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在浸透血污的厚毡布背后,亮起盏随阴风飘摇的牛油尸灯。一个矮而敦实的男人,默默闭上眼,喝退左右,独自下到山根最深处坐下。在他正前方,被架着一具恐怖异常的尸首,一具刚被缝上脑袋用火皮胎压入气的尸首。这个男人视若无睹,嘴唇蠕动,既像在与之倾谈,又像在送别老友。不知不觉间,映在山石上的人影忽而变得奇大。
耳边寂静无声,却又感觉地底的铁链声自四面八方而来,这是什么?一时间我左右环顾,便见得暗世界菁英如标枪般挺直肃立。忽然,一股强横的气团自毡布背后炸响,山石上出现了两条黑影,活者与死者皆席地而坐,俩人指手画脚,似乎正在对驳着什么。
这种亘古未有的妖法,名唤达纳托斯魂镰审尸术,掌握其精髓之法的,便是这位阴鸷男人。虽然在横皇的干预下,这场辨别真凶最后以失败告终,但在那时,我便注意起这个人来。
若只是妖术了得还不至于令人叹服,我看重的是整体性。在那场流尽天下人膏血的对抗修罗之松大战中,我等出师不利,打一开始主帅便遭丧亡。于是这个男人接过战旗,继续领导众人全力抵抗,最终以极小代价剪灭尸鬼女王。此人绝少犯错,甚至每步棋都能下对地方,最难能可贵的是,他能纳谏且不看对象是谁。综上所述,他给我留下极其深刻的印象。
是的,我不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打柳条镇一别,这家伙再度出现在面前!
“魂镰尤比西奥?天哪!你何时到的北卡?”虽然他也是噩梦之一,同样对待刑徒们如猪狗,但在此刻,我多少还是有些惊喜。不过既然此人端坐在酒店大堂,自然就会有另两个老面孔在附近。果不其然,一个下巴修得溜光的黑大汉,自商务中心背后走来。
“拉多克剃刀?”见着熟人,我自是上前招呼。环顾四周,却不见与之同行的高个。
“稻草男孩与断臂的圣维塔莱一起走了,他们再也没回来欧洲。”他悻悻叹道,对我捣了一拳,说:“昨天上午到的,在柳条镇住了一晚,随后才来的夏洛特。”
尤内卡段山区是世界之子的势力范围,既然他们打那来,无疑说明我们被人盯着眼梢。然而魂镰却将手一摆,说我们不值得善良公羊浪费宝贵时间,他们有自己的打算。鉴于大破吕库古阴宅时冒出两股极暗势力,他征得兄弟会大团长的同意,这次带领一批突尼西亚本部人马,再度跑来美国,是为了建立哨卡,其自称宣赞(善良公羊内部某种职称),企图将横皇一事调查清楚。在此期间,他们需要个落脚之处,因此小“老汉”推荐众人,没必要非得搞个不动产,可以到价廉物美的果核酒店预包楼面,啥时办妥啥时走,也显得干净利落。
“世界之子遍布全美各州,你怎知夏洛特就没他们的人?也许那个坐在报亭前的老汉,也许这个门前徘徊的背包客。”拉多克嘿嘿一笑,拿手指着视野良好的落地窗外,道:“不来找你们,是他们正有自己的事要忙,而你们的一举一动,别人皆了如指掌。”
“好不容易打下个基本盘,搞掂了0514仓库,结果等于给自己建好一所大监狱。”女兵自当与他们捻熟,前次正是受雇于铁布利希,正盘腿坐在这群卫道士中央,神采飞扬地调侃我。当见到Dixie打室外进来,不由变色,问:“你怎么仍和她鬼混在一起?”
“不,破仓库时出了些差池,迪姐似乎遭上了幻日里的恶鬼,这是由侦探间接造成的后果。当然罪魁祸首,全是死胖子。”我迅速翻进前台,让krys先为她定间房,可她将手一摊,说今天全卖完了。当抬起头,便见范胖打楼上下来,站在那堆人面前活像个孙子。
据说,下午失踪的他,正是遭上了夏洛特的世界之子,小“老汉”命他立即动身去贾斯托尼亚(Castonia),将这批公羊带回来,因他们不认识路且拒绝现代电子产品。然后去了犀角餐厅开怀大吃。他此番上楼去老板间,向老艾提出对方要包下整座五楼当办公场地。
自打破了0514逆流幻日这个超级妖阵,老艾的酒店一下子变得火爆起来,许多人慕名前来参观,这个胖子不必再愁眉苦脸,整天惦记着省吃俭用,于是满面春风。接连不断的好事临门,俨然迎来事业第二春。所以此刻,正领着铁布利希的几个干部,在楼上看客房。
“果真是博尔顿推荐过来的?而不是因电视转播,特地跑来监视我等的?”我见善良公羊们正在窃窃私语,不由凑近范胖低语,问:“你怎么出门前,也不打个招呼?”
“手机被人没收了,直到载人回来才取回。”他哀叹一声,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反正来也来了,就走一步看一步好了。咱们关起门干自己的事业,尽量别接触就行了。”
要是世间常理真像死胖子说的那样就好了。然而暗世界就像毒品,你只要接触过,就很难摆脱他们。当然说此话,并不是在指这伙强人喜爱威逼利诱,或死缠烂打。不,严格意义上讲他们自视甚高,不太乐意卷入尘世浊流。但又紧密地与现实社会结合在一起。
好比你求财运,就得找暗世界能人给你把把关;倘若你家里接二连三晦神造访,也须得找他们;再或者你被人要挟,想彻底根除麻烦,最终依旧要靠他们。好吧,假设你是个循规蹈矩之辈,身世清清白白,也没有案底。那样你当自己就不会接触到他们吗?照样无法幸免。
你总有财务窘迫的时候;你总会有上赌场玩玩的时刻;你总嫌麻烦会上馆子吃饭;你总不能自己解决生理问题不上街逛逛。只要你走出家门,接触这个社会,就自然而然会遇上他们。暗世界参杂在正常社会的方方面面,如同一张暗网覆盖所有行业。只不过你到不了别人的门槛,他们也对你索然无味,故而这些家伙在你眼中如同隐形人罢了。
这不,魂镰尤比西奥已经被Dixie所惊艳到,两人年龄差距比我小,相互又都是混迹社会良久的人士,正坐在不远处攀谈着。因女兵添油加醋,使得矮男人对她很好奇,问是怎么会与我这号人纠缠在一块的。从中得出个结论,这群公羊,压根就不知仓库驱邪一事。
我刚想及时阻止,迪姐已愁眉苦脸向他讲述了噩梦中丘克的事,待到我走上前,两人基本已聊完。尤比西奥搓揉着脸,拍拍迪姐粉嫩的手背,说不必太当回事,也许就是日有所想夜有所思,逢巧罢了。这种事想得越多越会梦见,且先放宽心,看几天再说。
“所以我俩正在相互核对。”Dixie指了指我,道:“想找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这种事,还是要多看几天,倘若连续七日,咱们再来计较它。”魂镰打怀中掏出罐夏眠,递到她手中,说:“这是各种花瓣熬制的饮料,能让人彻底放松,可保你一夜无梦。”
我急忙拉Dixie起身上楼,今天订不了房,只好请她在我们的客房委屈一夜,反正今晚Krys当值,外加酒店来了这伙人,我等几个注定将待在楼底,宿舍自然无人打扰。
“这样不太好吧,我还是去喜来登订间客房。”她看着手中的竹筒,将信将疑地问:“陌生人给的这种饮料,我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Besson,你确定没问题吗?”
“没问题,在地底时我们就当矿泉水喝,味道就像金银花茶,是一种保健品。”打开六楼房门后,我伺候她坐下,然后将夏眠倒入水杯,分出一小半喝下,以示无毒。
“那人刚才忽然说了句怪话,问我心种是何时开的,而我却未提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糟了!”我这才想起,魂镰所精通的就是读心,你哪怕想保留秘密,只要在此人面前一坐,随即便被看得清清楚楚。铁布利希自古代起,专业就是审讯罪犯,套取口供。如此一来,也许适才俩人攀谈时,尤比西奥已将她照了个透心凉。想到此,我只得叹道:“你在他面前将毫无隐私可言,而他恰好又是读心方面的翘楚,这就是暗世界的可怕之处。”
Dixie随后洗了个澡,又吞下几片自己随身带着的药丸,对于那罐夏眠始终没动,不久后昏昏欲睡。我不适合继续待着,便按她要求将全部壁灯打开,然后蹑手蹑脚合上了房门。
下得楼去,见侦探已回来了,在范胖的热情介绍下,两人象征性地握了握手。随后各坐沙发一头,彼此间无话可说。在老戴眼中,是瞧不上所谓的暗世界,从过去他偶尔透露出的言辞,不难窥见这一点;而对尤比西奥来说,布罗韦克是属于与翡翠之华为伍的泛世界或极暗世界,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俩人各管各漫无目的地看着风景,四目交错后又迅速避开。
因此我与死胖子也在这种气氛中显得较尴尬,便只得各顾一人,没话找话地陪着聊天。
环顾四周,我见好事者们连同拉多克全不见踪影,以为是旅途劳累回房休息去了。一问才知他们根本没有订房,这伙人上了天台,正在进行着一种叫做“唱天”的功课。他们习惯于苦行僧般的生活,不追求物质享受,随便找个山洞或荒原,也能安顿下来。
而侦探也在想着自己的心事,适才他随阿加去参加国民侦探定期举办的活动,在席间听闻一则他们正在流传的悬案,正源自他的老家纽约,另一群国民侦探,似乎是叫雄心一代的组织正在跟进的连环凶杀的怪案。众人问他对此有何见解,而老戴自打上月起就始终忙碌于外州,竟丝毫没有耳闻过,因而显得略微尴尬。
这大概是件怎样的事?那就是帝国州出现了连环杀人狂。此人反侦察经验爆表,下手狠辣,不留一丝痕迹,来无踪去无影,已有多人遇害。
然而,老戴却并不同意他们的看法,连环作案是因出现手法相似的一种推断,具体表现为随机作案,因此侦破难度极大。死者间毫无联系,时间也不连贯,地点更是天差地别,而且无法排除模仿犯。
就在不久前,美国刚破获长达十来年的疯狂邮寄炸弹客一案,谁都无法想像凶犯居然住在千里之外的一片密林里,深居简出不与外界往来,以一种快速倒退回原始社会的形式,企图达到解放人类社会的目标,因此推动科技进步的学者,纷纷成了他的标靶。而此人的最终落网,是因其向外界表示,如果报业能刊登他的论文,便会终结暴行。
由着这个线索,从论文到一封家书,最终让条子打开了突破口,将之捕获归案。
而还有一类谋杀,从表面看十分像连环作案,可在侦破后,实质却大相径庭。那其实是由多人为了各种目的,在不同时段谋杀了受害者,仅仅是弃尸方式相近,被归在一起罢了。
而这回夏洛特本地国民侦探所讨论的,是一连串带有神秘色彩的悬案,阿加自是明瞭布罗韦克家族擅长应对此类挑战,故而请他参加活动。而有关老戴那份不宜公开的建议,其实是一个大型电视网有开设罪案类节目档的想法,秃头老汉有意从中撮合,为他提高知名度。
两个板着脸的中年男人僵坐了一阵,随后寒暄了几句,侦探便拖着疲乏的身子上楼休息去了。我总惦记着迪姐,也想随他上楼再去看看,却被魂镰一把拖住。他悠悠然点起支烟,问:“你在她身上开了个心种?怎么开的?又开了多久?”
面对魂镰这种藏不住秘密的人,我只得将日前冲击仓库问题房一事和盘托出。谁知矮男人听完,却指着我说,Dixie要是真冲撞了某些难缠之物,可能也是因我而起,而不是侦探。
“何出此言哪?”我听得一愣一愣,只得重新坐了下来,问。
“心种是不能随便乱开的,具体要看人的体质。譬如说抗生素,对绝大多数的人而言效果很明显,但对某些人来说,会产生过敏反应和毒性爆发。出窍的妖魂类,本就意志薄弱,特别容易遭到入侵。倘若此刻有高阶妖魂去触碰它们,特别是开个心种,那么就等于给其他心怀恶意的厉鬼,提供了机会。”尤比西奥扫了我一眼,吧嗒吧嗒抽着烟,道:“过去博尔顿他们在异世界雷音瓮搏战,吕库古小姐被提前开了个心种,是因那时她还是人。”
“难道说心种只能妖魂类的物质给活人开,彼此间不能随便乱搞的吗?”范胖听闻众人提起了其他时空的自己,便掏出本子奋笔疾书,边记录边问:“这又是什么原理?”
“如果,我是说如果,这小子真像那位女士理解的是名骁鸷,那他就等于是活着的厉鬼,你们懂不懂?厉鬼强于普通游魂,能任意摆布它们,开心种的目的是为了控制。而他这番操作,就像在对其他厉鬼打招呼:都来占据吧,这条妖魂已被我侵袭了。由此,别人就会顺着他开出的管道,将妖魂钻得千疮百孔。所以在你拖她回来的同时,又导致了她将来万劫不复。”
“那Dixie现如今,究竟是什么情况?果真被恶灵附体了?”我是听得一阵阵心悸,问。
“不好说,一天两天的瞧不出端倪,入魔就像病变,都有个过程,若是七日内持续不断恶化,这人基本就算完了。”尤比西奥起身背着手在底厅内踱步,干笑道:“我说你这小子怎那么好命?吕库古小姐是遭了默环阵,那也就算了。可你为何总能找到绝世美女呢?”
“不,我跟她不是你想象的那种关系,更不是小樱桃揣测的那样,而是好友,却又胜过好友许多,总之我遗忘了所有,具体也说不清。既如此,你有什么办法?”
“此女虽世故,但人本质较单纯,而且为人重义,也较符合我的审美,老实说我也不愿见她遭罪。但话说回来,白干是肯定不成的,往后对兄弟会没法交代。”他打了个响指,示意先上六楼走一圈。我走去前台,向尤比西奥介绍Krys,说这就是吕库古小姐常提起的未婚妻,颔首致意后,他也不多废话向她要房,然而Krys却说六楼所有客房都卖出去了。
“虽然没空余客房,但堆洗涤剂拖把的Innkeepin’杂物间在楼梯前,与宿舍紧贴着墙。”
我等三人,因男女有别,不可能堂而皇之闯进宿舍,蹲坐在迪姐身边,像医师那般临床观察。而客房又全都被人租走,却是个不争的事实。可是,当我们上到六楼,魂镰却蹙紧剑眉,指着隔壁一套单间说,这明明就是空置屋,为何却要骗他?
我不知他是怎么瞧出的,只得装扮客房服务,轻叩了几下,结果还真像他说的是套空房。于是我掏出鹦鹉尺,三下五除二撬开屋门,放俩人进去。尤比西奥打开自己的小包,命我和死胖子先回避,一刻钟后再回来。因此,范胖去了天台,而我去餐厅,打算搬箱饮料给众人。
“六楼明明有房,你为何说全卖出去了?”我见Krys正盯着我的一举一动,被她看得十分难受,便来到前台,低语道:“刚才那位不是普通人,你不能再在他面前撒谎了。”
“为什么?这是为了你好。”Krys长叹一声,说:“我不像你认为的,如此讨厌她。”
怎么无论什么事,第一个都是因为我?掏出烟,我在边上站定,倾听起来。
“那晚离开仓库后,查理就崩溃了,回到自己客房后哭了很久你知道吗?我在边上劝导,什么作用也不起,然后她问我要了手机,又找霍利斯曼哭诉,他们之间谈了个把小时,才勉强平复下来。当时我人就坐在边上,亲眼所见。”她指着我鼻尖,叫道:“她虽表面装得无所谓,实际特别在乎你。而你却天天与女主播鬼混,若背地里偷偷摸摸也就算了,真是出入成双。Alex,你偶尔也要考虑考虑他人的感受。如果你对她无意,就直接说明清楚。”
“这不可能吧?你真把电话给她了?”闻听此话,我差点昏厥过去。
“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霍利斯曼和她之间很熟悉。而老范说什么拍红河纪录片全是假的。你们当时究竟干啥去了?”Krys团起手丽眼一瞪,训斥道:“你也别现编现说,女人的直觉告诉我,不会那么简单。总之我这么做,是希望你能检点些,给彼此留有余地。别搞得到时候鸡飞狗跳,大吵大闹。Dixie又是名人,你为她好,也该多想想这些话。”
“是我考虑不周,谢谢你的提醒。”我赶紧找了个借口,端起饮料箱飞窜上楼。
这个女兵的心机实在太厉害了!她居然敢当着别人女友的面公开与仰慕之人调情,而且还糊弄得对方为她站台,难怪范胖去拍门她根本不回应。这是在乎我?不,她只是找到个借口,正好可以找林锐发泄无法公开的情愫,而林锐又是那种不懂拒绝的人,外加自己女友就在边上,只得默默倾听,天知道俩人间相互说了些什么。
而以小樱桃的秉性,是不达目的不会罢休的,她势必会借助各种由头,没有条件创造条件,来为自己谋事。那么,最可怜的那位,不就是Krys吗?她始终被蒙在鼓里,而且出于各种原因,我和林锐,将绝不会向她吐露真言!想到此,我觉得不论如何都要与他通个电话。
手机拨通,结果是眼镜接的电话,他正在自己家里,并说此刻林锐在月谷电台当值。
“我们在整理外出期间粉丝留言的录音,找到了几则比较特别的讯息。”这家伙似乎在吃东西,不停地咳嗽,说:“就随便给你说两条。第一条,6月14日零点,有一架原本飞往塞浦路斯的客机,不知是何原因在埃及的某个机场迫降,整架飞机的人就像被催眠了那样;第二条讯息,相隔一天6月15号,阿什伯勒的NaturalHabitatZoo(北卡最大的野生动物栖息地),有一头河马被人发现,死在距离河藻两百米外的浅滩上,全身大半血液被吸干。通过这些,你联想到什么了没有?为什么都聚焦在14和15号这24小时之间?”
“难道你想说?他们与吕库古阴宅有关?”这个日期,正是我们最终脱出山铜矿井的时间点,眼镜话中有话,间接在指明这些。
“是的,这两个时间点,正巧与末裔逃离雷音瓮,狄奥多雷离开不死鸟矿井高度契合,让人不得不去那么怀疑。”他显得心事重重,见我没反应便又说:“霍利斯曼现在就在整理这些讯息,其实还有许多,我们短时间内也不太可能会去夏洛特,你们最好来趟佐治亚。”
“这个嘛,其实这两天,我们几个原本也要外出办事,如果时间上赶得及,自然会去格拉斯考克县与你们碰头。”见寻不到人,我打算问他要个月谷的电话,便问:“你何不跟范斯通个话,让他找老艾多要点假期?我们能出行几天,全由他来决定,电话的号码。。。”
“我不能找老范,幸亏你打这个电话进来,原本我也想找你沟通的。老家出事了,你自己听过就算了,暂时先别给老范知道。”眼镜似乎出了门,转到某个僻静之处,低语道:“他的高中生女友,就是咱俩最初的粉丝之一,目前失踪已有两天了。”
“这人失踪,不该去找条子报案吗?”我心一抽,问:“难道说,是那帮闯医院偷B型血的贼娘们所为?那个邪教?”
“多半是,那晚她离开家说自己去参加同学Party,实际并未到场,而最后被人瞧见,是在中学附近的一条分岔道前,车里除了她还有两个女的,相互之间很熟络。正因为旁人没瞧出异样,所以一晃而过。”眼镜忧心忡忡地思虑片刻,说:“因此我和霍利斯曼合计下来,多半是回她们那个贼窝了,然后不知出了什么事被拘禁在某处。这是咱俩的推断,于是下午时他和我商量,这几天说与你们知道。光靠他一人不足以成事,大家聚首后再决定怎么办。”
这则电话就在眼镜啰里八嗦的废话中收了线,我瞬间也没了找林锐的想法。没想到短短几天,每个人屁股后都挂起一连串的麻烦,这可真是祸不单行,人人自危。既然太远的事暂时顾不到,不妨先看看眼前的。想着,我敲开了门,走进尤比西奥布置停当的那间空置房。
范胖早已等得不耐其烦,见我乒乒乓乓开门关门闹出不小动静,便做了噤声呵责保持安静。走进屋内,见魂镰正盘腿坐在大床上,对面的墙头,被按了两个像燕子窝般的草窞,底下墙角燃着牛油尸灯,在原本电视机位置,被悬吊着一个色泽极度鲜艳的红匣,大小与戒指盒差不多大。我不知这是在干嘛,便拖过一把沙发椅坐下,目不转睛地瞪着前方。
魂镰忽然像在不死鸟山铜矿井前那样将手指圈起,架上自己眼窝奋力往外一挺,顿时变得目光炯炯,活像黑夜野地里的狐狸。见我们不知所措,便叹了口气说不是看墙,而是紧盯中央的红匣。当我俩的目光聚焦在这个盒子上,约莫三十秒后,红点变成火团,向四角蔓延,活像化开的墨汁,墙体逐渐中空,最终变得像玻璃透明,对面房内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什么妖术?”我俩看得呆若木鸡,不敢移动身姿,生怕会因此搅了局。
“火浣术,也叫阿摩利之萤,一种极其简单的视盲。觉得很神奇对不对?其实人眼原本就能办到,只是被肉身限制住了。这就是妖魂类的视野,只是人想窥透,另外需要借助某些催眠香料。这就是为何那么多人迫切想得到兽突的原因,仅仅只是视觉的提升罢了。”面对两个连门边都没摸到的菜鸟,尤比西奥显得洋洋得意。
这堵墙正面对着宿舍大床,迪姐两颗眼珠在眼帘内高速活动着,正处在无梦状态下的深度睡眠中。此女睡姿也如平时般端庄,柔美的双腿侧着,手臂自然摆放,好似一座精雕细琢的艺术品,令人垂涎不已。当然,我等三人不是热衷偷窥的低级趣味者,而是打算寻找根源。
尤比西奥很快注意到夏眠被摆在案头未动,不免有些不快,但随即便心舒开来。说这样也好,倘若真的喝下便什么都查不出,不妨持续观察,具体要看下半夜,她会起什么变化。
眼前所见仿若静止的油画,几人看久了也感到无聊,边喝着饮料相互攀谈,自然而然就聊起极暗世界。由着起初他窥透迪姐内心,大致已明瞭我一系列骁鸷所为,对于是谁预先通知她顶头上司,改道跑来果核现场播报这件事,魂镰却说出不同的见解。
铁布利希接到库里亚人的鸹单,是在今年五月初,因此欧洲部分的兄弟会派出两名好事者,稻草男孩和拉多克剃刀进入美国,企图捕获目标人物—我,带去埃武拉交差。
而当双方遭遇后,我却因不符合样貌特征被排除,那么剩余的对象,自然就只剩下林锐。但因陷入吕库古阴宅系列大战,意外横生,特别是出现了伊格纳条斯,导致三大主力皆死亡殆尽,故而无力再去办这件事。魂镰回到本阵后,便向他们的大团长汇报全部过程,向暗世界高层提交世界之子的结阵令,自然第一个被查的,就是库里亚人。
而谁能想到,当鬣狗们去到埃武拉的长老天庭,那里早已是人去楼空,被荒弃了有一段日子了。正因客户失踪仍在待查,暂时没人来找我等麻烦。
那么通过这档子破事,也间接说明,倘若真像我与Dixie相互揣摩的那样,被泛世界和极暗世界盯上,至今已有快四个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倘若该我倒霉早被绑走了,哪还轮得到好事者来捕捉?而且整件事不论怎么看,都显得很奇怪,既然已委托了善良公羊,自身又采取消踪。唯一的解释,捕获目标人物—我的真正意义,可能会是某种保护措施。
那么,预先给台里打电话的人,也可能是出于这份用心。这么做会有两个好处,其一:曝光将造成社会影响,导致想下黑手的人有了忌惮;其二:暗世界同行中为求利益,也可能对我们不利,那么只要我们出事就会被调查,自然就会牵涉到他们。为了一个鸡蛋,打破一只西瓜,实在是得不所偿。
或许,打这通电话的人,没准是出于好意,这便是尤比西奥的看法。
正当他说得唾沫四溅,忽然戛然而止,再去看向对屋,迪姐已不见了踪影,谁都未曾注意她是何时起的床。不过双目通透的魂镰却没有移动身姿,他紧紧注视着地毯,视线一寸寸移动,最终跟去了盥洗室。
神情呆滞的迪姐,正站在屋子正中,对着浴帘喃喃自语,似乎与一个不存在的人在对答。这般说着说着,她抬起双臂,环抱住自己脑袋,五指岔开,向上曲张,摆出个特别古怪的姿态。其情其景,令人不寒而栗。
“看来果真是遭上了什么。”范胖吃惊地点起支Weed,说:“幸亏你带她来店里。”
话音未落,僵站着的Dixie忽然有了反应。她一把扯落浴帘,拿它当网撒出去,然后双臂裹紧,在这块软塌塌的塑料布中,竟显露出一个有头有肩的人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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