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烧起来的刹那,卢卡又在极短的一瞬清醒过来,他知道这种怒火不能表现出来,至少不能在斯蒂芬面前表现出来。
一旦表现出来,他就输了。
至于为什么输了,输在哪里,又将什么输出去了,他没空想,一切只是出于本能。
于是他将双手揣到裤兜里,有了面料的遮挡,当然得以能够随心的轻轻握起拳头,然后越捏越紧,可他脸上分明还是不可一世的桀骜。
他微微抬下巴,眼尾眉峰皆往上挑。这个表情若是旁人做,必定是轻浮的,而卢卡做起来只有锐利,直指人心的锐利。
“感谢你的美意,但娜娜是归我罩的。”
这就是十足十的拒绝了,对此斯蒂芬也在预料中,有些人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个大概。卢卡看似随意散漫的外表下,内核却是一个极有自己原则和恩怨分明的性子,换句话说很容易记仇。
今天这场屠戮,大部分是为了镇上的居民,恐怕还有一小部分是因为自己两次在狼人这里栽了跟头吧。
这样反推回来,卢卡也是个极其自负骄傲的人。
斯蒂芬年纪比卢卡大几倍,自然也不会因此生气。
他只是摇摇头,又劝:“我只是说如果有这么一天的话,希望你知道,我也是娜娜的后盾。”
卢卡危险的眯起眼:“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卢卡你太危险了,娜娜跟着你迟早会出事。”斯蒂芬也强势起来,毕竟是做了多年狼王,就算现在狼人族群没剩几个了,但他依旧有底气说这个话。
卢卡只感觉愤怒如同野火瞬间烧得自己心浮气躁,他不发一语的和斯蒂芬对视,半晌,他提起刀来,转身就走。
“娜娜的事情,就不劳狼王操劳了,我想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吧。”卢卡背对着斯蒂芬一挥手,走了。
无人看到他转身时脸上的阴沉得快要滴水。
斯蒂芬作为狼王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今晚只是个开始。而卢卡要做的却只剩下最后一件事了——杀死现任狼王。
此时斯蒂芬还不算狼王,但当卢卡处理完了最后的事情,他就是当之无愧的王了。
斯蒂芬心知他要去做什么,但他不想阻止,也没心力去管了。本来,这种事情应该是由自己亲自处理,但斯诺是他看着带大的。他一生没有找过伴侣,自然也没有生过儿女。他在心里真是把斯诺当成自己的妹妹在带,将德鲁伊和安当成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结局都不那么尽如人意,他适才在尸山血海中找到了德鲁伊和安的残破的躯体……
“你替我问问,为什么。”斯蒂芬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卢卡点了下脑袋,当做答应了。
狼人族群居住的村落里,此时静悄悄的,卢卡远远地就看到女狼王坐在村落的门口。没有华贵的王座,身后也没有历代狼王的注视,女狼王安静的抱着腿席地而坐,浅金色的长发被红月印成橙色。
远远看去,竟几分像娜娜。
卢卡眨了一下眼,那种奇妙的相似又消失了,狼王就是狼王,就算蜷缩着坐气势也比娜娜更凌厉。
(本章未完,请翻页)
他缓步走近,没有可以放轻脚步,就是为了让女狼王注意到他。
果然,女狼王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转头看月亮去了。
卢卡冷笑:“你这个反应,说实话,我有点不满意。”
斯诺不喜不怒的没有回答。
“你看到我不吃惊?”
“有什么好吃惊的。”女狼王冷淡的回答。
“呵,我以为你会震惊,或者心痛。”
“没什么好惊讶的,不是你死就是我们死,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斯诺终于抬起头来看了卢卡第二眼,眼神里全是嘲讽。
“你很冷静。是看开了吗?”
见女狼王没有杀气,卢卡和斯诺保持了一臂的距离,也席地坐下来。
“再猜猜。”
卢卡懒得理她了。
“我问你,你为什么不想做狼人?”
女狼王忽然提问,卢卡好笑的啧了一声。
“我好好的人放着不做,为什么要做狼人。”
“是啊,好好的人为什么要做狼人?我也很奇怪……”
“打住,抱歉,女士,我对你的心路历程并不感兴趣。”卢卡看了看月亮的方位,天很快就要亮了,如果不快点回去,估计自己会虚弱的躺在这里直到娜娜来捡他。
“我时间不多,就开门见山的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发现你这人真奇怪。”斯诺斜着眼瞥卢卡,也许是没有那种盛气凌人的架势,反倒意外的有一丝妩媚。
仿佛明知马上就要迎来凋谢的花,在最后时刻争分夺秒的绽放,开得越美越好,越繁盛越好。
可惜这朵花对面的男人是个木鱼脑袋,面无表情不说话。
见卢卡不接话,斯诺只好自顾自说下去:“不是对我的心路历程不感兴趣吗?”
“对,但我对你的动机感兴趣。”他不耐烦的看了看怀表,时间一秒秒流逝,他脸上的焦躁显而易见。
“你这模样好像家里有娇妻在等的丈夫。”斯诺淡笑着调侃。
卢卡收起怀表,抿了抿唇道:“是养了只兔子,天亮前不回去,兔子就会生气。你不知道吧?兔子咬人也很疼的。”他紧抿的唇荡出一点笑意。
“所以麻烦你快点说。”卢卡催促着。
斯诺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一样,不想变成狼人。”
“但你已经是了。”
“是啊,我已经是了。所以我想毁灭掉我讨厌的这一切,有错吗?”斯诺问他。
卢卡没什么表情的反问她:“你觉得呢?”
“我觉得我是对了。”斯诺肯定的点头,自己认同自己。
“无所谓了。你知道的吧?”男人站起身来,遮住了红色的月亮,只留下些许微弱的红光从他影子外渲染开来。
斯诺当然知道,斯蒂芬考虑的她也同样知道,最大的可能性就是整个狼人族群的覆灭,就算族群能够在短时间繁盛,但结局总是不变的。
而那时也是自己的死期。
算了,她存在的价值也实现了。
她回了卢卡一个极其平和的微笑,甚至带着一点稚气,浅金色的长
(本章未完,请翻页)
发梳成一个长辫子温顺的搭在肩头,身上是浅白色的裙子,边缘点缀着大片大片的荷叶边,身上没有一件饰物,简单到朴素。一如几十年前,那个在河边看日落的小女孩儿。
卢卡举起刀,眼里没有笑的弯了弯嘴角:“放心,我的刀很快。”
斯诺正要回答,还未张嘴,脑袋就已经撞到了地上。
他的刀果然很快。
眼前骤然一黑,然后染上浓墨重彩的暗红。
“是……他教我……”斯诺嗫喏的想说什么,卢卡意识到这句话也许万分重要,立刻半跪下去听。
结果他刚屈膝,就看到斯诺眼底的光彻底散了,她已经死了。
他是谁?
教什么?
卢卡本以为这件事情已经全部结束了,没想到最后的最后居然还能引出这样的谜团。
他摇头,扯下村落的狼人旗帜,用黑底绘着红色狼头的旗帜将女狼王的脑袋包在里面,收刀到背后。再看一眼时间,他必须马上回程了。
回程的路上遇到了斯蒂芬,一人一狼沉默的往斯蒂芬家里走去。斯蒂芬只看了一眼那旗帜,就挪开了眼神,没有说话。
他在位的时候,这旗帜似蓝底白狼头的,高高悬挂在村落的门口,迎风猎猎鼓动。
“你的小动物们呢?”卢卡进门将那颗渗着血的布包放在餐桌上。
斯蒂芬不悦的皱了皱眉,到底没有反对。
“让他们找安全的地方藏起来了,我是回来取东西的,还有就是听斯诺的答案,以及和娜娜告别。”
“呵,你这时间倒是安排的紧凑。”卢卡揶揄了一句。
见斯蒂芬满脸冷色,无心说笑,卢卡也只好先把该说的说了。
听完卢卡的转述斯蒂芬脸色更沉了,他自以为已经细心的照顾到了斯诺的心理,却发现自己从根源上就错了。
斯诺从没有喜欢过狼人这个身份,她对自身的转化一直是带着恨意的。
他做了斯诺的兄长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一向挺直的背脊忽然就显得有几分颓然了,做兄长他不知道斯诺所想,做父亲又压抑了德鲁伊和安,导致他们都走向了绝路。
这一刻他不是高高在上的狼王,也不是强悍,威舍四方的狼人,他只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和兄长罢了。
这样子看起来太可怜了,就连卢卡也有点受不了。他手里握着怀表,按开又扣上,几次之后,打破沉闷的气氛。
“你知道你妹妹最后说的那个‘他’是谁吗?”
斯蒂芬摇头:“她从未跟我提过这个人。”
想也是,他们兄妹离心多年。
卢卡又问:“那你再闻闻,我的确不是狼人了吧。”
他用拇指点了点心口的位置。
“我很确定你不是。我们狼人对狼人有一种天然的敏锐,而且,你不是杀了斯诺才没有变成狼人的。而是从你昨晚醒来,你身体的狼毒就已经失效了,从那个时候起,你就是彻头彻尾的人类。”
卢卡愣了一下,追问:“你是说,我杀不杀女狼王都不会变成狼人?”
斯蒂芬肯定的点头。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