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男人不动声色出现在身后,并拧着我的双手牢牢架高在粉墙上,整个人扑将上前时,我方才明瞭,前天所提起的彼岸花其实是个铺垫,鸳鸯茶由始至终盯上的目标正是我,这才慌了神。靠得如此之近,酒气饱嗝喷在脸上,令人不住作呕,我像条花蛇般扭着身子,用近乎哀求的口吻要他松开,可男人只字未听,光顾着叙述自己是如何被我一步步诱到难以自拔。
“真是天晓得!老子是个男人,难道要接受这个家伙的无穷纠缠,为他生儿育女么?”我是越想越气,再度挣了挣,依旧动不得分毫。自打涡地惨烈一战,丢失了大部魂魄的我,回到现实后明显觉得气血不济,精神萎靡。不仅体力衰竭了许多,就连头脑也变得相当迟滞。
“我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其实我连女人都算不上。”我再也忍不下去,刚想道出原委。男人干呕了几声,一头趴倒在我软绵绵的胸膛上,眼神变得越发猥琐。
“我知道啊,你脾气火爆,一直将自己当成男人,所以那个妞名义上是你大姐,实际就是个情人,对不对?”他抱着我的脸庞,奸笑起来:“没关系,大叔我会让你返璞归真的。”
说天竺菊,天竺菊就到,她抱着我的运动衫出现在男人身后,见这家伙像条癞皮狗将我当胸抱住,不由义愤填膺,喊了一声闪开,侧转身子连环飞腿扫将上来。鸳鸯茶全无提防,背部挨了两脚,我顺势将他一把推开,捂住胸蹲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
“我干了什么?没想到大姐你也打架不含糊,真好。听我说,我没有恶意,刚才大概是醉了。”男人瞬间清醒了不少,见自己正被我俩一前一后堵在狭窄过道中央,不禁有些胆寒,忙向天竺菊摆手解释。不过当见她正在捋袖子绑马尾,知道自己丑恶行径激怒了我俩,一顿暴打在所难免,忽然发一声喊,用肩将我挤开,抱着脑袋朝着走廊深处夺路狂奔。
“你就输给这样的孬种?他去叫人了!别让他逃跑!”天竺菊一把托起我胳臂,笑道:“不过这老货醉意未消,将方向搞反了,那头是条死路。这样也好,你去找绳我去追。现在不论你想或不想,都得立即打晕他,不如此就绝对走不出去。”
我应了几声,一边穿衣一边在附近纸板箱里翻找,取了一卷胶布拿上,快步紧追而去。然而过了几道折角,迎头撞在天竺菊身上,她停在道口迟疑不前,双目吃惊地盯着前方。
这是廊道的尾端,三堵坚墙的死角,已距离人声鼎沸的服务区很远了。男人脱去礼服,正在解着金表。他将钱包、酒壶以及车钥匙一一搁在大理石地上,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醉蝶花,你始终在替我着想,说得是。过道前人来人往的,我这付丑态实在很难看。刚才我确实有些慌了,无头苍蝇般乱跑,不知该如何是好。很显然你俩气得要命,不狠狠揍我一顿是怒气难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想动手就动手好了。不过最好把礼服撕了,这样连走路都不利落,还要怎么打架。”屁话说完,他将双手背起合上双目,浑身颤抖不已。
“我倒也不是很气,只是不想被一直纠缠下去,谁都会喝醉酒,但这不是理由,你的行为简直是将我看作了流萤。”我撕开宝蓝礼服,将破布往腰际一裹,抬头再去看他,男人苦着脸面对着墙角,摆出一副做好了体罚的准备,不由感到既好笑又好气。我推了把跃跃欲试的天竺菊,低语道:“既然他没有那个意思,咱们还是快些走吧。”
“慢着,既然已经丢丑,索性我更无耻些好了,这钱花得太值。”男人睁开眼,见我俩打算徐徐退出去,忙窜将上来阻拦,笑道:“我舍不得让你就这么跑了,多白的大腿啊,简直比仙女还美,我太幸福了。不过几招实在心有不甘,让咱们畅快淋漓打一架吧!”
“你怎会那么变态?既然说得如此坦荡,视我们如无物,那就让你见识见识何谓女杀手,也好叫这钱花得更值!”天竺菊用肩头顶了我一下,道:“你退他就进,你进他就退,这家伙不摆平咱们是走不了的。既然他那么喜欢挨打,索性就满足他好了。我攻他上三路,你设法踹倒他,就当此贼是当初半神练手,放开手脚大打一场吧!”
男人不待听完,喉咙里发出惊喜难耐的畅笑,抡着双臂扑来。天竺菊迎风而上,当俩人相距三米前后,她凌空跃起,高抬右腿以千钧之力压下,狠狠落在男人的肩头。鸳鸯茶脖子一歪,双膝磕在地砖上,张开嘴哇哇乱吐,喷的污秽青黄满地。天竺菊一把将他脑袋卷在腿窝里,屁股就打算坐压下去。照这架势,男人哪怕不被开瓢也得是重度脑震荡,这哪是在打架,根本就是谋杀。我见快要出人命了,忙上前一把推开这个不知轻重的傻妞。
“你疯了么?这是人头不是西瓜,他已醉得不成人样,连眼睛都睁不开,怎下手那么狠辣啊?这家伙根本就不会还手,而是被色迷了心窍,还以为你在同他开玩笑呢。”我拽过天竺菊的手,指着楼廊折角说:“趁他爬不起来,赶紧走吧,别再招惹是非!”
“刚才疏忽了。”哪知我话音未落,大腿就被男人抱住,他扭了扭脖子,撑起身子笑道:“听你大姐的话,她是对的,既然在打架就要全身心投入,伤筋动骨那是免不了的,哪能留一手呢?过去我和彼岸花哪怕在嬉闹,也是端得十二分精神浴血搏杀,不如此不足以快乐。”
“我真是服了这只色狼,一掐脖子他就翻白眼,刚松开手他又继续死缠烂打。”天竺菊想踢开他腕子,刚一抬腿就被男人用肩扛起,推飞出去八、九米远,歪倒在几个垃圾桶间。
“这才像话嘛,刚才说的话我全听在耳朵里,你担心大姐会伤到我,其实你尤其在乎我,对不对?”他扶着墙勉力站起,指着某个方向,说:“原本我打算十一点过后,带你去一个地方,一个我俩可以独处的地方,你肯定会喜欢那种静谧氛围。既然如此,咱们现在就去吧。”
滑出老远的手机哔哔啵啵传来杂音,天竺菊甫一按下,里头迅即传来迪姐焦虑的声音:“怎么了?醉蝶花?你人现在在哪?到底出什么事了?刚才我正在开会,才看到留言。”
“该死的,气氛刚入佳境就来捣乱,这个女的又是谁?你老妈么?”不过迪姐再也听不到我的回答了,男人两道剑眉扭在一起,气急败坏上前踩得稀烂,冲我摆手道:“我太不冷静了,脑袋犯晕好像吃坏了肚子。放心吧,明天我们去亚特兰大,重新给你买几部新的。”
“我甚至连她的号码也不知道啊,当初只是立即存入了电话簿。”我抹去泪水,再也按捺不住性子,对着他连踢带打,男人依旧背手而站,任由拳脚雨点般落在身上。不过在被我踹中下体后,终于有些恼了,一把掐住我脖子拖到面前,抱起腰肢就预备背摔。
天竺菊大叫不好,就打算上前援手,恰在此时,一颗锈迹斑斑的圆物划过半空,稳准狠击中男人面门,此物掉落在地,散发出大量红色浓雾,立即遮蔽全部视野,火警感应喷淋侦察到异常,纷纷打开泵口,水幕粉尘喷薄而下,这居然是颗快过期的催泪瓦斯。
男人还没釐清是怎么回事,更多的烟幕弹丢了过来,建筑的火灾警报声乍起,顿时响彻天际。在我们的背后现出四、五条黑影,有的身着厨师工作装,有的兜着侍者的围裙,还有的索性身披雨衣。这些不速之客统统头戴着大门入口处分发的马面头套,不由分说抓起我俩的手冲出了廊道,任由两眼一抹瞎的男人在走廊深处头撞南墙。到了自动扶梯口,满目都是骚乱的人,乱哄哄挤作一堆。我俩也分别戴起头套,混杂在人流里,就这样出了鸳鸯馆。
在一个厨师装的人指引下,众人到了停车场,这些家伙纷纷跳上机车,载着我们分别往马厩和酒店两个方向而去,走进空荡荡的宾馆,我取回预先藏好的包袋,当出了玻璃门,天竺菊也从马厩带出了马,在大镇外的铁丝墙前汇成一路。我被扶上制势开始跟在摩托背后,快速下了主干道,然后在荒野中疾驰,以期避开路口呼啸而来的消防车。
就这样仓惶奔波了半个小时,身后的伊腾顿成了莽莽夜雾中一个光斑,我俩被带到一座破败不堪的楼宇前,一个家伙跳下车,走去一堵坚墙前打开对讲机呼叫,伴随阵阵沉闷声响,空地间一口像化粪池盖子的石板缓缓移开,露出底下偌大的空间。为首者让我们不必介怀,只管如履平地下去,自己率先推着机车走在头一个。
这是一条不知用途的走道,到处可见承重水泥垛和黑色铜管,顶高约莫四米,满目都是毛糙的塔花墙皮。牵着小拽女的我们在底下走得特别压抑,马儿也有些惊惧,不时打着响鼻环顾四周。随着脚步游曳,远处慢慢亮起一个光点,那是别人点燃的柏油桶,这些人摘去头套丢入火中,顿时难闻的橡胶臭味弥散开来,黑烟蔽眼没法待了。我等继续向前很快爬上路面,最终抵达了一块被建筑围起来的天井。那里另外等着三个人。
“两位小姐,现在安全了,休息片刻再说其他。”惨白月光下,这些人脱去外套摘去帽子,我方才看清模样,她们清一色都是白人女性,有些长得还行有些则很普通,总体面貌较年轻。所有的陌生人里,只有一张熟脸,此人就是白天马赛时的另一位仪宾小姐。
“我也见过她,你别理会这些,先上马,这个鬼地方全是疯子!”天竺菊点点头,将我拢到身后,从背后拔出一把来历不明的餐刀,端在手里挥舞,叫道:“你们都是什么人?带我们到此干嘛?我警告你们啊,别再继续靠上前!”
“天这么黑,抡刀乱舞容易伤到自己,万一刮花了脸蛋可就不好玩了。”仪宾小姐摆摆手,示意这些陌生女人后退,自己在原地坐下,从背包里翻出几个塑料盒,里面端的是夜宴上的各色烤肉和生啤。她将食物踢到我俩脚边,说:“我能明白,发生一连串来不及思考的事,人会变得慌乱,对谁都带着敌意。但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不愿看到姐妹们遭人轻辱。”
我骑着马在这片空地绕行一圈,统统都是死角,唯一能出去的路,就是刚才我们进来的口子。挡道的女人们也不横加阻拦,纷纷退去两边,摆出一副想离开就离开的架势,天竺菊站在原地朝我点点头,表示暂留无妨,将餐刀重新收回裤袋。
跃下马后,我取过酒肉与这些人对饮起来,天竺菊在身后暗暗捏了我三下手,这是在告诉我,面前之人便是那莉莉丝姐妹会的邪教教众,她认识其中几张脸,只是以这种方式相遇,是之前所没有想到的。既来之则安之,也省得我们长途跋涉再去找她们。连番劳顿,她也有些累了,稍稍吃了几块牛扒,我俩倚在墙头闭目养神。
“既然已接上头,接着她们会怎么做呢?娓娓道来?好言规劝?或者干脆拉下脸来威逼利诱?”我在头脑中将以往看过的邪典电影情节遐想一遍,自己也略感有趣,侧开条眼缝偷看她们。仪宾女抱着一团黑漆漆的东西已离开原地,正向我俩走来,见状我急忙半爬起身。
“好警惕啊,我只是怕你们睡过去,野地里风大容易受凉。”仪宾女忙将毡毯抖开,为我们披上后,然后紧贴着墙缝坐下,说:“看来妹妹你很依赖大姐啊,是不是特别喜爱她?”
“拜托,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什么姐姐妹妹的。”我知她和她的同伙费了一番周折将人带到此,会借着各种由头套近乎,并逐渐向真正目的靠拢。她必然会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温婉动人说话,以此打消你的戒备心,这些都是套路。却没料到此人很不善于表演,用词生硬表情做作,仍处在坑蒙拐骗的初级阶段,不由哑然失笑起来。我拍了拍她的肩,道:“说人话好不好,老娘都二十了,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依赖她个鬼欸,喜欢倒是真的。”
听着我俩的嗤笑,难堪从这个女人脸上划过,她玩弄着皮筋,似乎也察觉自己过头了。见说客反陷入沉默,我打破僵局,轻推了她一把,问:“这座破建筑又是什么鬼地方?”
“哦,这是个废弃的污水处理厂,造了一半投资人跑了,现在地皮被鸳鸯馆老男人购得,他明年打算翻修改建成净化水厂。”仪宾女话说一半,远远传来警笛声,这些车辆在附近绕行一大圈后,又折转其他方向远去。我愣了愣,不明白条子们既然地方都到了,为何不进来搜找一番?女人见我困惑不已,故作神秘地说:“本地人很迷信,因为此地时常闹鬼。”
“闹鬼?”天竺菊腾地一下跳起身,欣喜道:“我最喜欢听鬼故事,你说你说。”
坐在另一头的七个女人见局面打开,纷纷端起塑料盒围聚过来。我掏出临行前范胖精心准备的一大夹子Weed,递给众人吞云吐雾起来。药叶子提神醒脑,疲倦被冲刷褪尽,于是她们你一言我一句谈论起来。原来这座破厂,就是前些天初遇两个条子时,他们所提起的命案现场,当时高个条子将手往天边一指,出现在眼际的只是片树林。
“这谁卷的破烟?叶子都卷边泛黄了,臭的要命根本不能抽。”某个高大女人打怀里掏出自己的夹子,递过来一支,说:“尝尝咱们农场里自己种的这才是绝品。条子们绝不会靠近这座破楼,那只是照例的巡查,你可知道这里前不久刚出过事么?谁心里都瘆得慌。”
“嗯,他们吞吞吐吐的,不是太想说,也许是瞒下一半等我们晚上过去找他们打听吧。”
“莱曼和拜伦原本在奶牛场干活,都是当地的无赖,当警员才不过一年。幸亏你俩被老男人包了,那家伙色虽色,但起码还是个规矩人,否则就被他们下毒哄上床了。”两个主妇模样的女子挽着我胳臂,憨笑起来,问:“你长得真好看,皮肤怎那么好呢?我能摸一下么?”
“难道你们这地方没有法制?地头蛇为所欲为么?城里遍布着各种神经病!”天竺菊扇着扑面而来的烟雾,让人挤到我那头去,自己抱着脑袋仰望星空,问:“鬼故事才起一个头怎不讲了?别光顾着问养颜,莫不是瞎编的?真闹鬼你们干嘛还留在这破楼里?”
高大女人美滋滋抽了口Weed,叹道:“不是换话题,只是咱们本就对这件事不感兴趣。”
原来,当天高个条子所提过的事还有下半段,数周前有个外乡流浪汉被发现横倒在距破厂八米外的空地上,当天就被送去了尸检。当切开皮肤组织,无数的头发从体内冒出,器官就像被盐酸腐蚀化为了流质,顺着水槽倘入阴沟里。
到了第二天上午,尸检助手来上班,竟发现这具尸体不翼而飞了,整座停尸间里凌乱不堪,墙上地上满是手脚印,这名死者自己离开了炮局地下室。至于它去了哪?调取所有监控摄像头只记录了它推门的画面,再没有更多踪迹,直至今天,尸骸依旧是下落不明。
由着这件事,坊间各种传闻纷纷出炉,有人说几十年前建废水处理厂,亲眼见到打地基时,万吨水压机落下砸死过人,厂主惊恐万分,将尸骨搅拌进水泥里盖了楼。后来因被人调查,便丢下工程逃之夭夭,楼也慢慢荒了。因此破建筑邪得很,常有恶鬼作祟的说法。
“这是真事么?那你们见过这个鬼么?”天竺菊浑身一哆嗦,不由跳开身后水泥墙。
“当然是假的,在出现无名男尸前,这里可是道友、流浪汉和野营男女常聚会的地方,真要有那么邪他们怎活得好好的?不过自从出了事,这里再没人敢来了。”仪宾女摇了摇头。
恰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阵极为空灵的啼鸣,我前不久刚经历孔地亚大战,在涡地听过下支若毗所提到的鬼啜,两者声音有些相似,便下意识地抱住天竺菊的胳臂,惊恐万分地扫视夜色下漆黑的楼宇。时隔不久,这种怪音越来越近,似乎是闯进了楼层里,伴着各种拖拽声,在我们头顶周旋。虽不知是怎么回事,但那必然是体积很大的东西。
“你听见了么?”我推了把天竺菊,缓缓站起身,想要去摸制势,它早已先知先觉,撒开丫子在天井里狂奔,紫宝石般的大眼紧紧盯着破楼东侧的一角。我敢肯定,在场所有的女人都听见了,但她们面色如常,依旧聚在一起抽烟,好似根本没将怪音当回事。
“这就是条子不敢进楼的缘故,因为那具尸骨又重新回到了它死去的地方。”主妇般的两个妇女站起身,打脖子上解下两条古怪的项链说。它是由多股红色麻绳拧成索,串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片。表面既无光泽也无图案,乍一初看就像剥落的墙皮。凑到鼻翼前去嗅,散发着一股腐烂水果的怪味。我俩接过后挂起,妇女们又说:“只要戴上它,那东西就闻不出人味来,即便你从它面前走过,它也只趴在原地纹丝不动,所以不必害怕。”
我暗暗吃惊,不由将柳眉倒竖,唤回正在狂奔的制势,抱着牝马脖子惊问,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干嘛要带我们来这种地方?怎会有那种护身符般的东西?”
“小姐,你一下子问了太多为什么。我们是这附近一带的妇女保护互助团体成员,生平最恨女性遭人侮辱这种事,只要见到就会想方设法出手营救。你俩摊上大麻烦了,那个老男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从这里向北到亚特兰大,向东到斯巴达,每间便利店,每个炮局,甚至是每座加油站,都是这个家伙的铁哥们。”高大女人抬手看了看时间,道:“这座破楼是我们的临时落脚处,至于为什么来此?因为正在等大镇上我们的姑娘回来。”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们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我恨恨地将烟蒂踏灭,叫道:“这个变态从进城起,就盯在屁股后骚扰,你觉得,他会不会杀了我?”
“白天我就警告过你。以我的推测,他必然会出悬红,总之不论你俩怎么跑,只要被路人瞧见,就会打电话给他。最后再搞辆警车设法绊住你们手脚,等他率领大队人马赶来。被擒下后会如何?你自己也能想明白。他想要的是人而不是一具尸体,所以不会杀你。”仪宾女伸出手在我脸蛋上刮了一下,笑道:“这个老男人在偷香上是不惜花费重金的,普通人求还求不来。不过我觉得你俩并不普通,比起物质的享受,追求自由更多些,是不是?”
“是啊,我俩原本甚至都没考虑过会在此地留宿,只是抵达小城时间晚了。”天竺菊打了个哆嗦,叫道:“一想到被他揉捏,我会不住犯恶心,那么咱俩要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这很困难,那样的家伙是不能得罪的,就连我们也都是绕着他走。”
正在说话间,建筑外传来车铃声,女人们掏出对讲机说话,飞也似窜入那口地道。过了七、八分钟,她们带着一个样貌较好的女流回到天井,此人将手一摊,道出了残酷的现实。
鸳鸯馆的假警报在我们走后五分钟被关闭了,男人也让保镖们扶回休憩间。他彻底酒醒后勃然大怒,开出了高额赏金。提供情报的奖五百,设法拦阻我等的奖一千,亲手捉获我的给一万,现在满城的小子们全被煽动起来,正在每条公路上拼命搜找我俩。我和天竺菊只要冒头,就会被无计其数的眼线盯看,逮回去只是个时间问题。至于她们这些好心人,下场最轻是被暴打一顿,最重可能会因此丢了性命。
“出来前我见他在大厅里吼叫,说自己并未动她脑筋,原本是打算留她应酬人客到午夜。只是自己被灌醉了,才闹出这场风波。现在搞得鸡飞蛋打,狼藉满地,总之是无法收场了。”新来的女子怯生生扫了我一眼,道:“我怀疑,他也许会将五年前没干成的事再做一遍。”
“走吧,此地无法久留,怕就怕他们会将湖区一带也控制起来,到那时咱们就跑不了了。”高大女人搂了搂我的肩,说:“如果你俩不愿被他捉回去,就随我们来。”
说罢,她掏出一份地图摆在泥地间,几颗头凑到了一起开始谋划起来。眼下所有的公路全不可以走,我等需要持续穿行在荒野之中,绕开菲尼克斯后走灌木丛直插Oconee湖区,搭上汽艇后抵达格林郡,再经由怀特普莱恩斯转道去沃伦顿。在那里的某片乡下地方,是高大女人的农庄,她老公早死独自操持家务,可以提供我们食宿,最后再考虑该要如何离去。
路线安排妥当,这些人开始了分头行动,分出俩个女骑手上附近鼓噪声势,倘若有人追来就将他们带偏,自己则寻找契机去沃伦郡。当再度走进底下过道,空灵的怪叫越发刺耳,哪怕以天竺菊的眼睛也无法找出它究竟躲藏在哪,这东西正爬在我们头顶之上。简陋的石片显然是起作用的,我们丝毫没被骚扰,就这般平安地回到建筑前,然后开始各奔东西。
历经半小时的夺路狂奔,草地,树丛以及别人家的后院,我再度来到了不久前与男人荡起双桨畅游的大湖,那里早有几艏小船停在岸边。我俩挑了最大的一只坐上去,然后由仪宾女拔锚驾驶,在湖面上滑过两道白浪,曲曲折折地夜航前行。
“感谢你们的仗义相救,请问你要怎么称呼?总不能叫喂。”我站在船头扬风抽烟,问。
“就叫我Lilith好了,”她点了点头,指着其余几只船欢笑:“我们所有人都叫这名字。”
行船无聊,我吹了一会儿风后转到牝马身边,故意苦着脸与天竺菊商量叵测的将来。她从兜里掏出块晶片,说手机虽然被男人踏烂了,但厮打中她拿到了记忆卡,只要重新买部电话,没准还能找回迪姐的号码。仪宾女闻见,从脚下纸板箱里翻出个油腻手机,我按她说的试了一遍,果然被保存在号码簿。隔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该是时候报平安了。
“既然没事那就算了,这个无耻的獍行怕挨打现在躲起来了,”此刻的迪姐正在果核酒店与范胖马洛争执,逼着他俩交待出我的下落,当收到来电这才平静下来,说:“你自己要小心,到了真正的落脚处再报给我暂住地址,我不在身边你别轻易相信他人。”
“机子就送给你好了,反正也没人要,买了新的后就丢了吧。刚才说话的,是你老妈么?”仪宾女好奇地望着我,问:“看你俩文质彬彬的,与那人搏杀起来却很凶猛,应该常打架吧?”
“不是老妈,那是,”我猛然记起,迪姐之后会经常通话的,为了不引起这群贼婆娘的疑心,现在得给她重新安个身份了,思虑片刻后,答:“那是我俩的空手道教练。”
“一个空手道教练即便来了,也是陪着你们一起挨打,我看没这么简单吧。”仪宾女仰天大笑,道:“鸳鸯馆老板在我们这里横着呢,又特别能打,哪怕他过去的相好,某个名满天下的女杀手也斗不过,反被老男人破了相逃之夭夭,根本就无人治得了他。”
“你是说彼岸花?那么她还活着吗?”见此人话中有话,我寻机靠过去,探问道:“我昨天与鸳鸯茶出来玩,正是好奇这个女人,天底下怎会有那么怪的爱情,所以才着了骗。”
“那个娘们当然活得好好的,咱们的大长老许是认得她的,至于现在躲在哪那个不知道了。”在我试探的同时,仪宾女也在反试探,她故意撑了个懒腰,问:“跑来搭救时,我走在过道中,听你大姐正在叫骂,要让老男人尝尝女刺客们的厉害。你俩也干杀人越货的勾当么?我见你们拳来脚往的,能与那家伙打上一个回合,很显然不是寻常的大妞。”
“诶,对了,在破建筑下休息时,我听你们中的谁说过这么一句话,五年前老男人没干成,但这次理应会再干一次,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我绞尽脑汁该如何回答时,天竺菊察觉我语塞,忙跑来解围,道:“我当时是打算吓唬他,咱俩只是不成器又吃不得苦的人。空手道教练才是真正的高手,杀人越货的事我们从不曾干过。”
仪宾女笑而不答,说这件事最好去问高大女人,她正是当初的目击者。
船不久后抵达湖对岸,我等继续奔波在荒野间,当高大女人被问起,她说那件事的受害者,正是彼岸花。两个人不知因何事吵架,所以女刺客清早分手后就打算离开。起初男人故作大度,当见她渐行渐远不由心生悔恨,便驾车出门去追她。俩人在路旁争执起来,彼岸花死活不愿再回去,并要男人拿得起放得下,让他死了这条心。哪知落寞的男人忽然像发神经般,开足马力朝她撞将过去,女刺客晕死在土沟里,最后载着她重新带回家里。
“这个男人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一旦盯上的东西哪怕毁了它也不会收手,所以他将彼岸花牢牢捆在地窖里,打算斩去她四肢供养终老。我见事情急了,忙去打了个匿名电话,趁着男人去接听,女刺客寻得机会才逃出虎穴,从此下落不明,她恐惧到连报复的念头都没了。”
“真是丧心病狂,病态至极,这样的家伙怎还敢大言不惭去竞选议员?难道就没人能阻止他么?”天竺菊气得胸脯一起一伏,指着我发问:“那么他将来也会斩去醉蝶花的四肢么?”
“将来的事不知道,如果你妹妹听话,对他俯首帖耳整天陪他打架玩,应该不会那么惨。而要是近期被活捉又继续违逆他,被削成人棍是铁定的。”高大女人耸耸肩,道:“法律?这块土地上从来就没有这种东西,老男人十分会收买人心,大镇每家每户都得过他的好处,且佐治亚乡间很团结,真到了那步众口铄金,你调查个大头鬼啊,别人全体咬定是出了重大车祸不得不截肢,你告到天边也是白搭。所以遇上这种人,就避得越远越好。”
我在旁听得毛骨悚然,过去被勿忘我折磨虽然痛苦,但回想起来却也香艳。而要是被个猪狗不如的老男人蹂躏,那还不如自杀了事痛快。若莉莉丝没在刻意妖魔化男人,照目前处境,最佳方案是回到伊腾顿向他诚恳认错,然后陪他上一次床了事。面对这样只手遮天的强人,神鬼也见愁哪。
“太天真了,正因乡间风气如此,所以女人才要抱团取暖,咱们这个团体成立的初衷,就是这个原因,只是为了不让人随便欺负自家姐妹。”两个主妇般的人摇手笑我,道:“你去跪舔他,他只会觉得你软弱,再略加威慑,你还怎么走得了?哪天将你搞成残花败柳,就当垃圾丢弃,到那时你一辈子都毁了。”
“别灰心丧志,我们跑来搭救就是不愿见你落到这步田地,自身也被卷进去了。到了农庄,那是我们的地头,姐妹们再商量大计,你俩肯定能安全离开。”高大女人带领众人爬上土山,遥指前方几英里外一片郁郁葱葱种植玉米和叶子的农田,表示老家到了。
下了这道山岭,我们即将要进入范胖眼镜的故里,格拉斯考克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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