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书院。
十三系别分院之毒院。
宋雨泽盘坐在自己的房间里。
在他的周身,有无数枚蓝色符文环绕,散发浓厚道韵。
还没过多久,汗水就打湿了宋雨泽的衣衫,他的气息也愈加不稳。
嘎巴——
最终,在沉闷的骨鸣声中,宋雨泽结束了这次修行。
“咳咳咳——”
他用手捂住嘴,咳嗽不断。
鲜红的血液自他的指缝渗出,他的目光时而锐利,时而变得幽邃。
蓝色符文渐渐消弭,最终化为点点光华,尽数回到一枚珠子里。
笃笃笃。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起,
闻声,宋雨泽立刻挥手。
房门自开,一个老者走入其中。
这老者须发皆白,身形佝偻,脸上布满了皱纹,但气质无比威严。
看清来人,宋雨泽立刻下床,恭恭敬敬地跪地,行礼。
“小子雨泽,拜见祖爷。”
“嗯。”老者微微点头。
听到这声音,宋雨泽才敢抬头。
只听那老者沉声道:
“你那个弟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了。”
“那小子能从苍凉山那种地方走到黎野,的确有几分本事。”
“不过,你也不用妄自菲薄。”
“你若是想为你的弟弟复仇,拿出实力来就是。”
“是。”宋雨泽恭敬点头。
但在点头之后,沉寂片刻,宋雨泽又提出一个问题。
“祖爷。”
“若是想在灵荒碑上留红名,是不是只有斩杀一位道主才能做到?”
……
直到宋雨泽话音落下许久,被他尊称祖爷的老者都没有回应他。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那道沧桑的声音才再度响起。
“你想说什么?”老者开口。
听到这个问题,宋雨泽的神情立刻就变得更加恭敬,格外真挚。
而后,宋雨泽不再拖沓,直接就对面前的老者说道:
“祖爷。”
“您刚才提到的那个小子。”
“他的名字,就是红色的。”
“什么!”老者失声。
那一刻,宋家这位从来都是波澜不惊的定海神针,动摇了。
他面色如土,冷汗直流,就连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眸也变得黯然几分。
又一段时间后,他走了。
在临走之前,他只留下一句话。
“我知道了。”
他走后,宋雨泽瘫倒在地。
“呼——呼——”
宋雨泽沉重地喘息着。
想起赵扶摇,想起那份生死约上的红名,他再也不能淡定。
古往今来,世间御兽师以能在灵荒碑上留名为荣耀。
殊不知,已经留名的御兽师,却是以能留下红名为至高荣光。
人们之所以如此,就是因为灵荒碑上的红名意义非凡。
只有堂堂正正斩杀一位道主,才有资格把名字染成红色。
这红色是大道意志的一种标记。
这件事,向来是强者共知之事。
于宋雨泽而言,这件事本来是一个遥不可及的传说,可以算是修行的目标。
可他的对手却拥有红名。
为此,自从定下生死约以后,他就一直都在拼命修行。
这位祖爷会亲自上门,也是因为他拼命修行的事传回族内。
祖爷,宋家定海神针,曾经震撼了一个时代的无敌强者。
他心目中神明一样的人物。
就在刚刚,这位人物给了他答案,一个他不接受却不得不接受的答案。
……
宋家祖爷来时,日悬苍穹正中。
宋雨泽不再沉默时,日薄西山。
嘎吱——
房间里,宋雨泽死死地咬着牙。
“赵扶摇!”
他念着这个名字,歇斯底里。
而后他就看向手中那枚珠子。
渐渐地,他的目光愈加坚定。
这珠子可不得了。
它是宋家的传家之物,蕴藏着宋家历代先辈的毕生修行感悟。
本来,宋雨泽是想等突破洞玄境以后再用它辅助自己修行的。
毕竟,藏幽境的修行方式就是开发自己的全部潜能。
开发自己的身体宝藏,凭此走出属于自己的修行路。
简而言之,就是走自己的道。
在这样的前提下,过早地去接触别人的道,反而容易让自己迷失。
宋雨泽明白这个道理。
可现在,他已经无法再去等。
他只想尽最大的可能去变强。
他和赵扶摇定下生死
约的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逐鹿书院。
如今,整个逐鹿书院,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在等待这场对决。
在很多旁观者的眼中,这场对决是结局已定。
他宋雨泽注定是赢家。
而赵扶摇则注定会输。
那些人这样看当然也有依据。
书院招生,三道考验。
历经重重折磨,几十万个试炼者里只有两千多人脱颖而出。
在这些人里,宋雨泽又是最名列前茅的存在。
论败,他最多就败给过有数的几个人,而那几个人也是绝世天骄。
只凭这一点,他在别人的眼中就已经足够耀眼。
相比之下,宋雨泽的对手赵扶摇看起来就平庸很多。
赵扶摇的排名只是一千多名。
名次,只能靠实力换取。
在书院人的眼中,这一直是一条亘古不变的定律。
而且,两个人的实力差距也是早已经摆在明面上的事情。
宋雨泽的修为是藏幽境五段。
他的实力堪比寻常八阶荒兽。
他还拥有宋家的全部传承。
他的本命御兽,更是牺牲了整个宋家分家底蕴换来的珍兽——蜚。
这些年来,在宋家的全力培养之下,他修水之大道,修毒之大道。
宋家给他提供无数顶级资源,他也不曾辜负家族的期望。
所以,真的没人觉得他会输。
相比之下——
赵扶摇的修为是藏幽境三段。
实力最多也就堪比六阶荒兽。
他的本命御兽,只是一只和蚀骨雀无比相似的诡异之兽。
赵扶摇还没有任何背景,一路走来都靠自己,没有家族传承。
人们只知他修剑心两道。
所以,没人觉得赵扶摇能赢。
“如果不能修成心剑魔典,赵扶摇必败,必然会死在对决之中!”
这是一种论调。
在这段时间里,这个论调在逐鹿书院流传已广。
书院的禁忌传承,铭刻在残剑不青山之上的心剑魔典。
它被众人视为唯一的变数。
事实仿佛也该是这样。
可……这真是事实吗?
不管别人怎么看,宋雨泽从未轻视过这个对手。
祖爷在临走之前,只给他留下一句“我知道了”。
他怎能不知祖爷的意思。
祖爷的意思很简单,就是要不择一切手段帮他打赢这场对决。
……
花开花落。
叶生叶死。
春去秋来。
年,就这样一一而过。
宋雨泽仍在拼命修行,宋家也开始了一系列的运作。
只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这逐鹿书院的山门外,突然多了一群蚀骨雀。
赵扶摇也在拼命修行。
签下生死约以后,他做的唯一一件与修行无关之事就是祭神。
除此之外,其他所有时间,他都在青衣古阁中与那柄残剑为伴。
第一年。
牧流风给了他和苏卿一坛酒,酒名忘忧。
牧流风告诉他们,想修成心剑魔典,就必须要先忘情。
忘情才能无情。
放下才能拿起。
修行心剑魔典,就是要先让自己的心变得和剑一样冰冷。
然后修魔字诀,以心为剑再入魔道,变成一个纯粹的魔。
如此,心剑魔典成。
若是心中仍有情感,便会永堕魔途,在无尽的疯癫中沉沦而死。
赵扶摇和苏卿都喝了忘忧,也是同时开始尝试修行这心剑魔典。
让牧流风震惊的是,苏卿只用一息不到的时间就修成了这禁术。
让牧流风发愁的是,赵扶摇居然久久没能修成心剑魔典。
甚至,他就连一点要参悟这无上剑术的征兆都没有。
第一年就这样过去。
第二年。
大楚王朝来人,苏卿离开古阁。
赵扶摇依旧在尝试明悟这神通。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见到一个年轻人。
那个人青衫仗剑,随意洒脱,人有情而剑无情。
他和那个人成了朋友,一起喝过酒一起练过剑。
然后,他从梦中醒来。
第二年过去。
第三年,苏卿回到古阁。
赵扶摇依旧没能明悟这神通。
但赵扶摇还在做梦。
他做了第二个梦,又在梦里见到了他那位朋友。
可他这位朋友却性情大变,整个人变得和那把剑一样无情。
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赵扶摇却从对方的剑中,感受到了太多不属于剑道的东西。
那是委屈,是不满,是不甘,但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字,恨。
梦境的尽头,他看到昔日故友的身边站满了人,黑影重重。
随即,他的故友陨落。
梦醒,第三年过去了。
在牧流风无奈的目光中,赵扶摇笑笑,他还是没明悟这神通。
但他用自己的葫芦,为他自己酿了三杯酒。
三杯酒,酒名——
孤,独,还有埋骨。
他自饮前面的两杯,至于这第三杯,则是被他洒给那柄残剑。
对此,牧流风勃然大怒,和赵扶摇动手了。
在苏卿的见证下,这一老一少大打出手。
两个人,出手那是一个比一个黑心,一个比一个认真。
但他们都很有默契,没有动用自己的修为。
奇怪的是,倒下埋骨后,赵扶摇从灵珍楼买下的蛋竟自行融为一体。
它们再度归一,不再死寂,终于有了独属于生命的气息。
三年修行,没能悟剑,却有可能要迎来下一只御兽。
对于赵扶摇而言,这应该是三年里唯一的一个好消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