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外一处茅草屋,木制篱笆墙保护着稍破的屋子。茅草屋的主人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太太,老伴多年前被强盗杀了,家里的三个儿子出去当兵,至今了无音信。
夜色深了,妃雪儿从柴房醒来发出一声嘤咛。缓缓睁开双眼,眼前凌乱的木柴随意堆放,柴房中只有自己一人。见胡斐没在身边,顿时惊慌失措。那是自己活下去的支柱,如果弄丢了,如何去九泉之下见丈夫。
“仇儿!仇儿!”妃雪儿挣扎着站起身大喊道,心中迫切的想要找到他。
只听外边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人未到话先至:“妃姐姐,仇儿在此,莫要惊慌。”陆思凝赶到将门打开,门刚打开妃雪儿就一越而出抱过孩子。眼中噙泪,过于紧张将仇儿抱的生疼“娘,仇儿疼。”
“妃姐姐,力气小些,仇儿疼了。”陆思凝见她护子心切,一指点在妃雪儿腰间。妃雪儿顿时失了力气,眼见要倒在地上。陆思凝过去双手抵着身子,缓缓靠在肩上,由于个子不高,只得左手顶着背部,右手抓着妃雪儿双手揽着仇儿不让他掉下去。
走到烛火昏暗的屋内,扶着坐下。解去穴道,妃雪儿转身就要离开。“妃姐姐,我没有恶意,我刚才带仇儿在这里吃了些食物。”陆思凝见她要走,起身挡在门外。
妃雪儿转过头去,看向桌上的粥,知道了是自己多虑了。转身坐下一口一口的喂仇儿。
片刻后,吃过饭的母子走出屋内向篱笆门外走去。陆思凝起身背起包袱拿着剑连忙跟上。
一前一后在林中没有方向的乱走,片刻后妃雪儿停下脚步转身问道陆思凝:“你跟着我干嘛?”
陆思凝耐心解释道:“妃姐姐,我们相遇时是下午,我们正说着话,你晕倒在地,我只得背着仇儿抱着你寻到一处人家歇息。我绝对没有对你对仇儿做什么。那老人家孤身一人,粮食不多还给我们做了粥喝,自己啃馒头。你和我若是走了,那老人家就要伤心了。跟我回去吧。”
妃雪儿这些日子来东躲西藏,一遇到不对的事宛如惊弓之鸟。接着月色颤颤巍巍的身体不住的发抖,疑声问道:“那为何不去城里,此地距城中不过三五里,莫非你居心叵测?”
陆思凝现在知道了雨凝为什么不让自己参和琐事了。随即愤愤道:“对,我活该把你从那荒郊野外带到这里来,你既然这么想住客栈,那你就去。”说完脚尖一点飞向枝梢,几个跳跃便消失不见。
走出不远,陆思凝心中不忍,男声破口对自己骂到:“我真是贱。”回头去林中寻她们。
回到刚才的位置,已不见两人身影。正要四下寻找,听到前方仇儿的哭叫。立刻催动身形,好一个“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轻功已达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
来到哭声发出的地方,妃雪儿已经瘫倒在地,仇儿被她压在身下。
蹲下抱起仇儿放入未解开的背带里,再抱起妃雪儿。发起牢骚道:“这么大的人了,逞强什么。”妃雪儿晕倒,陆思凝就没改变声音,还是刚才的男声,心想应该听不到。可惜妃雪儿并不是晕倒,她只是多天水米未进,饿到极处,全身无力。将自己抱起时说的话尽入耳中。
来到刚才那户老人家,抱着进入屋内。恢复女声:“老人家,麻烦你了。今晚我们能在这里过夜吗?放心,我们就在柴房里休息,等明日我姐姐醒后她有钱。”陆思凝满脸歉意,自己身上虽有钱,但是数目惊人,给老人家千两不算什么,只是数额巨大,若被有心人得知,后不可设想。要知怀璧其罪。
将放在桌上剩下的一碗米粥端起,那本来就是给她留的,她却走了。粥凉了,陆思凝运气将粥加热后,正要喂,一想她晕倒了不能吃。端起桌上的茶水倒入空碗,将碗中水一点一点倒入嘴中。
片刻后,妃雪儿醒来。起身将粥喝完,将碗用水洗了后放在桌上。接过仇儿走向柴房,陆思凝跟上一同进入。
进入柴房,陆思凝盘腿坐在门口打坐,妃雪儿在身后哄着仇儿睡觉。
等仇儿睡着后,陆思凝开口说道:“解扉城主,为民慷慨解囊,一身外功之高鲜有人能出其左右,小女子神往已久。”陆思凝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无半分多余动作。
妃雪儿怀抱仇儿听她夸赞自己的丈夫,心中不念升起一股忧伤。想到方才一幕,弄巧成拙,望着陆思凝,吸一口气道:“刚才无心中伤姑娘,还望海涵。明日起早后,我母子便要独自上路,到时…”
“到时如何做?敢问姐姐可有亲人?”陆思凝知道她要将仇儿托付给别人,然后自己殉情。这两年多以来没死,只是因为仇儿无人抚养。
妃雪儿静静地看着这青衣女子,不发一言。
“不回答,便是没有。此地离嵩山少林不足二百里,以姐姐脚力,不出两日就到山下。”陆思凝要使激将法,让她放弃轻生念头。自己没有碰上这档子事就罢了,让自己碰见就要管到底,否则心难安。
“你…”妃雪儿诧异道。她竟然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把仇儿送到嵩山以后呢?姐姐准备做什么?死?这两年多无数人的追杀,甚至是想贪图你的美色,你都一一化解。死,才不要呢,当然是找个好男人,过完余生。”陆思凝话越说越重,要将她心中的最后防线彻底击破。
“住口!”妃雪儿快步走去,拔出陆思凝身后的剑朝她背上刺去。剑入三分,血染青衣。妃雪儿吓得连忙松了手。
陆思凝任她刺去,就是最后发起进攻的号角。“这剑很轻,但比命重。你放手了,命就比剑重了。可仇儿呢?”陆思凝继续言语攻势。
“解城主豪气干云,小女子恨不能与之相交。今日有幸得姐姐搭救,如此菩萨心肠,小女比之不甚。”陆思凝见她没反应,背上的血哗哗的流。
陆雨凝决定来一剂强心针,长叹一口气道:“可怜你们两个不合适,解城主拼死抵抗救你脱逃,你却一心撒手人寰。难道只有去陪他才算得上相爱?”陆思凝心中不免想到自己跟陆雨凝,情到深处痛哭流涕。
妃雪儿看着眼前颤抖,哭的不能自已的女子,看着背上插的剑,心中愧疚感油然而生。
妃雪儿将仇儿放在干草上,将包袱中的皮裘拿出盖在仇儿身上。
走到陆思凝身后,伏身跪下,手放在剑柄上。“妹妹,忍着疼。”点住伤口附近穴道,用力一拔,孩儿他妈剑应声落地。“嘶~”陆思凝吃疼不禁出声。
“姐姐,若你心中已有了打算,不如将仇儿托付与我,我定将他抚养成才。”运气将伤口附近止血,坦然自若地说道。
“好了,妹妹。我真是被你折服了,我不寻死便是。”妃雪儿将自己包袱中的金疮药拿出一张,拨开伤口附近的衣服,贴在伤口上。
一夜过去,二人在柴房中留下三两银子,那是妃雪儿身上的所有了。两人抱着仇儿悄无声息的离开,路上陆思凝跟妃雪儿说了自己要去丽正书院上学的事。两人先前往天墉城中的三通钱庄,陆思凝换了两千两银子。
“妃姐姐,我去买块布。”陆思凝路过一布店,进门买了四尺布。将布包裹住孩儿他妈剑,剑柄上的丹鸟玉佩露在外面。又买了针线后,将剑背在身上出门。
随后两人来到牙行。“来这里做什么?”妃雪儿看着陆思凝不解的问道。
“妃姐姐,你今年多大?”陆思凝盈盈一笑看着妃雪儿眼睛。
“二十有一,怎么了?”妃雪儿抱着仇儿满眼疑惑,不清楚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就好,我在此地没有住的地方,但是年纪太小,买不了宅子。所以只能靠妃姐姐了。”陆思凝狡猾一笑,推着妃雪儿后背朝牙行里走去。随后又把她拉出来,“忘了忘了,给你银票。”说完从怀中取出十张银票交到妃雪儿手中。妃雪儿看着手中的10万两银票,心中更为诧异。
进入牙行,两个绝艳女子瞬间吸引一批牙人。选定密云山和丽正书院最近的一处山庄后,敲定契约,以一万五千两买下背靠密云山西北处的山庄。占地总共300亩,不过山庄内荒废并没有修建成,而且没有佣人。不过只是这样就行了,不但能在密云山时常陪着雨凝,还能在丽正书院上学。虽然见不到雨凝,但让她知道自己就在山下,也是极好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拿到地契和钥匙后,两人带着仇儿在黄鹤楼吃了饭。出了酒楼,直奔天墉城的房屋修筑处。买了两辆马车,带了几个人前去山庄。
一刻钟后,几人来到山庄门口处。山庄主体差不多完成,大门以及围墙都已妥当。拿出钥匙打开门锁,映入眼帘环境锦天绣地,房屋雕梁画栋,柱子丹楹刻桷。
“后边还有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百花园、小湖泊等等。这是天墉城近几年来最好的一处山庄。只不过银两短缺,搁置下来。如果夫人银两充足,今日便可开工。”为首的工匠介绍着山庄的设施,眼中充满了自豪,当初应该是他着手建造的。
“好,银子问题不用考虑,我姐姐有。只是几时能完工?”陆思凝问道,现在最要紧的是先有个落脚的地儿。
“可以入住,只需一月。全部完工,年底可成。”银子管够就快了,上个百十人,几个月就能完工。
“好,那就有劳师傅了,多找些工人,务必尽快完工。只是工作之时,万万要注意安全。这里是一千两银票,给工人们买酒喝。”陆思凝从袖中取出一千两银票交给领头的。领头的工人见她如此慷慨,赶忙领着几人登上马车回城里找人开工。
陆思凝回首望了望密云山,随后两人上了马车,回到城中已是黄昏。找了家客栈:“掌柜,有空房吗?”陆思凝立于柜台前对正在算账的中年人问道。周围在此吃饭喝酒的人。目光顿时被美艳绝伦的两人吸引。
“有,只剩一间了。我这就给您安排!”掌柜的叫来小二吩咐下去,将二楼的空房打扫干净。
“陆妹妹,还是换一家吧,只一间房多有不便。”妃雪儿带着仇儿,半夜仇儿醒来难免多有打扰。思虑再三还是提出换家有两间客房的。
“妃姐姐无须担心,我夜里打坐就好。”陆思凝让她安心,独自径直上楼。妃雪儿拗不过她随即跟上。
推开房门,房间倒也不小,打扫的干净整洁。两人进入房间,仇儿已经在娘亲怀中入睡。妃雪儿把仇儿轻轻放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卸下包袱。
陆思凝将包袱跟剑放到桌上,喝着茶水。妃雪儿拎着裙摆,莲步生花走到身旁柔声道:“陆妹妹,将衣服往下褪些,我用针线替你缝补。”
“噢,好。”
片刻后,缝补完好。“怎么还没人送吃的上来。”陆思凝托着下巴,葱指轻点桌面饶有节奏,嘴上不耐烦的抱怨起来。
“傻妹妹,你不吩咐,他们怎么会给你送。”妃雪儿顿感好笑,轻掩红唇千娇百媚,看了不免心动。妃雪儿出门吩咐送些吃食来。
入夜,外面人声嘈杂。刚才妃雪儿把仇儿叫起,喂过饭后又睡下。妃雪儿坐在床边轻轻拍打,两人各怀心事。
良久,仇儿熟睡。妃雪儿转头看望正在把玩丹鸟玉佩的陆思凝,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陆公子,这是何物?”果不其然,昨日林中妃雪儿听到了她用男声说的话。
陆思凝停下手中动作,抬眼望去,装疯卖傻道:“妃姐姐,你定是眼花了,我是女孩儿。”
妃雪儿不为所动,起身走向桌子旁说道“陆公子,昨日我已听到关切时所说的话。陆公子不必打趣我们母子。”妃雪儿心眼明亮,坐在陆思凝对面与他对峙。
“是吗,正所谓关心则乱。没想到妃姐姐不但眼睛明亮,耳朵更是敏锐。”原以为妃雪儿只是一个美妇人,没想到聪明过人,胆大心细。
“你能别用那个声音说话吗?让我感到恶心。”妃雪儿眉头紧皱,厌恶之意溢于言表。如果那日四个强盗是他事先安排的话,自己来一出英雄救美之计,心念一转顿感恶心。
陆思凝脸色落寞嘴角轻笑“是吗?没想到菩萨心肠般的姐姐,也能说出这番话。姐姐如此嫉恶如仇绝非好事。需知,世间的本质,不只是用眼睛看的,还有这里。”右手指指心房处。说完闭上双眼,右手发出真气,真气扩散至房间各处,然后回到手中。手上真气困住数十只蚊虫,走向窗前,打开窗,真气送出,蚊虫四散。
妃雪儿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不单单是神功玄妙无比,而且连蚊虫都不杀生。他是故意做给我看的吗?
“不可思议,陆公子内力之深,已非常人可比。对了,陆公子,那四个强盗你事后怎么解决了?”
“断了他们一条手足经脉。”陆思凝看着街道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心中思绪早已不在这里。
“若是妃姐姐拥有天下第一的武功,姐姐会如何做?”陆思凝问起了当初雨凝问过的问题。
“我自会报杀夫之仇,杀了那些害死我丈夫的狗官。然后把仇儿平安抚养长大,再也不用颠沛流离就足够了。”眼色凌厉,不带一丝犹豫。
“违反刑律民法也在所不惜吗?为何你们觉得自己杀人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你们忘了自己也是人嘛?”我是杞人忧天吗?算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有些人不能被称作为人,陆公子年龄尚小,不会理解这些事的。希望你恪守本心,不被外人影响。”摇摇头,暗叹陆思凝天真无邪。妃雪儿见得多了就不足为奇了。
“妃姐姐,如果你信得过我的话,就把你的深仇大恨托付与我,不要让自己一个人承受。我自会妥善处理。”陆思凝并非只是说说,他已经想到了具体方法,不过不是现在。
“你不觉得自己很可笑吗?”
“也许吧,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孩子,做与不做你看着便是。”拯救苍生是别人的事,所行之事皆有定数。
“你到现在还在劝我,为什么要我苟活于人世。”妃雪儿说完大哭起来,她并非失了心智之人。那韦小宝是皇帝身边的红人,清国的抚远大将军,身边侍卫众多,高手如云,自知此生报仇无望,只得安顿好仇儿,自赴黄泉。不料被一个孩子紧抓不放,让他看破心中所想。
“罢了罢了,我终究没有勇气去地下寻他,陆公子好意,雪儿心领了,万不可做傻事。那唐虞身边高手众多,难以接近,即便以你这般身手,想是也不能成。此事公子不必放在心上,莫要丢了性命。”妃雪儿还是被他说服了,仇儿年幼,待他长大成人,自己再做打算。切不可连累他人。
“妃姐姐果真是菩萨心肠,如此,我便放心。妃姐姐不再寻死,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陆思凝微微低头,躬身抱歉。
“今日是公子是生辰?”妃雪儿拭去泪水,略感惊讶。
“是,昨天才知道。”
“昨天?公子之前不知道吗?”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日后再说。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公子了,我有些苦衷。”陆思凝恳求道,若是让别人知道自己是男的却是女儿身,一定会被当做变态的。
夜半,妃雪儿躺在床上搂着仇儿入睡,陆思凝坐在桌前闭眼静思,在想以后该走什么路,是水泥路,还是柏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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