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初见太上皇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呈大字型仰躺着，一条腿压在高泽的身上，高泽可能比我早一点醒来，他蹙着眉，看着我，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揉一揉眼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啦？";高泽凑了过来，手抱着我的腿，小心翼翼地说道：";程女侠，能不能抬一下腿，我想去洗手间。";我忍俊不禁，赶紧把自己的腿缩回来，高泽马上翻身爬起来，箭似的跑进了浴室，他一边跑，一边委屈地说道：";现在的男人越来越没有地位。";
??我也爬起来，在旅行箱里翻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休闲服都穿过了，也难怪，我在邮轮上呆了整整十天，很多衣服都来不及清洗。我眼珠一转，寻思着向高枫借衣服，正在这时，高枫敲门进来了，手里拿着好几件花花绿绿的衣物，其中一条是象牙白色的，由真丝和雪纺缝制的，类似睡裙的礼服长裙，我一眼就认出那是CHANEL这一季的高级定制服，高枫笑着告诉我，这些衣服是她上个月订的，来不及穿，现在全部送给我，我正要推辞，高泽从后面冒了出来，替我接过衣服，说了句：";姐姐，你真是细心啊。";
??我不得不承认，我是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当我穿着高枫送给我的香奈儿长裙时，站在镜子前时，我觉得自己仿佛就是童话里的公主。这时，高泽凑过来，讶异地看着我，两眼像是发着绿光似的，色迷迷地说了一句：";你穿这身衣服像个仙女似的。";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得意地盘算着：等回到广州后，我第一时间卖了这些衣服，然后买一辆甲壳虫汽车。当我在心里估算着这些衣服的价值时，高泽却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口吻，叹息道：";你不知道，我姐姐是个超级购物狂，她的一条裙子足够在广州卖半套房子。";
??我在心里暗暗发笑，嘴上却淡淡地说道：";你姐姐是社交名媛，她的衣着打扮向来都是公众关注的焦点。";没想到，我这番话换来高泽的抗议，他摇着头，一脸不以为然地看着我，生气地说道：";我就担心姐姐把你带坏了。";这句话提醒了我，我猛然醒悟到，在不知不觉中，我被高枫同化了，学会了穿衣打扮，学会了追逐名牌。想到这里，我垂下眼帘，陷入茫然的自我迷失中，高泽从后面抱着我，贴着我的耳缘，轻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在我的记忆里，那个穿着水手校服的程诺，才是世界上最可爱最漂亮的女孩子。";我心里一颤，试图重新拼凑脑海里的记忆碎片，我依稀记得，自己是在读高中时偶然遇见高泽的。
??就在这时候，高泽又颤动着鼻子，在我的头发上深深地闻了几下，无限感慨地说道：";我还记得第一次遇见你时，你头发上那种淡淡的伊卡璐香气。";高泽的表情让我忍不住扑哧一笑，我转过身，看着他，捶了他的胸膛一下，打趣地说道：";高泽，你什么时候改行当猎狗了？";高泽抱着我，紧紧的抱着，嘴唇在我脑门上印了一下，许久，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痴缠目光看着我，说道：";为什么你对我总是忽冷忽热的？我被你弄得一点儿自信都没有了。";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愣愣地看着高泽，脑子里忽然产生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仿佛自己又回到邮轮上，我明明记得，在歌剧院里，高亮就是用这种痴情而专一的目光盯着我的！就在这一瞬间，我精神恍惚，像是被催眠了似的，紧紧地捏住高泽的衣襟，踮起脚，像啄木鸟似的，在他的嘴唇和脸庞上印下密密麻麻的吻，嘴上激动地说道：";高亮，我爱你！";当我停下来时，发现面前这个人怔怔地看着我，嘴角有点儿颤抖，片刻，他皱着眉，一脸惊讶地打量着我，许久，他轻轻地推开了我，自顾自摊在沙发上，边看电视，边狠狠地抽烟。
??看着他的后脑勺，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方才意识到自己错把高泽当成高亮了，难怪高泽会闷闷不乐的。我跑到高泽的面前，蹲下来，冲他吐了吐舌头，讨好地说道：";对不起，你们兄弟俩长得太像了。";说时迟，那时快，高泽忽然用一个抱枕捂着我的脸，嘴上骂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大花痴。";我本能地向后退，";啊";的尖叫了一声，身体失去重心，跌坐在地板上，高泽马上扶起我，把我扔在沙发上，继续教训道：";亏你满嘴仁义道德地骂我是花花公子，而你自己却见一个爱一个。";
??我不甘示弱，倏地站起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的鼻子，恶狠狠地还击道：";谁让我撞破你抱着两只金丝猫（金发美女）泡浴缸呢？！";高泽一听，五官的线条立即柔和了不少，凑了过来，用一种讨好的语气说道：";宝贝儿，我不是向你解释过很多遍？我是被肖总灌醉了才会这么糊里糊涂的。";我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愿意理他，高泽又死皮赖脸地凑到我耳边，以一副哈巴狗似的嘴脸向我连声道歉，末了，幽幽地说了一句：";小诺，你要打要骂我都认了，可是你不能老把高亮挂在嘴边来刺激我。";我一听，感觉后脑被人猛地重击一下，暗自思索道：难道我是故意拿高亮来刺激高泽？
??经过一番杂乱无章的思想挣扎，我在心里否定了这个可能性。于是，我狠狠地推开了高泽，站上沙发，双手叉着腰，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气势俯视着高泽，一字一句地说道：";高泽，请你别自作多情，现在我的心里只有高亮！";高泽抱着胸，一脸诧异地仰视我，半饷，忽然冷笑了几下，没好气地说道：";可惜他的心里只有小敏一个。";我全身定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呆呆地看着高泽，高泽好像怕我听不见似的，把那句话又说了一遍，我皱着眉，觉得心里压抑无比，眼睛酸得几乎要流泪了，不知是哪来得的劲，趁高泽不备，我从沙发跳下来，把他推在地板上，箍着他的脖子，用力地摇晃起来，高泽依然哈哈大笑，喘着气，嘴硬地说道：";高亮追了小敏十几年，他和你在一起，无非是把你当成了小敏。";
??听了这番话，我怔住了，出神地看着高泽，傻傻地问道：";这是真的吗？";或许是我的冷凝目光把高泽吓住了，他飞快地转移了话题：";外公马上就到了，你还是抓紧时间化妆吧。";我没有中计，把话题扯回高亮的头上，继续追问：";你的意思是，从始到终，高亮只有一个女朋友？";高泽仰躺在地板上，愣愣地看着我，半饷，才一脸不屑地说道：";我不是太清楚。";高泽的表情让我火冒三丈，一阵莫名奇妙的怒火瞬间窜上我的大脑，鬼使神差地，我死死地捏着高泽的脖子，骂道：";你这个死变态佬，为什么你要抢走你哥哥唯一的女朋友？！";
??这一次，高泽没有迁就我的任意妄为，他一个翻身把我按倒在地板上，与我眼睛对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我觉得小敏长得像你，所以我要把她抢过来。";我马上愣住了，心慌意乱地思索着他的话，半饷，高泽把我的头扶起来，放在他的膝盖上，注视着我，问道：";小诺，你一定会觉得不可思议，当我第一眼看见小敏时，立刻想起那个穿着水手校服的你，于是，我便不顾一切地追求小敏。";这句话让我的心狂跳不已，我感觉脸颊被烧着了，火势迅速地蔓延至耳根，脖子，背脊，直至脚板底。
??高泽努力地唤醒我的记忆，我绞尽了脑汁，终于才理出个头绪，的确，高泽的话是完全站得住脚的，从时间的先后顺序看，高泽是在二十一岁时与我偶遇的，当他认识小敏的时候，正好从英国留学回来，那时候他起码有二十四岁了。尽管如此，我的喉咙还是哽住了。高泽捏着我的下巴，幽幽地说道：";虽然我和高亮从小就狗咬狗骨，可我们毕竟是两兄弟，假若不是因为小敏长得太像你，我才懒得和他争。";
??我心里又是一阵百转千回，习惯性地皱着眉，看着高泽，用一种不像我自己的温柔嗓音，说道：";高泽，既然你觉得小敏像我，那你为什么不能专心的爱她？";话音未落，我听见高泽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声，然后，他凑近我的嘴唇，若有所思地说道：";到后来，我发现小敏根本不像你，所以，我决定退出不和高亮竞争。";我怔住了，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搜肠刮肚一会儿，终于想起来，高亮曾经也说过这句话。于是，我酸溜溜地说了一句：";我想，这个小敏肯定是一个温柔得快要掉渣子的女人。";
??高泽扑哧一笑，点点头，无限感慨地说道：";小敏是个温柔而娇气的女人，特别爱撒娇，依我看，高亮那家伙就喜欢这类型的女人。";我也扑哧一笑，掩住嘴，打趣地说道：";按你的意思，那你是喜欢不温柔的女人。";如我所料，高泽避开了这个圈套，故作可怜兮兮地看着我，滑稽地说道：";我只爱那个叫程诺的女人，她对我总是不理不睬，不冷不热的，让我有种兴奋雀跃的危机感。";我扑哧一笑，知道他又在油腔滑调，于是捶了他一下，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你如此犯贱，那我将一如以往地把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这下子，高泽不乐意了，他哭丧着脸，一边强词夺理的没话找话，一边把我的肩膀摇来晃去，我也不甘示弱地和他嬉闹起来，不知不觉间，近日的不快之事，全部烟消云散，两人仿佛回复了从前的如胶似蜜。
??当高泽捧着我的脑袋，像个疯子似的吻我的时候，高枫进来了，我没注意她有没有敲门，只见她穿着一袭紫色的雪纺丝长裙，脸上充满着尴尬的喜悦之情，对我们说道：";外公的车子快到了，我们下去迎接吧。";这样，我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化妆，赶紧从地板上爬起来，站起镜子前忙活起来，高泽跟在我后面，手忙脚乱的为我整理礼服，高枫走了过来，一边协助我化妆，一边提醒高泽：";弟弟，你怎么还不换衣服？";高泽如梦初醒，连忙跑进了衣帽间。过了几分钟，高泽穿着一身帅气的米白色礼服走出来，我心情极好，向他吹了个口哨，又抛了个媚眼，俏皮地说道：";那位白衣帅哥，请问你今晚有空吗？";
??高枫扑哧一笑，继续为我梳理头发。没想到，高泽向我砸来了一条领带，怒气冲冲地瞪了我一眼，嘴上骂了一句：";程诺，你这个大花痴敢勾三搭四，看我怎么收拾你！";高枫一手接过那条领带，没好气地教训道：";你们这对活宝闹够了没？时间不等人。";说完，高枫又急急忙忙地为弟弟高泽系领带，我立即凑过去偷师学艺。
??在高枫的协助下，很快，我和高泽都打扮停当，两人站在镜子前，一照，俨然一对新郎新娘，高枫忙完了这些，自己先下楼去，临走前，她老怀安慰地叹了一句：";如果妈妈能看到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的。";我愣一愣，心里奇怪得很：高泽的妈妈不是还健在吗？怎么高枫的语气听上去竟如此的悲凉？高泽好像读懂我的心思，他耸一耸肩，向我解释道：";这些年，我妈妈一直都住在美国，幸好还有姥姥陪着她。";我还没来得及作进一步的分析，高泽已经牵着我的手，飞快地走下楼去了。
??当我们走出大宅，看到石阶两旁已经站立了好些人，隔着很远，我看见有一辆墨黑色的劳斯莱斯驶入了大铁闸，众人围上前，片刻，司机下了车，开门，我举目望去，只见一位半白头发的老者从后座走了出来，这时，我听见身旁的高泽说了一句：";小诺，那就是我的外公宋宏。";我随口嗯了一声，心里暗自发起了牢骚，不就是吃个饭吗，犯得着如此劳师动众的？你以为你是皇帝出巡？
??骂归骂，我心里还是有点儿兴奋的，因为自出娘胎以来，我还没见识过这种虚张声势的大场面，于是，我紧张兮兮地捏住高泽的手，颤抖地问道：";你外公的脾气怎么样？";大概是我太紧张了，手心竟然渗出了汗，高泽发现了我的不自在，侧着脸，看着我，温柔地说道：";别担心，我外公最疼爱我了，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孙子。";说着，他得意地笑了笑，然后补充道：";我外公只有两个女儿，我妈妈是大女儿。";我扑哧一笑，心里一下子亮堂了：难怪高泽天生一副欠揍的德行，原来是因为他从小就被宠坏了。
??正说着，高泽的外公宋宏被潮水般的人群推到了我们的面前，我飞快地打量一下宋宏老先生，只见他半头白发，穿着一身用天蚕丝制成的米色唐装，看上去颇有点儿武林至尊的风范，高正先生礼貌地把我介绍给宋宏，说我是高泽的未婚妻，高枫又添油加醋地把我赞美一番，我感到毛骨悚然，高跟鞋无端地崴了一下，四肢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幸好我穿着长裙子，可以勉强掩饰住双腿的底气不足。不知道在情况下，我被人退到了宋宏的跟前，他向我伸出手，我被动地伸出手与他握手，宋宏友好地和我寒暄了几句，然后，宋宏看着高泽，哈哈大笑着，怜爱地说道：";阿泽，你的未婚妻很适合你！";
??这句话仿佛意味着我已经通过了他们的家族审定似的，一时间，众人不约而同地向我投来关注的目光，我措手不及，把预先准备后的说辞忘得一干二净，幸好高枫又站在我身边，替我一一解答。过了一会儿，我被高泽扶着进了起居室，这时候，我稍稍定过神来，发现起居室里只剩下七八个人，其余的人可能都各自散了。
??宋宏坐在长沙发的正中，面朝着壁炉，而高正、高枫和严俊则毕恭毕敬地坐在右侧的长沙发上，反而，宋宏挥着手，笑着叫高泽坐在他的身边，高泽拉着我，把我按在宋宏的旁边，我心里咯噔一下，条件反射地站起来，木讷地看着高正先生，心想：高正是董事长，他坐在侧面，我怎么能坐在中间？
??没想到，宋宏哈哈大笑地把我拉住，叫我不要太见外，这时，高泽也坐在宋宏的另一边，他亲热地搭着外公的肩膀，不着边际地胡吹乱侃一番。说了没几句，话题一下子就落在我的爸爸头上，从他们的谈话里，我才知道，原来高泽的外公和我爸爸一样，都是山东人，难怪高泽和我爸爸这么投契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来报告：";各位，晚饭准备好了。";于是，我又被人群推到了饭厅，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饭厅，单看那张长长的饭桌，几乎可以用作时装表演的天桥了。我和高泽被安排在宋老先生的左侧，我的对面是董事长高正先生，这让我紧张得坐立不安，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儿好，就在这时，宋宏老先生突然用非常道地的威海话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愣了一下，随即用威海话冲口而出：";你是威海的？我爷爷也是啊。";对我来说，这种方言再熟悉不过了，因为我爷爷就是威海人。宋老先生又爽朗地笑了，一边喝汤，一边打趣地说我是小乡亲。这下子，我有点儿得意忘形了，一边吃，一边用威海话，眉飞色舞地和宋老先生聊起了天，我扫视一下桌子上的所有人，估计没有一个明白我们在说什么。
??吃完晚饭，喝过咖啡和红茶，宋老先生要回去了，临走时，他送给我一件礼物，我刚说了一声谢谢，高泽就替我把礼物打开了，原来是一只爱彼钻石腕表，我微笑着，说了声谢谢，心里却自我嘲笑：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你不如直接送钱给我好了。不知为什么，我竟然难为情地对高泽低声说了一句：";你看我都没有准备礼物。";话音未落，高泽搭着我的肩膀，哈哈地笑道：";你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我外公的？";
??高泽的一句无心快语，大大的刺痛了我的自尊心，当着在场的所有人，我不计后果地斜着眼，横了高泽一眼，又冷冷地笑了笑，心里一阵翻江倒海：高泽，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的人类吗？我越想越生气，心里嘀咕着：假如让我爸爸听到这句话，他一定会把高泽狠狠地教训一顿。这时候，高正先生也横了高泽一眼，严肃地说了句：";高泽，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你还懂不懂礼貌啊？";我好像遇见救星似的，立即用目光，向高正先生投去由衷的敬意，仿佛他是我的父亲一样。
??高泽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一边道歉，一边用手掌紧紧地捏着我的肩，我目无表情地呆站着，不发一言，这时，宋老先生为高泽打圆场，哈哈大笑，说道：";阿泽天生就是欠揍！小诺，你以后要好好教育他。";我扑哧一笑，心想：英雄所见略同！接着，宋老先生笑着，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高泽虽然顽劣，可他是个心肠极好的人。";我陪着笑，点着头，心里偷笑：高泽的心肠极好？那我岂不是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