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瑶松修道年岁,比清玄门下所有弟子年纪加起来还要长上许多,本就是个性情暴躁之人,当即喝道:“小贼大言不惭,就算是你师父来此,也不敢如此放肆!”
她虽听闻过余英男名头,不过也只当做是在峨眉小辈之中宣扬的十分厉害。她一直以来都是和沈元景打交道,自恃本领和身份,如何会把这些个清玄门人放在眼里。
听得对方说话如此不客气,心中恼怒万分,喝道:“你师父野蛮成性,连徒弟也是一般模样,我今天就教你什么是礼数。”
当即剑光一闪,一道青光直直的往对面落去,剑风猎猎,剑气森森,威力极大。
天灵子几人对她还是有几分熟悉,立刻明白这是因恨沈元景至极,连带对其徒弟一样生出怨怼,毫不顾忌对方是个晚辈,手下竟不留情。
此番过来,余英男是出手的主力,也不多言语,太白玄金剑一经催动,自然飞出,往前一迎。
只冲着对方飞剑一磕,轻轻“叮”的一声,华瑶松脸色即刻大变,只此一下,飞剑竟然受损。
她忙催动法力,更往其中加了三分防护,脸色变作阴沉,料想不到,比斗飞剑之时,竟然需要保护飞剑不遭侵害。
余英男一招得手,立刻乘胜追击。当年他们几个得剑术传承,沈元景因她性子,分与她的就是这枚太白玄金剑丸。
此剑最得庚辛之利,被她多年祭炼,水涨船高,绝不在紫青双剑之下,已不能以旁剑揣度。
眼见得对方保守,她当即抓住机会,催动攻势,一浪高过一浪,似用不停歇一样,只一会功夫,对方飞剑上的法光摇摇欲坠,经受不住,连忙要撤回。
余英男喝道:“你在老乞婆,方才不是装大么,现下还妄想逃走?”剑如流星,声若惊雷,径直斩落过去。
玄真子在相助华瑶松渡过天劫之后,顾忌峨眉有大敌来临,便返回了凝碧崖,只留下天灵子、餐霞大师等人在侧,见着她有难,各发飞剑与法宝相助。
边上杨达几人并不慌张,稳稳等在原地,就见着太白玄金剑上泛起星辰元磁神光,一吸一斥,将打过来的飞剑全部排开;往前一冲,蹭地一下,就将华瑶松的飞剑斩成两截。
余英男一招得手,并不停歇,分出数道剑影,一边射向刚才相助的餐霞、诸葛警我等人,一边继续杀向敌手。
华瑶松既为飞剑损坏,牵动心神;又因羞愧,老脸涨红,便将双手一扬,数十道太乙神雷散落在半空中,略成为阵势,将对方飞剑裹住,接着一起爆裂开来,轰隆隆之声不断。
这招乃是她全身功力凝结,威力极大,又善于毁损旁门左道法宝,本以为对方飞剑绝逃不出,却不料硝烟散尽,一道白白的剑光,仍旧在半空中跳动,一个闪烁,来到身前。
“啊!”华瑶松大叫一声,往边上一躲,却还是迟了一步,半个肩膀被挡切落下来,狼狈不堪。
诸葛警我脸色大变,喝道:“布阵!”岳雯、齐灵云等快步迈出,各执一柄七修剑,将清玄门来的杨达、余英男、裘芷仙和古神鸠四人团团围住。
天灵子动了动剑柄,还是忍住不出手,一边还有长辈矜持,另一边也心知倘若他一动手,回头沈元景就会找上门来,孔雀河畔的洞府都难保。
余英男轻喝道:“比剑阵,你们峨眉还差得远!”空中散落的太白玄金剑影骤然一合,又重新化成九柄。居中一柄一闪而逝,其余八柄分布在八卦方位。
这九宫八卦剑阵正与峨眉派七修剑阵相冲,双方各逞威能。但见有龙腾虎跃之形,天火雷电之烈,金光剑气轰鸣不断。
斗了片刻,餐霞大师脸上已经是十分难看,虽然余英男落在下风,可她是以一人之力,对抗峨眉派七大弟子。
顽石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唉,这余英男本该是我派支柱,却被清玄子这个妖孽拐走,反过来与我峨眉为难。
且三英两云,双英并世。本当以李英琼为首,可她得了紫郢剑,至今也未能做出什么成绩来,比之眼前这小女孩,还是差了许多。”
餐霞大师摇摇头道:“师妹此言差矣,英琼已经是十分出色了,奈何她入道较余英男晚了十数年,且紫郢剑又是师父遗留神物,难以炼化,慢一些也属正常,何必苛责?
况且掌教师兄因她功行一直不够,天机混乱且妖魔频出,担忧她若出了事,峨眉道统无有接续,将她一直囿于府中,少了锻炼,哪里及得上对方常常厮杀,进步神速。”
事实上她还有话未有明说,三代弟子都因李英琼父亲李宁乃是沈元景的记名弟子,而对其生出了排斥心,入门这许多年,仍旧是形单影只,无人愿意交好。
非但只李英琼如此,就是餐霞自己的弟子周轻云,也是一样因周淳之故,备受冷落,何况还无有青索剑在手,更无底气。
另一边的天灵子却是不屑,心中暗道:“还不是你峨眉派不会教徒弟,落入清玄门下的弟子,无论天资如何,各个都出类拔萃。”
这几个前辈各有所思,落在场下的诸葛警我等几人,心中却是十分羞愧,上次布阵,对方还需好几个人才能勉强抵挡,可现今他们已经是将七修剑阵练得完全纯熟,反倒是落后更多。
对面余英男却叹了口气,说道:“我确实托大了,自以为一人能够完成师父交待的这次任务,却不想还是被人困在阵法里头,抽不出身来对付华瑶松。
若再等一会,她人劫就要过去,说不得心劫一样迅速,立马就能飞升。那咱们清玄门的脸面可就丢尽了。大师兄、鸠兄,你们帮我出手,送她入劫。”
杨达笑道:“我坐镇北邙,收束一应妖魂厉鬼,早就不需要靠杀人应劫。裘师妹你法力还差了一点,就等一等。鸠兄常年守护洞府,出来极少,还是你动手吧。”
古神鸠也不迟疑,身上幽光浮动,整个鸟身一晃,瞬间落在七修剑阵之外,清啸一声,驱动幽影剑,穿透虚空,落向华瑶松。
华瑶松方才将半截肩膀接续,正要抓紧时间渡劫,忽然感应到了动静,忙一闪身躯,原地现出一把灰蒙蒙的剑来。
餐霞大师等人看了脸上骤变,顽石大师咬着牙齿蹦出一句:“无形剑!这清玄妖孽怎地也会?”
“你这孽畜,也敢放肆!”华瑶松一着不慎,落个重伤,既丢脸又气愤,正找不到人发泄,却有古神鸠撞上来,当即怒火中烧,喝道:“今日我要将你一身鸟毛,拔个干净!”
古神鸠并不生气,催动幽影剑一分为九,与余英男是一般的九宫八卦阵。剑一落位,立刻就有无穷剑气升起,来回激荡。
他乃是沈元景弟子中最早的一个地仙,积累也最是深厚。先前四千年醉梦,都挺了过来,将心志锻炼得极为坚韧,始终不肯为了一点小小的虚荣,就胡乱加快境界。
旁的弟子还要担忧境界到了,法力跟不上来;可他却是倒过来,偏偏境界滞后,法力早就足够,就算是华瑶松也比之不过,陷入狼狈。
那边天灵子和餐霞大师一见古神鸠动作,脸色一变,来不及说话,齐齐出动,扑了过来。却见着眼前一片清光洒落,将两人拦截。
杨达用遁形符,带着裘芷仙从七修剑阵中脱身出来,打下一片清辉,将他二人截住。
眼见着华瑶松被一道道无形剑气杀得左支右绌,岌岌可危,天灵子喝道:“小辈,你不是我的对手,速速让开!”
杨达笑道:“我的确还差了道友一筹,不过你想从我身边过去,却不能够。”他将玄阴简一晃,一道清辉洒落,将四人罩在里头。裘芷仙立刻将太乙五烟罗放出,烟与雾合,成了一处独立空间。
对面明摆着就是要拖住他二人,天灵子脸色阴沉,不敢耽搁,忙将九十九口天辛剑放出,暴雨一样的攻去。
餐霞大师也放出虹霓剑,便被裘芷仙的青蛇剑抵挡住。后者虽境界不够,可毕竟清玄门下,就算不专一剑道,也不是对面剑法能够比拟。
剩下还有醉道人领着顽石大师几人,刚准备过来救援华瑶松,却被古神鸠放出三才清宁圈,挡在外头。
醉道人心中十分难受,暗道:“想我师长眉真人在时,峨眉威压天下,何等风光。便是掌教继位,三仙二老,一样天下咸服,兴盛至极。
偏偏自这清玄妖孽出世以来,拦截我派既定弟子,盗取前辈遗留法宝,专一与峨眉作对。可叹当时顾忌他手段高超,担忧不能制服,伤及晚辈,未能及时除去,以至于酿成今日大患。
我等着好歹也算是修道几百年,平素邪道中人见了也要闻风丧胆,事到如今,却连他几个弟子都打不过,着实可悲。”
顽石大师也是一般心思,脸上又是愤慨,又是无奈。叫其余几个过来帮忙的同道见了,心里都起了异样心思。
那侠僧轶凡想道:“今次本是为了峨眉派重获威望,过来帮忙。偏偏他门中高手,如齐漱溟、玄真子一个不来。便是交好的优昙神尼、易周、一真上人等人,到了此时,也是一个不见。
我本与清玄门没有瓜葛,偏偏因为渡劫之事,蒙蔽己心,妄动刀兵。好在两方都没有伤亡,此时回头,为时未晚。”
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他这般来想,手上动作自然是放慢了一些。不过毕竟是积年修佛,一下醒悟过来,暗道一声惭愧,正要加劲,却察觉边上同伴都是一样,只峨眉二人还在拼命。
醉道人与顽石大师很是气愤,却无可奈何,纵然有心,却还是晚了一步。华瑶松在九宫八卦阵中,并未能抵挡多少时候,就化成飞灰,连神魂一齐遭劫。
此事一了,古神鸠腾出手来,将幽影剑落在峨眉七修剑阵之外,两个九宫阵叠加,威力大增,逼得诸葛警我将玄真子留下的七宝金幢祭起,才勉强挡住。
醉道人和顽石大师却不过来相帮,反去了天灵子那边,围攻杨达与裘芷仙,行围魏救赵之策。
古神鸠暗叹一声,熄了用出出沈元景交予的后手,传音余英男,联合破了七修剑阵,接着救出杨达二人,从容离去。
峨眉一众人等,见着空荡荡的青囊洞府,久久无语。
而后餐霞大师邀天灵子、侠僧轶凡等人回峨眉山商议,却不料天灵子摇摇头,叹道:“我本是与清玄子有仇,又得齐掌教极力邀约,贪图峨眉渡劫秘法,才一直相助。
孰料眼下休说是清玄本人,就他几个徒弟,我都不能胜过,还有什么脸面叫嚣要报仇?眼下华道友的下场我也见着了,心中实在胆怯,不敢与之争。
我预备回去之后,将孔雀河畔三口灵泉中的一口,送上太行山,算我服软认错。无论清玄子收不收,我都要闭关引动天劫。
能过也算是我平素少做恶事,洪福齐天;如若不能,无论转劫还是身死道消,也都是一直来恣意妄为、咎由自取。
至于齐道友盛情,我也是兢兢业业的相助,并无愧对,还请餐霞大师,回去后替我向他说上一声,从今以后,两不相欠,不用上门相扰。”
餐霞大师叹了口气,说道:“华道友如此大事,掌教真人与大师兄却不过来看护,道友心有怨怼,也是应当。
只是事发之前,清玄子咄咄逼人,早早送上信函,说要今日上门拜访,他两个不得以,才留在峨眉抵挡。”
天灵子冷笑一声,道:“你峨眉交游广阔,就算他二人被清玄子绊住,不能动身,为何优昙、易周这几个得了你们更多好处的人物未有现身?
无非是他们要借着当年鸠盘婆误伤白幽女之事,去往九环山魔宫除魔积累外功,好早早飞升了事。
若他们做他们的,也便罢了,偏偏你峨眉拿华道友与我们几个为诱饵,牵制敌人,送他们一家这般大的人情。”
侠僧轶凡几人脸色大变,问道:“天灵子道友,此消息可真?”
天灵子尚未答话,餐霞大师连忙说道:“道友误会太深。我峨眉派再是如何算计,也决计不会这般下作,做出有损门派声誉之事来。
实则原本我等算来,这两件事一前一后,互不干扰。谁能料到华仙子天劫突然提前,而优昙神尼与易周道友一家早就有了算计,为此准备了许久,已经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境地。
掌教也是焦头烂额,原本求了大智神僧出面,偏偏星宿海那边又不宁静,几位大师都赶了过去。阴差阳错,才落到今日这般局面。”
侠僧轶凡几人脸色迟疑,天灵子仍旧不为所动,说道:“我不管道友这番话是真是假,总之我劫数就要来临,无法再掺和进你两家的争斗中去,就此别过。”
他不管餐霞大师百般挽留,架起剑光便走。其余几人犹豫许久,还是不舍即将到手的渡劫秘法,跟去了峨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