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现在听这江湖轶事的初九,林茗儿心头冒火?当年的张三丰也是冒火轻
声道:“空闻方丈,这乃是少林寺外,难道少林派就是不管不问吗?”
空闻沉默,空智大师道:“哼,只要是屠龙刀引起纷争,本寺才是不管呢!”
巫山帮帮主梅石坚出了这个丑,心中好生不甘,暗想:“我是蜀山派传人,可
是不能在少林寺丢脸!我是生怕伤了你这小鬼,以致只使三成力气,那料到你竟全
力相击?在少林寺面前丢这个脸面,以后巫山帮如何再能在江湖上立足?连累了蜀
山一脉,巫山云雨宫?就算一掌将你击毙,从此不能再知谢逊那恶贼的下落,也是
无可奈何的了。”于是冷笑一声,喝道:“张小鬼,再接我一掌!”一口气从丹田
中运将上来,劲贯右臂,呼的一声,一掌直击无忌的前‘胸’。他掌力未到,手掌去势
时所侠疾风,已将亭中诸人的袍角衣袖都‘激’得飞扬起来,连空闻、空智这些武学高
手,他掌风旁势所及,也不由得‘胸’口有一阵闭塞郁闷之感,当即各自运气抵御,蜀
山绝学,非同小可!
张三丰近数年来闭关潜修,所创的“太极功”与任何武学中的内功均是截然相
反,讲究以柔克刚、以静制动、以简御繁、以逸待劳、以小敌大、以弱胜强,其中guxu.org 时光小说网
“借力打力”四字,尤为‘精’义之所在。他眼见梅石坚这一掌打向无忌,掌力沉猛之
极,不禁心下着恼:“无忌小小孩童,你竟下如此重手打他,若非我在其侧,岂不
是给你一掌打得脑浆进裂?”当下左掌在无忌背心上一按,一股修为百年的浑厚内
力,传进了他体内。
无忌见梅石坚掌势来得厉害,右掌上托,左掌从右臂之下穿出,使一招当年从
义父谢逊手中学到的‘混’元霹雳掌,双掌一‘交’,两股大力相互‘激’‘荡’,梅石坚啊的一声
大叫,身子向后飞起数丈,撞塌了立雪亭的一角。各人眼前尘沙飞扬,但见得砖石
泥灰纷纷坠下,那梅石坚却已跌在亭外一株四五丈高的大松树顶上,啊啊啊的大
叫。张三丰的劲力虽大,却是柔和平正,竟没伤到梅石坚的分毫。但他轻功根底甚
差,身居高树之巅,一跃下来便要跌得筋断骨折,只是双手牢牢抓住树干,一动也
不敢动。
众人看得又是惊奇,又是好笑。梅石坚所带来的巫山帮帮众中,有两个轻功佳
妙之人,便‘欲’攀援上树,相救帮主。张三丰在无忌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无忌点了
点头,从地下拾起一粒石子,扣在中指和拇指之间,向着大树弹去。这小小一粒石
子飞去时破空之声甚响,击在梅石坚处身所在的枝娅之上,但听得喀喇别一声响
亮,那枝干带着梅石坚一齐摔了下来。这一着又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那想到他手
指上弹出一粒石子,力道之强,竟足以击断一根粗大的树枝。张无忌抢上几步,伸
出左手在梅石坚的背上轻轻一拍。梅石坚这一摔下来,心想定是非受重伤不可,不
料无忌这么一拍,双足落地,免得出丑,但无忌这一拍击在他的背心,登觉四肢百
骸,都是孵融融地说不出的受用,可是半点力道也不出来,只有直‘挺’‘挺’的在地下拍
的摔了一‘交’,这才爬起。他那知这些对掌掷身、弹石断树、托背消力的功夫,全是
张三丰借着无忌之手而行,只觉这小孩的武功深不测,自己生平从所未见,他对自
己是手下留情,若不快走,不知要出多大丑,而且身‘唇’的道人越看越似百年高手张
三丰!他当下抱拳道:“少年英雄,佩服佩服。”连“三年后再见”那些找场面的
话也不说,翻身上了马背,带领从人,匆匆下山而去。
空闻、空智等都是大为骇异:“武林中传言这避遏道人神功无敌,今日一见
他真实的本领只有更在传闻之上。”空闻本来不愿跟他‘交’换内功,但见他显了这等
身手,心想:“我便是再练一百岁,也决不能练到他这般的境地,可见他所学确是
有独到之处。他功夫比我高得多,跟他‘交’换并不吃亏。”于是说道:“张真人这‘
隔体传功,的功夫,可也是得自‘九阳真经,么?”张三丰道:“这套功夫系小道
所自创太极功,有一套拳术,叫作‘太极拳十三式,,却和达摩老祖所传的‘九阳
真经,无关。大师若能救得我这徒孙之命,小道不敢自秘,愿将太极拳十三式和对
‘九阳真经,的肤浅心得,各和位高僧一同研讨。”此时张三丰对太极拳,太极
剑,不过初窥‘门’径,却是牛刀小试,一战成名!
空闻向空智望去,空智缓缓点了点头。空闻便道:“既是如此,咱们可将‘九
阳真经,中的内功修练秘诀,传与张公子。但只许张公子一人修习治病,不得转授
旁人,将来更不得持此而与少林弟子对敌。这两节要请张公子发下重誓。”张三丰
大喜,道:“这两节都可允得。无忌,你便发一个誓吧!”那知无忌摇头道:“我
不发誓,我也不再学他们的功夫。”
张三丰一怔,心知他于父母之惨死,心中一直耿耿,虽然自己于道上曾多方开
导,但这孩子‘性’子极是倔强,宁可‘性’命不在,却不肯向仇人求救,于是将他拉出亭
外,抚离小林众僧,低声道:“孩子,我带你来时,你已答应向少林派学九阳真
经,怎地这时又反口了?”无忌道:“他们要我发誓,将来不得用九阳神功向少林
弟子动手,那么杀父杀母之仇,如何报法?”张三丰道:“你若是此刻学不全九阳
神功,一年之内,‘性’命不保,又如何报那杀父之仇?你只须养好身子,天下厉害的
武功甚多,只须学得‘精’湛,那一种不足以***仇人?又何必非用少林九阳神功不
可?”无忌一想甚是,便道:“好,我听太师父的盼咐。”当下两人回到立雪亭
中,无忌双膝跪地,朗声道:“弟子张无忌,原名谢无忌,今‘蒙’少林派高僧授以九
阳神功,疗伤治病,日后决不将少林九阳神功转授他人,亦决不以此功对付少林弟
子,如违此誓,教我自刻身亡,和爹爹妈妈一样。”原来当年他父母命他拜谢逊为
义父,名为谢无忌,准拟生下次子,方命其姓张,但张翠山夫‘妇’一死,张‘门’断了香
烟,是以俞莲舟、殷梨亭等要他复姓归宗。
张无忌方誓少后,站起身来,心中暗道:“难道我将来不用九阳神功,便杀不
得你们这些和尚?太师祖这刚才的什么太极,就是远胜少林派九阳神功!”空闻大
师合什道:“善哉,善哉!小施主言重了。”向张三丰道:“咱们便带小施主进
寺,传授神功。但张真人的太极十三式一”张三丰道:“相烦借一副纸墨笔砚
小道便在立雪亭中,将太极十三式及武当九阳功的‘精’义要旨,尽数书写出来。”空
闻道:“如此有劳了。”说着行了一礼,带回众僧及无忌回进寺中。
无忌心中暗自不忿:“武当九阳功未必便输于少林九阳功,太师父和你们公平
‘交’换,本来大家都不吃亏,可是你们硬要他添上个太极十三式。再者,你们学了武
当九阳功之后,可以互相传授,可以用来对付武当子弟。这么一来,武当派只好永
远向少林派低头了。因我一人之故,使得宋师伯、俞师伯他们一生抬不起头来,这
便如何是好?”他虽然聪明,究竟年纪太小,一时也想不出善法,既是太师父之
命,只得听从。空闻将无忌带入一间小小禅房,说道:“小施主路上辛苦,且歇息
一会,老钠便即派人传你功夫。”说着袍袖展动,在他‘胸’前背后拂了几拂,已拂中
了他的睡‘穴’。空闻大师是少林三大神僧之一,“见闻智‘性’”,名列第二,他的点
‘穴’、打‘穴’、拂‘穴’之技,当世罕有其匹。别说无忌是个小小孩童,便是一等一的高
手,除非不让他拂中,只要他衣角袍袖带到了一点‘穴’道,劲力立时便透了进去,当
死即死,当昏则昏,真是厉害无比。岂知无忌跟着谢逊,谢逊又从阳顶天处学过醒
砌龟息大一法,学的内功甚是怪异,身上‘穴’道常自移位,那日他被假扮元兵的高手
玄冥二老所擒,带到武当山上,明明哑‘穴’被点,他还是叫了几声“爹爹”出口,便
是这个缘故。此时他睡‘穴’一被拂中,登时昏睡了过去,本来要睡足四个时辰才醒
但只过了一顿时分,他身上血行流动,‘穴’道易位,便醒了过来。神智甫复,便听得
空智的声音说道:“那张避遏是一代宗师,既是答应‘交’换,所书的神功秘诀当不会
有假,便算他写得不十分明白,咱们总也能参悟出来。”无忌心想:“他们何以要
点我睡‘穴’?莫非要商量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么?”当下闭住眼睛,假装睡熟,却在
凝神倾听。
其实少林和武当之间虽有嫌隙,空闻、空智、空‘性’三人究是一代高僧,如何能
对张三丰使什么‘阴’谋诡计,堕了少林寺千百年来领袖武林正大‘门’派的清名令誉?但
无忌认定‘逼’死自己父母的凶手之中,这些少林寺的和尚也在其内,因此一心只道他
们尽是邪恶**猾之辈。他只是想,这少林派动不动就是要合前派的高手围攻太师
祖,必定不是好人!
只听空闻说道:“张真人百年声誉,绝无欺骗我们道理!他写给咱们的太极十
三式和武当九阳功,自不会假,但少林九阳功咱们却未练过,难道为了外人,反而
去碰圆真的钉子?”无忌听了,心中一动:“原来他们都不会少林九阳功,别要教
我些不打紧的假功夫,却骗了太师父的真功夫。”只听空智说:“师兄,你是掌‘门’
方丈,传下法旨,谅那圆真焉敢不遵?这是光大本‘门’武学的盛举,又不是为了一己
之‘私’。”空闻叹了口气道:“空见师兄若是在世,咱们便不用为难了。”沉‘吟’半
晌,道:“三师弟,便请你持我锡杖去谕示圆真,命他将少林九阳功传于这姓张的
少年。”空智道:“嘱方丈师兄法旨。”
原来当年觉远大师荒郊传经,张三丰演之为武当九阳功、郭襄演之为峨嵋九阳
功、无‘色’禅师演之为少林九阳功。那九阳功博大深微,每一派的传人均只寥寥数
人,少林派因有七十二项神功绝技,专练九阳功的人更少。自无‘色’传至空见,都是
一线单传,因少林僧俗弟子均认觉远是本派弃徒,自他传下来的功夫,纵然‘精’妙
大家都不屑钻研,反正本派绝技甚多,便是两世为人,也学不了这许多,何必去走
这条说来不够响亮的路子?只是每一代均有一名弟子修习,庶免失传,便算已足。
至于无‘色’大师在襄阳战死时,传下出了点苍派一脉,空闻大师也是不知!
此时少林寺中,只有空见的关‘门’弟子圆真,会此少林九阳功。但这人十‘性’栖是
怪僻,终年闭关不出,除了对三大神僧稍有礼貌之外,合寺僧侣,他谁也不加理
睬。到了每年达摩老祖一苇渡江之日,寺中例行考较武功,由三大神僧评定高下
指明优劣,但那圆真每次总是生病,卧‘床’不起。谁也不知他是真病还是假病,也不
知道他功夫到底如何。因此空闻等想到要他去传授无忌功夫,都不由得皱眉。过忘不
一会,空智回来覆命,说道:“这圆真果然戎也古怪。他说他阪依我佛之后,发愿
不见外人,既是方丈颁下法旨,他只允隔帐传授。”空闻道:“那也由得他。师
弟,待张三丰写完经文,你去取来,看过无误,便带这少年去命圆真隔帐传授。再
盼咐香积厨送一席上等素斋去立雪亭,款待张三丰,他究是一派之尊,p自们礼不可
失。”三人又谈论了些别事,便出房去了。无忌睡在禅‘床’之上,等了良久良久,才
听到有人进房,却是一个小沙弥送了饭菜来。无忌饱餐一顿,那小沙弥道:“小施
主,请随我来。”无忌道:“到那里去?”小沙弥道:“方丈命我带你去见一个
人。”无忌道:“是什么人?”小沙弥道:“方丈叮嘱,叫我不可多口。”无忌哼
了一声,心想你们故作神秘,其实我什么都知道了,还不是见那个叫作什么圆真的
和尚。当下跟着那小沙弥穿房过户,走过一个院子又是一个院子,无忌心想,这少
林寺比咱们武当‘玉’虚宫可要大得多了。一直绕过十几座偏殿,到了一个古柏的森森
的小院之中。小沙弥站在‘门’口的竹帘之外,朗声察道:“张小施主到!”‘门’内一个
低沉的声音说道:“进来吧!”无忌推‘门’进去,那小沙弥顺手带上‘门’自去。无忌左
右一看,只见室内空空‘洞’‘洞’,除了地下一个***之外,四壁萧然,什么东西也没
有。无忌本想,他既说“隔帐传功”,那么室中定有一个布帐,那知室中固然无
人,连布帐也没一块,室中再无别处‘门’户,却不知适才的人声从何而来。正奇怪
间,只听一个低沉的声音冷冷的道:“你坐下了!听我述说少林九阳功的秘奥。我
只说一遍,能记着多少,全凭你的造化。本寺方丈命我传功,我传便传了,你能否
领会,我可管不着。”无忌从声音来处凝神瞧去,原来那话声是隔着一堵墙壁传
来,那圆真和尚身在邻室。本来隔墙透付声音,原是毫不足奇,人人均能办到,但
圆真的说话声音却是十分的清晰明白,和相对而谈绝无分别。无忌忍不住暗自惊异
:“这人果然是内力惊人。”只听他缓缓说道:“立身期正直,环拱手当‘胸’。气定
神皆敛,心证貌亦恭。这是第一式,叫作‘韦驼献杆,,你记住了。”他稍停片
刻,又道:“足趾柱地,两手平开,心平气静,目瞪口呆。这是第二式,叫作‘横
担降魔杆,,你记住了。”第三式“掌托天‘门’”第四式“摘星换斗”、第五式“倒
曳九牛尾”,圆真一一说了,接着又道:“‘挺’身兼努目,推窗望月来。排山还海
后,随息七徘徊。这是第六式,叫作‘出爪亮翅,,你记任了。”他越说越快,一
直说到第十二式“掉尾摇头”,那歌诀是“膝直膀伸,推手及地。瞪目摇头,凝神
一志。‘挺’身顿足,舒肪长臂,左右七次,神功已毕。九阳易筋,天下无敌。”那“
天下无敌”四字刚说完,突然提声喝道:“谁在外面偷听,进屋来!”砰的一响
室‘门’撞开,跌进一个人来,正是适才带领无忌前来的小沙弥。他一‘交’摔倒,蜷成一
团,双目紧闭,脸上神情极是痛苦,显然是中了这圆真大师的偷袭。无忌吃了一
惊,忙问:“你怎么了?”伸手要去相扶时,隔墙那声音冷冷的道:“你还是顾自
己的好,这当口专心凝志,记忆口诀要诀尚自不及,怎能再分心去理会旁人?”无
忌道:“这十二招我都记住了。”圆真似乎大吃一惊,真不相信他记心如此了得
说道:“你背给我听听。”无忌当下便从第一式“韦驼献杆”背起,一直背到第十
二式“掉尾摇头”,果然是一字不错,半句不漏。圆真半晌做声不得,他奉方丈之
命传授九阳神功,实则心中大是不愿,但方丈只命他传授,却没说“传会”,因此
他一口气的快将下来,料想这小小孩童能记得一句两句,已是不易了,那知他过耳
不忘,尽数记在心里,当真是天下罕见的奇才。
无忌见那小沙弥躺在地下手足‘抽’动,甚是不忍,问道:“禅师,这位小师父怎
么啦?”圆真冷冷的道:“他在‘门’外偷听我传你功夫,我用‘金刚禅唱’,叫他吃
了些苦头,稍待片刻,便会好的。”他微一沉‘吟’,说道:“我不知方丈何以命我传
你九阳神功,你叫什么名字我固然不知,我法名如何你也不用问。我不知你以往学
过什么功夫,但你如此聪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我索‘性’成全你一番,助你打通周
身奇经八脉。你修练这九阳神功时进境便快上数倍。”无忌还没回答,忽见墙壁中
伸了两只手掌过来。无忌大吃一惊,跳起身来,叫道:“这一这一”只见这两
只手掌穿壁而过,墙上留下了两个掌印的空‘洞’,十指指印宛然,这砖头砌的墙壁在
他掌力之下,竟似豆腐一般柔软,双掌无阻无碍,说过便过,石灰砖粉,簌簌跌
落。只听圆真说道:“你手掌和我双掌相接。记住了,我不知你姓甚名谁,不知你
是何‘门’何派的弟子,今日一会,缘尽于此。”他心中其实暗道:“哼,早点上鬼‘门’
关了二,,
无忌听他言语虽然怪僻峭冷,但对自己却着实不差,先前心中对他所存敌意登
时消减,说道:“多谢禅师。”伸出双手,贴在他的掌上。圆真道:“你四肢百
骸,尽皆放松,心中不可有丝毫杂念。”无忌道:“是。”只觉对方掌心之中,有
一条暖烘烘的热气,透过自己掌心,分从双臂游上,这热线虽细,却是感觉得清清
楚楚,缓缓的游走全身经脉,逢到关窍之处,若是数冲不过,对方掌心中传来的热
力迅速即加强,几度强冲,便即破关而过,入脉尽通之后,那热线越走越快,无忌
但觉天旋地转,几‘欲’摔倒。但圆真的双掌之上,有一股极为强韧的吸力将无忌的手
掌牢牢豁住,使他不致跌倒。无忌只觉周身火滚,恨不得将全身衣服扯去,再在冰
火岛上冰冷撤骨的海水中浸上一浸,方才痛快。过了良久良久,才觉得那条火线离
开自己身子,从掌心回到对方手掌之中。
圆真缩回手掌,冷冷的道:“你去吧!”无忌从墙壁上的两个掌印孔中一望
黑‘洞’‘洞’的瞧不见什么,心想:“这位禅师传我神功,又助我打通奇经八脉,虽说是
太师父以武当派的奇功跟他们少林‘交’换,但我总得谢他一谢。”跪在***之上,说
道:“小子叩谢禅师传功通脉的恩德。”待要拜将下去,墙壁孔中突又伸进一只手
掌,向着自己一挥,无忌只觉一股疾风吹在自己身上,登时立足不定,不由自主的
飘身出了室‘门’,原来圆真竟是不受他的叩谢。无忌心道:“这位禅师的脾气确是甚
为古怪。”只听圆真的声音在室中想到:“你去禀告方丈说传功已毕,小施主记‘性’
惊人,已尽数记住。”一听那小沙弥道:“是。”只见小沙弥退了出来,脸如死
灰,神‘色’不定。
无忌跟着他走出寺去,一路上遇到不少僧人,但见人人均是靠着墙壁,低首缓
缓而行,寺中虽有千百名僧人,竟是不闻有丝毫喧哗笑语之声,寺中僧俗弟子个个
习武,却无一人‘挺’‘胸’凸肚、昂然阔步。无忌经过他身旁之时,谁都是视若无睹,没
人向他瞧上一眼。无忌暗暗佩服:“少林寺为天下武林首领,寺中戒律,果然是‘精’
严无比。”相较之下,武当派的‘玉’虚观中便随便得多,你便是叫嚷奔走,也无人来
管。这一来因道家注重任心率‘性’,二来张三丰自己便是马马虎虎,不修边幅之人
上行下效,各人喜欢如何便如何了。
两人来到立雪亭下,只见张三丰已书写了三十多张‘玉’版纸,尚未写完。无忌心
中感‘激’,泪盈于眶,叫了声:“太师父。”又道:“寺中的禅师已将少林九阳功十
二式传于孩儿。”张三丰甚喜,笑道:“很好,很好。”又写了一会,便也写完
了。站在一旁传递茶水的僧人进寺察报,空闻、空智、空‘性’三僧又来到亭中,这一
次三僧身后,却跟着一个二十五六岁的青年,穿着一件蓝布长衫,当是寺中的俗家
弟子,还有数百少林弟子,声势壮大,显然是来瞻仰张三丰模样。
张三丰微觉奇怪,他知少林寺数百年来的规矩,俗家弟子若非艺成下山决不许
走出寺‘门’一步,俗人进少林寺山‘门’固然不易,出寺更加艰难。这时掌‘门’方丈带着这
个弟子走出寺‘门’,不知是何用意,不由得向他多瞧了两眼,只见这人身形瘦削,颧
骨高耸,臂长‘腿’短,一对眸子晶光灿然,显得极是‘精’明能干。
空闻走到亭中,合什说道:“张真人辛苦了。”张三丰微微一笑,道:“多谢
方丈师兄慈悲,令这孩子得窥贵派神功秘奥,当可救得他一条小命。”说着将写成
的三十余张‘玉’版纸递了过去,说道:“太极十三式和武当九阳神功的‘精’要,已书在
内,还请三位师兄不吝指点。只是内容过于庞芜冗,未臻自博返约之致,班‘门’‘弄’
斧,可让三位见笑了。”空闻接了过来,看也不看,随手递给了身后的青年。那青
年却一页页的翻阅下去。张三丰道:“天‘色’不早,就此告辞。”空闻道:“张真人
驾临少林,未得盘桓数日,老钠心中甚是不安,只得奉敬三杯水酒,聊表寸心。”
服‘侍’茶水的僧侣斟酒上来,张三丰和空闻对饮了三杯。跟着空智和空‘性’也各敬酒三
杯,张三丰也都干了。
他命无忌向三位高僧行礼告别,两人正要转身,空闻身后那青年忽道:“师
伯,张真人所写的武学,未出少林范围,师父都教我学过的。”张三丰吃了一惊
心道:“那有此事?”不由得脸‘色’微变。空闻也叱道:“胡说!这是张真人毕生心
血之所寄,武当派镇‘门’之宝的太极十三式,你怎能学过?”那青年将一叠‘玉’版递给
空闻,说道:“师伯请看便知。”空闻随手翻阅,跟着空智、空‘性’。二僧相是防手
翻阅,每一页瞧了几个字便翻过不看。空智低声道:“师兄,果然便是我少林派的
武功。”
张三丰又惊又怒,心想:“这太极十三式是我三十余年钻研,去年方得大成
讲究以弱胜强,后发制人,和少林武学截然相反,怎说是你少林派武功?便是我那
武当九阳功,虽然源自达摩祖师的九阳真经,但八十年来,我加了不少变化,没一
点不是别出心裁,你少林派如何知道?”空智将一叠‘玉’版递给张三丰,淡淡的道:
“武当派武学源出少林,原来并没经过什么变化。”张三丰心念一转,已知其意:
“你少林派怕的是从我手中学到武当心法,江湖上传出去不雅,所以硬说这些功夫
早就知晓。”当下抬头一笑,说道:“张某一言既出,再无反悔,这些功夫,本甚
粗浅,不足当方家一笑,三位既瞧不上眼,便随手抛弃了吧。”却不去接空智递过
来的一叠纸笺。
空智道:“听张真人的说话,言下似有不信之意。”转头向那青年说道:“友
谅,我传你的太极十三式,以及九阳功的诀要,你背给张真人听听,且瞧有什么不
同。”那青年道:“是。”朗声诵道:“一举动,周身要轻灵,尤须贯串。气如鼓
‘荡’,神宜内敛,无使有缺陷处,无使有凹凸处,无使有断续处。其根在脚,发于
‘腿’,主宰于腰,总须完整一气,向前退后,乃能得机得势—”一路背将下来,竟
无一句一字错漏,背完总论,接着便背十三式的诀要。无忌‘插’口道:“太师父,这
人看了你所写的经文,记在心中,便说是少林派原有的,好不识羞。”张三丰这时
也早明其理,原来空智这个徒儿记‘性’惊人,过目成诵,空智命他将经文记在心中
却将原件当时还给张三丰,以示少林派没得武当派的好处。他哈哈一笑,说道:
三大神僧敬我九杯白酒,阁下便将我两套武学记在心中,如此聪明才智,张三丰自
愧不如。请教阁下姓大名。”那青年道:“不敢,晚辈姓陈,名友谅。”张三丰正
‘色’道:“陈兄弟,以你才智,他日无事不可成,但盼不可误入岐途才好。老道赠你
八个字:‘诚以待人,谦以律己。’
陈友谅和他冷电般的目光一触,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心想:“你上了我的
当,便老羞成怒了。”冷冷的道:“多谢张真人指点,但晚辈是少林弟子,自有师
伯、师父和师叔教悔。”张三丰笑道:“不错,算老道越姐代厄,多口的不是
了。”见空智又将纸笺递来,当即接过,一股三成内劲从纸笺上传了过去,空智猛
地一震,往后便倒,陈友谅站在他的身熟忙伸手相扶。那空智这一倒劲力甚猛
陈友谅人虽聪明,武功却浅,给师父这么一撞,身子急飞出亭,砰的一声,摔跌在
地。
空智究属多年修为,张三丰又不过是略显神功,并非真要他出丑‘露’乖,这纸上
传劲,未尽半数全力,因此他在将倒未倒之际,脚下一使劲,身子已然站直。张三
丰微笑道:“这便是太极十三式的功夫,原来贤师徒虽然熟极流,却无暇修习。告
辞了!”手一扬,满亭中纸屑飞舞,有如大雪漫天而下,原来他潜运神功,将数十
张‘玉’版笺一齐捏成了极细极细的碎片。纸屑随风四散之际,张三丰已携了无忌之
手,飘然离去。空闻、空智、空‘性’相顾茫然,对张三丰所显神功,实不禁又惊又
佩,三人心中都有些懊悔:“这功夫如此厉害,不知陈友谅是否真能尽数记住,若
有错漏,那倒是‘弄’巧成拙了。”
空智大怒,只是道:“好个张真人,当真是将本寺全部高手不放在眼中,师
兄一”他转头看空闻,空‘性’神僧时,两大神僧都是面‘色’有愧,而达摩院的五大师
叔,罗汉堂十八罗汉夺是震惊张三丰的绝世修为上,即便组阵十八罗汉阵,也是不
能这等谈笑之间就将空智神僧震开!
而数百少林弟子,多是忠实之人,见张三丰实在无过,不能出手!
“哈哈,少林派不必这等自大!”张三丰话语远远传来:“难道藏经阁中七十
二绝技真的是天下第一吗?哼!两百年前,全真教是天下第一大教,西毒欧阳锋情
愿得罪全真教,去抢九‘阴’真经!百年前,各派高手只是重视苦练九阳真经!都是无
人前来硬闯藏经阁,抢少林秘岌!可见在超一流绝顶高手眼中,少林七十二绝技算
得了什么?还望空闻方丈三思!”
说到最后,张三丰至少已经在数里之外,众少林高手不由是脸‘色’大变,都是崇
敬之情,达摩院一长老道:“哎,今日才是知道,与张真人相比,我们当真是一把
年龄,曙到狗身上了!即便是全寺齐上,也是留不下张真人!”
“是啊,张真人的实战,只怕是数百年来第一人,还在百年前两任乾坤五绝前
辈之上!”空‘性’大师也是点头道。
张三丰和无忌下得山来,当晚在客店之中便命无忌依着圆真所传的口诀,修习
少林九阳功。张三丰不愿见到无忌练功的姿式,盖以他的武学修为,不必听无忌述
说口诀,只须见到他如何打坐、如何呼吸、如何运气,自能推想到少林九阳功的秘
奥。因此在客店中要了两间店旁,分室而居,无忌进境若何,他也不加询问。张三
丰信得过少林三大神僧定能信守诺言,这三位神僧虽于‘门’户之见不免隔隘,但究是
武林中一代高人,言出如山,既是答应传他神功,绝无欺诈桩骗之理。
一路行来,见无忌脸渐红润,张三丰心下也欣喜,暗想无忌已得武当和少林两
派九阳神功的真传,两派神功相互补足,威力大增,当可化除体内所中玄冥神掌的
‘阴’毒无疑。这日行到汉水边上,两人坐了渡船过江,张三丰想起了少年时逃出少林
寺,过汉水时风声鹤峡,生怕寺中僧人追来,实是狼狈不堪,当时年纪已比无忌为
大,想不到日后竟开创武当一派和少林分庭抗礼,今日无忌却已兼学两派武功,将
来成就,说不定更在自己之上了。正自将须微笑,无忌忽然叫道:“太师父
我一我一”声音颤抖,神‘色’大变。张三丰吃了一惊,只见他脸上烧得炭火般
红,可是炙红之中,却又透出隐隐青气,忙问:“怎么了?”无忌道:“我一我
难过得紧一抵不住一抵不住了。”身子一晃,便要摔出船外。张三丰伸左手拉
住他手腕,右手便抵在他背心“灵台‘穴’”上,送过内力,助他抗御寒毒。不料一股
内力传送过去,立时走通他周身奇经八脉,完全不往丹田中去,无忌大叫一声,登
时晕死过去。
张三丰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手指连扬,闭住了他身上一十二大‘穴’,心道:
怎地他奇经八脉居然已经通了?他身中极厉害的寒毒,这奇经八脉如何通得?八脉
一通,寒毒散入五脏六腑,那是再也不能化解了。”他以百岁高龄,修心养‘性’已到
达炉火纯青之境,但这时也不禁方寸无主,心神大‘乱’,额头冷汗浑浑而下,暗想:
“难道这少林九阳功如此了当,修习数日,便能打通奇经八脉?世间绝无此理。梨
亭、声谷随我十余年,尚未打通,少林九阳功数日的威力,岂能胜过我武当功十余
年的勤修苦练?”要知张三丰若以本身功力相助,替殷梨亭、莫声谷打通经脉自非
难事,但外来的助力,总不若本身自运来得扎实可靠。他传授弟子不求此等速成
要各人循序缓进,渐成大器。
这时船到中流,汉水中‘波’‘浪’滔滔,小小的渡船摇晃不已,他身上一十二处大‘穴’
已闭,寒毒暂停侵入脏腑,可是手足已然动弹不得,只怕即将死去!
张三丰这时也顾不得再避嫌疑,问道:“孩子,你学的少林九阳功是怎等模
样?何以体内奇经八脉竟已通了?”无忌道:“是那个圆真禅师给我通的,他说可
以助我早日练成九阳神功。”张三丰急问:“他如何助你?”当下无忌将怎生听到
空闻、空智等商量,圆真禅师如何隔墙传功,他如何替自己打通奇经八脉等情一一
说了。张三丰半晌做声不得,隔了良久,才道:“若要打通奇经八脉,难道我便不
会?这圆真到底是好心还是歹意?”无忌道:“他跟我说了几遍:‘我不知你姓甚
名谁,不知是何‘门’派,你也不用知道我的名字。”,张三丰喃喃的道:“圆真?圆
真?从没听见过少林派中有这样一个高手。他不跟你见面,不让你知道名字,他也
不知你的‘门’派姓名。如此看来,他确是不知你和我的渊源。那么他自耗数年功力
助你打通奇经八脉,倒确是一番好心了。”张三丰又问少林九阳功的口诀,无忌自
第一式“韦驼献杆”背起,背至第三式“掌托天‘门’”,张三丰是当世武学第一高
人,一听之下,便知这些简单的歌诀之中藏着无穷秘奥,那圆真传与他的,自是少
林九阳功无疑,即道:“不用背了。孩子,我是查问那传功之人的真伪,不得不
问。自今而后,这一十二式神功可谁也不得传授,须知你曾发下重誓,不可有
违。”无忌应道:“是!”但见太师父声音颤抖,泪光莹莹,他是个绝顶聪明之
人,如何不知自知是命在旦夕,便未曾发过誓言,也不能将此神功传人了。他忽地
心念一动,道:“太师父,我能挨得到回山不死么?”张三丰忍泪道:“你别出此
言,太师父无论如何,要想法救你。”无忌道:“我盼能再见俞三伯一面,那便好
了。”张三丰道:“为什么?”无忌道:“孩儿反正是活不成了。我要将这一十二
式神功说给俞三伯听,盼他融会武当少林两神功,治好手足残疾,孩儿应了誓言
和爹爹一般自刻身亡,也好稍赎妈***错失。”
张三丰吃了一惊,万想不到他小小年纪,竟是如此工于心计,随口道:“你那
里话来?”无忌道:“那日我听得明白,妈妈用毒针伤了俞三伯,害得他全身残
废,爹爹过意不去,这才自杀一”这番话触到张三丰的心事,点点眼泪,直酒到
道袍之上,哑咽着喝道:“你—你不可再胡思‘乱’想。”定了定神,正‘色’道:“大
丈夫行事该当光明磊落,你亲口答应过三位神僧,决计不传旁人,那便须得信守到
底。你就算要死,也不能故‘弄’狡绘。”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无忌呆了一呆,点
头受教。他自幼在父母及义父三人薰陶下长大,殷素素和谢逊都算不得是正人君
子,那是不必说了,便是张翠山,也是个**惆悦的人物,在那荒岛之上,也不跟
儿子讲论什么仁义道德,因此无忌是聪明机智有余,至于武林中生死一诺的朗朗风
骨,却是近来日受张三丰的亲炙,方始领会。张三丰又想:“这孩子明知自己‘性’命
不保,居然并不怕死,却想到要去疗治岱岩的残疾,这番心地,也确是我辈侠义中
人的本‘色’。”
然而其实圆真心思是想张无忌运功时,玄冥神掌的寒毒直接运转到奇经八脉
中,害张无忌早死!
这些与后面因为张无忌终究得不到峨嵋派九阳神功,形成全本!不能自行解玄
冥神掌的‘阴’毒等轶事,再与少林派‘欲’群殴张三丰无关,顾白云,九尾神龙就不再讲
下去!
“哈哈,少林派群殴张真人,幸好没有!不然张真人一掌下去,就是会拍死一
位大师!”初九,林茗儿,无尘仙子都是听得津津有味,初九不由笑道:“幸好尘
冰神尼老前辈乃是心‘胸’十分开阔,在峨嵋后山救弟子于生死之间!倒是峨嵋派第三
代掌‘门’灭绝师太一九阳神功一”他终究是看在无尘仙子面上,不再说下去!
此时,不过农历五月上旬,天上月亮下一弦,微微亮光,照在皇陵广场之上
原本青晖一片!
广场之上,那大‘门’派数百群豪只是议论纷纷,都在考虑皇陵之中出现的妖兽
了!
突然,初九,莫残,楚惊西耳朵微微一动,竟然是听见一阵“悉悉索索”的声
音传来,他们双眉一皱,因为这等声音十分轻微,旁人听不见,而且来的声音来历
十分诡异!
因为,这声音,乃是从地下传来!
“莫非地下数米乃是有一条地道?有高手在地下行走?”初九心中暗道:“还
是说一妖兽神龙见首不见尾,原来是从地下钻出来,再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