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芯笑了笑,这才说起冥阳纯火和冥阴真火的来历。
冥灯二老每日修炼地冥神功需吸取地核岩浆上的火焰充溢阳气,然而阳气过盛会导致体内躁动不安,犹如火煮沸水,随时会有炸锅的危险,这得吸取从地核深处散发出来的极阴之气来相互制衡。
阴阳两股冥气在体内时常得不到平衡,若是阳气占据上风,阴气则会四串周身,导致心神不宁,惶惶不可终日,轻则经脉大乱,重则走火入魔,若是阴气占了上风,犹如掉入冰窟窿般,全身摆子打个不停,久而久之会变成冰封人。
冥灯二老循规蹈矩,不敢冒进修炼,就在他们修炼冥阳神功至第九层时,突然参悟透了任督二脉的玄妙之处,原来阴阳是可以互化互固的,他们这才得于冲破玄关,打通了任督二脉,以任督二脉为界,左边将冥阴真气固封起来,右边固封的则是冥阳纯气。
冥灯二老只将真气和纯气传授给众多火魅灯芯,蓝芯固然也在其中,但并未传授她们任何内力。她们在灯油池中侵泡了七七四十九天,再借助体内的真气和纯气,这才修炼成了冥阳纯火和冥阴真火。
老头问道:“冥灯二老的冥阳神功怕是修炼得很厉害了吧?”
夏宇龙也问道:“冥阳神功是怎样的功夫?”
蓝芯看着老头回道:“有一次我听冥灯二老在闲聊时说,他们只是修炼到了第十层,具体有几个层级二老没有提及,但是层级越深,他们的面容越是接近人,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很像人样了。”
蓝芯转过头来看着夏宇龙继续说道:“听说是为了协助冥王修炼冥火球里的冥阳魔功而练的。”
老头叹道:“怕是他们已经练成了?或是正在暗中协助冥王在练冥火球呢?”
蓝芯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但是我已经有很长时间没见到二老了,我听冥界议论说二老背叛了冥王,投靠灵界去了,冥王正派人捉拿二老呢,我又听说二老逃出了冥界,去了仙界,到底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了。”
夏宇龙沉思片刻,说道:“若是冥灯二老逃到了出来,阳间的人可要遭殃了。”
“是啊,冥界总是与阳界水火不容的。”
蓝芯说道:“冥灯二老并非恶类,二老很有可能隐居世外了,不与江湖论纷争,而且二老对冥王很多荒唐的做法很是反感的。”
老头应道:“在异界的并非都是恶类,也有善良之辈,在人间也有恶人,所以不可一概而论,但愿他二老与世无争,不残害苍生。”
夏宇龙问蓝芯:“冥界的幽冥宫是什么样子的?”
蓝芯正欲开口,突听得不远处的草丛中隐隐传来阵阵呻吟声,声音时远时近、时强时弱。
夏宇龙他们三人均是心里一惊,都安静了下来,呻吟声无比的痛苦、无尽的绝望,像是将死之人发出的,在茫茫黑夜让人听了背心发凉。
三人沉下气来循声望去,呻吟声正是从前方不远处的草丛里发出来的,草丛虽不在冥阴灯火的照射范围,但借着淡淡的光线隐约可见,乍一看时,草丛里似乎趴着一个人。
三只狼已循着声音疾奔了过去,夏宇龙他们三人也跟了上去。
来到草丛里,蓝芯使出了冥阳纯火,一颗鸡蛋大小的红色火球脱手飞出,悬浮于头顶之上,把四周都照亮了,三只狼已事先赶到,它们在那人身边打着转嗅了起来。
再行得十余步,便来到那人身边,此人穿着道服,是一名二十来岁的瘦高男子。
男子见人来到,使劲儿地呼出了一声,有气无力地道:“你们行行好,快救救我,我不想死……”
老头半蹲下来,将男子扶起,靠在自己的腿上,男子胸口上有几道抓痕,身上全是血迹,脸色微微泛黑,甚至有些恐怖,呼噜噜的喘气声从喉咙里发出,看样子他命不久矣。
老头心疼地问道:“孩子,这是咋地了,你是哪里人?”
男子弱弱地道:“我们是乾山派的人,白天在山上被怪兽抓伤了身体。”
老头轻轻地翻开了男子胸口上的破衣,只见那四道伤口极深,怕是已伤及到了内脏,他不由得惊呼一声。
男子痛入骨髓般地哀嚎了一声,便晕死过去了。
老头急了,颤抖着右手轻轻拍了拍男子的脸庞,说道:“这……这……如何是好啊,孩子,孩子,你怎么了,你不能睡去啊。”
蓝芯向男子弹射去一股冥阳纯火。
过得半晌,男子的身体渐渐回暖,睁开眼睛苏醒了过来,他看着老头缓缓地道:“爷爷,我怕是活不成了,你们快离开这里,那怪兽厉害得很,它随时会串到这里来的,凭你们几个之力是斗不过它的。”
夏宇龙问道:“白天的时候我们也在山上,我们什么都看见了,你们为何要相约到灵山上决斗呢?”
男子答道:“说来话就长了,我们乾山派掌门人周潇子和夜郎部落的族长阿魅达是世交,两人一直交往甚好,就在前些天,族长阿魅达派人送信来说我们乾山派得到了他们苦苦寻找的一本古书,听说这古书厉害得很,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可是这本书我们也从来没有见过……”
男子休息了半会儿,喘了几口大气,继续说道:“信上还说无论如何也要乾山派给他们一个说法,这才约在了灵山,掌门人周潇子原本可以一推了之,但碍于情面,也卖阿魅达一个面子,这才派了我们弟子前来,哪知双方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了。”
老头问道:“你们要打架为何不选其他地方,偏要选在灵山上?”
那男子微微一笑,回道:“因为灵山山脉一直向西北延伸便到了夜郎,夜郎族人不便深入中原腹地,他们怕引起事端,西风部落已将他们剿灭大半了,他们更不想腹背受敌,哪知我们这一斗却扰了你们的清静,还引来了怪兽,实在对不住了。”
夏宇龙这才想起蓝芯先前说过的话,他看着蓝芯问道:“你说的那怪兽是史前怪兽?”
蓝芯着头道:“是从冥界逃出来的史前怪兽。”
老头也想起了风青三的话,史前怪兽被封在了时空的尽头,为何会在冥界出现?他骇然问道:“冥界怎会有史前兽,它们是如何逃出来的?”
蓝芯思索着回道:“在冥界这么久,我从未听说有史前怪兽,族长他们跳下城堡时,用剑刺破了城堡下边的阴冥胎盘,几道寒光溢出,金毛鼠说是史前兽逃出去了,有两只还盘踞在梅花山下,它们专吃带血的事物,凶残得很咧……”
老头脸色微微一沉,咬咬牙,愤愤地道:“这几个家伙好事不做,坏事被他们给做绝了。”接着他又问蓝芯:“逃出来了几只?”
蓝芯回道:“至少也有五只……”
老头怀中的男子哀哀地叹了一声,道:“我还道它只是一头狮子,原来是史前怪物,难怪我们这么多人都制服不了他……”
男子握紧了老头的手继续说道:“爷爷,你们快离开这里吧,若是怪兽不来,西风族也要攻打过来了,西风族已经灭了附近的十余个部落,很快便会举兵中原了,灵山是进入中原的第一道屏障,我担心你们遭受西风族人的迫害。”
老头被男子的善举深深感动,将死之人还顾忌到旁人的安危,热泪在他眼眶里打转,他轻叹一声,感激道:“多谢你的好心提醒……”
男子环视了夏宇龙他们三人,望向了黑漆漆的夜空,颤悠悠地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只恳求你们一件事情?”
“你尽管吩咐便是!”老头猛地点着头。
男子笑了,憋足最后一口气力,说道:“我死后请你们把我掩埋了吧,免得被野兽叼了吃,好让我留个全尸到阴间,不被阴间的人欺负……”说着,他右手一松,缓缓地垂了下来,两眼一闭便断了气。
老头拿住男子的神阙穴,想把他从鬼门关口拉回来,但男子的身体逐渐冰凉,头也垂了下去,他体内的冥阳纯火也一丝一丝地溢了出来。
老头默念起释心咒,运足了内力,将体内的真气推向男子,过得半晌,老头已是满头大汗,耗损了不少元气,但男子气数已尽,就算是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夏宇龙急道:“爷爷,您别再耗费真气了,他真死了。”
蓝芯也道:“是啊,爷爷,冥阳纯火也护不了他了,放弃吧。”
老头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起来。
老头到木屋找了一些破布,将男子包裹好来,说道:“孩子,爷爷的灵山上只有一间破木屋,连一口棺材也没有,只能用这些布给你当棺材了,你不怪爷爷吧。”
此时,夏宇龙已将坟坑挖好,三人将男子放进了坑中,把土掩埋好来,垒成了一个小土包子。
蓝芯收回冥阳纯火,四周黑暗了下来,待他三人转身离开之时,突然寂静的灵山上一声闷雷巨响,一道强光刺破了黑压压的夜空径直向他们三人身后击来,刹那间,整个灵山上狂风大作,瓢泼大雨从天而降,三人急忙向木屋奔去。
夏宇龙他们三人挤进了小木屋避雨,雨却越下越大,屋外呼啦啦的狂风阵阵袭来,在木屋顶上撕开了几道裂口,雨水顺着缝隙肆无忌惮倾泻而下,屋外下着大雨,屋内却下起了小雨。
老头看了看屋顶,自言道:“这雨下得真大啊,十几年也没刮这么疾的风了,难道这世道要变了么?”
木屋陪伴老头已过了三十载,是老头刚来守古墓的时候建的,这期间,木屋经过几次修缮才得以保留至今,老头本想在入秋后给木屋来一次大修,但看着摇摇欲坠的木屋,且外边的疾风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且越刮越猛,老头担心木屋撑不了多久。
突听见砰的一声,顶上的一根梁被风折断,砸在了夏宇龙和蓝芯的身旁,又听得呼呼咧咧的声音响起,木屋的顶上被狂风掀翻了,再不离开,他们随时会与木屋葬送悬崖。
老头二话不说,挽起夏宇龙和蓝芯的手跨出了木屋,才刚出门,整个木屋轰隆一声倒在了风雨之中。
三人冒着暴风雨来到古墓门前,闪电一道接一道划破夜空,黑夜变成了白昼,老头默念几句咒语,两扇石门轰隆隆地向左右缓缓开启。
古墓内深邃黑暗、空旷无比,阵阵阴风迎面扑来。
蓝芯哆嗦得打了个寒颤,站到了老头和夏宇龙的身后。
夏宇龙吹响一声口哨,大天一它们三兄弟从狼洞中窜出,跟随夏宇龙他们进了古墓。老头又默念了几句咒语,两扇巨大无比的石门又缓缓地合上了。
四周黑暗了下来,伸手不见五指,已完全听不到雷雨声,死一般的沉静,传来的是彼此的呼吸声。
蓝芯使出冥阳纯火,红色火球悬浮于半空中,虽发出了极亮的光,但光线所到之处尽是黑暗,看不到古墓边际,行得几十步,隐约看见前方浮现出了一座铁桥,铁桥向无尽的黑暗中延伸而去,不知要通向何方。
蓝芯向冥火球弹射去几道阳气,但火球的光线依旧如初,无任何变化,她不肯罢手,想再弹射去几道阳气。
老头阻止道:“孩子,不要再耗损真气了,这地宫宽广得很,这小火球也无济于事的,多留些元气护体,对抗这地狱之声吧。”
蓝芯骇然,问道:“爷……爷……你说什么,什么是地狱之声,很恐怖吗?您不是在吓唬芯儿吧?”
老头笑道:“若不是外边的风雨太大,我定然是不会带你们进入古墓的,地狱之声从前方的黑洞中发出,你体内有阴阳之火护体,但无任何内力,待会儿地狱之声狂吼起来,你千万不可运气抵御,要放松身体,随着声音慢慢疏导真气。”
夏宇龙在一旁应和道:“是啊,是啊,爷爷说的没错,你无任何内力,千万别运气抵御了,会被那声音震伤元气的。”
老头在灵山上生活有几十年时间了,夏宇龙随爷爷守灵山古墓也有十余载,灵山上的任何响动他们都了如指掌。
蓝芯虽听得玄乎其神,摸不着头脑,但见老头和夏宇龙说得如此诚恳认真,料定他们说的并非空穴来风,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说道:“芯儿依你们的便是了。”
老头领着夏宇龙、蓝芯和三只狼走上了铁索桥,红色火球也在他们头顶上缓缓移动。
铁索桥由九根手臂般粗大的铁链牵引,横跨于巨大的黑洞上方,两边各有两根铁链是护栏,下边的七根铁链是桥面,九根铁链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小铁链,特别是桥面上的细小铁链密如蛛网,人走在上边定然是掉不下去的。
红色火球光线所到之处把铁链映照得通红,像是刚出炉的烙铁一般火红,但手触碰到铁链时却是冰冷得刺骨。
蓝芯看着桥下黑黝黝深不见底的巨洞,不由得心里发颤,心下揣测,从这里掉下去,是不是又回到了冥界。
来到铁桥中间,桥面开始晃动起来,虽说晃动的幅度不大,但也足以让人头晕目眩了。
蓝芯紧紧地拽着其中一根铁链,畏畏缩缩地不敢上前,她心里急道:“哎呀呀,晕桥了,走不动了……”
从小到大蓝芯最害怕两样东西,一是龇牙咧嘴的恶狼,二是这摇摇晃晃的东西。
夏宇龙走上前来,牵着蓝芯的手,替她打气儿道:“别害怕,大胆地往前走……”
夏宇龙第一次便很自然地牵上了蓝芯的手,而且是在不经意间,他也没有过多的在意这些,他虽然闷,但并不是那种不解风情的闷,他手上的温度温温的、热热的,蓝芯却为之一颤,恐惧感大减,嘴角上挂着一抹淡淡的笑,心里竟是美美的、甜甜的。
三只狼紧随其后,它们那六只眼睛在火球的照射下泛着红蓝色的光。
老头在前边催促道:“快点走,别耽搁时间了。”他最担心的是脚下的地狱之声,在地狱之声爆发出来之前,他想尽快过了桥。
可真是越怕什么就越赶上什么……
突然,地核深处一阵轻微的抖动,紧接着从桥下黑洞的尽头传来一声恶魔般撕心裂肺的狂吼。
声音由远及近、来势凶猛,夹杂着让人狂躁不安的暗力,如绝了堤的洪水让人猝不及防,又如山火喷发让人胆战心惊,桥上无处躲藏,夏宇龙他们自然是首当其冲了。
夏宇龙和老头早已习惯了这地狱之声的侵扰,就在地核抖动之时,二人已气沉丹田,而后真气串走任脉,把那瘴气收纳于百会穴,再走督脉,最后由任脉将余音分散至全身。
其实这地狱之声也并非一无是处,它对打通任督二脉,对舒展全身经络却是有极大的帮助。
虽说蓝芯在冥界也时常听见半兽人那魔性的狂吼声,但与这地狱之声却是完全不同,这声音有说不出的哀怨,让人听了感觉到无比的绝望。
更可怕的是这地狱之声直逼内脏,让人心神不宁,若是毫无内力之人运气抵御,轻则气血倒流、晕死过去,重则内脏出血、当场毙命,内力尚浅之人运气抵御,则会走火入魔,变得疯狂痴癫。
蓝芯被这地狱之声吓得瘫倒在铁桥上不敢动弹,夏宇龙紧紧地拽着她的手,生怕她会就此掉入巨洞之中。
蓝芯遵照了老头的指示,不运气抵御,耳朵虽有刺痛之感,但惊恐之余她只感觉一股真气沿任脉缓缓行至督脉,而后被体内的阴阳之火给吸了去。
三人走过了长长的铁索桥后便踏入了一条暗道,在暗道里转了几个来回便来到了“幽灵阁”。
蓝芯环顾四周,有石凳、石床,还有一些衣物和粮食,她兴奋道:“想不到古墓还有供人休息的暗室……”突然,她啊的一声惊叫起来,指着前方颤颤悠悠地道:“那……那……是个什么东西,太吓人了!”
夏宇龙沿着蓝芯的指向看去,正是那尊面部凶神恶煞的石雕,在红色火球的照射下面部更是诡异至极。
夏宇龙笑道:“别害怕,是一尊石雕而已,不会伤人的。”
老头整理好了衣物,找来些干粮,分给了夏宇龙和蓝芯三只狼,他们围着石桌而坐,吃起了干粮。
片刻,老头儿说道:“等雨停了我们出去把木屋修好,这里阴暗潮湿,住久了会得风湿病……”
古墓深处又传来撕心裂肺的狂吼声……
蓝芯定了定凌乱的心智,看着老头问道:“爷爷,地狱之声是从什么地方发出来的,竟这般玄乎?”
老头思索了半会儿,回道:“是地狱里的恶魔。”
十几年前夏宇龙也问了老头同样的问题,老头也是这样回答的,其实,老头自己也弄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源于何处,他想,总有一天他一定得探个明白。
蓝芯点了点头,心里暗暗地道:“冥界和灵界的那些狂吼声她时常听到,但这地狱之声并非来自灵界和冥界,难道这地底下还有另一个世界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