结其他,就这么默认着让祁炎喂下去半碗馄饨,吃着吃着就开始眼皮打架。祁炎搁下碗筷,起身给余景放平枕头。余景费力地撑着眼皮,看祁炎俯身忙碌。两人目光相接,祁炎动作稍停,在他的眉间落下一吻。“什么事情等你醒了再说,我今天在这守着你,哪儿也不去。”或许是听见这么一句话,余景稍稍安心了一些。他很快入睡,做了个漫长而又美好的梦。漫长是岁月漫长,美好是真心美好。少年人的赤诚热爱他全然看在眼里,明白来之不易,也懂得好好珍惜。和祁炎走过的这十几年,即便艰难险阻,诸多非议,可余景从未后悔。-一觉睡到了中午,再醒时刚好饭点。睁眼看向床边,祁炎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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