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捉虫】

房间里的氛围,突然就变得有些古怪。

杨不弃打量着徐徒然抱出的那堆东西,陷入了古怪的沉默,一旁的小张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看似想要说些什么,半天都没发出声音。

徐徒然没空在这儿陪他们一起沉默,恰逢防盗门外又是一下重击,门上符文急急闪烁。她索性直接捡了个小木偶,三两下爬上了通气窗下方的柜子。

都没意见?那我扔了啊。

方才还在沉默的两人,这会儿倒是都找回声音了-

不是,等等!

阴、阴笛木偶!长发姬!

哐—

最后那是防盗门又被劈的声音。徐徒然才装没多久的智能猫眼不幸遇害,当场报废。

徐徒然索性直接将手里的小木偶扔了出去,果不其然,外面很快就安静下来。她转头看向另外两人∶怎么说?

杨不弃∶

我还说什么说,你扔都扔了……

他闭眼揉了揉眉心。现在去追问为何徐徒然手里有那么多可憎物以及为何她能把它们放一起自己却一点事儿都没有,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他想了想,最后只补充一句∶等等如果还要扔,我来。

徐徒然∶?

这种东西,记仇。如果没死,很可能会把怨气记在你头上。杨不弃解释。他来动手,多少还能帮着分担点仇恨。

徐徒然哦了一声,难怪刚才还听到了作死值涨三点的提示音。她还以为是因为她开窗了。

小张的关注点显然和他们差很远。他指着客厅的那堆东西,磕磕绊绊∶这些,你、你是怎么

网上买的啊。徐徒然拍拍手从柜子上跳下来,这法子看来可行。那就这么处理着吧。也不用你扔,我来。

杨不弃……这是钱的问题吗?!

眼前这展开着实有些荒谬,以至于他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摆出怎样的表情。难以想象不久之前自己还在真心实意地担心狂蹈之影的问题,现在看来,自己多半是想多

等等。

杨不弃一顿,转向徐徒然∶狂蹈之影呢?

徐徒然∶?什么影?

狂蹈之影。就是你在民宿里遇到的那个……杨不弃斟酌了一下词句,我们已经回收了它的本体。但它还有一团分体流落在外,我怀疑是在你这……

哦,那个啊。徐徒然一手指向门外,你刚才看到的那个就是啊。

杨不弃·……

刚才?看到的?他什么时候…

…等等,那团黑色刀削面?!

杨不弃后知后觉地看了防盗门一眼,努力掩饰在眼底的愕然。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现在徐徒然就好端端地站在她面前,可他依然有一种对不起我来晚了的感觉。

而在场三个人类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明着经历惊涛骇浪的同时,那些被徐徒然摆了一地的灵异物件们,实际内心也正经历着一波又一波的。

这些物件,只是看到像死物,实际五感还是有的。智商也有——虽然在徐徒然扑朔迷离技能的影响下,智商平均值都掉了不少,但还是保有着一定的思考能力的。

起码目前这个情况,他们多少还是能看懂一点的。

外面有个大家伙。而这个人类,正打算杀掉他们中的一些,给对方助兴。

…这事特么就有些吓人了。

尤其是那些骑马的小木偶。徐徒然之前扔掉的木偶正是他们其中一个,木偶之间感受互通,对方这会儿有多惨,他们是有切实感受的。

于是这些木偶第一个坐不住了。在求生欲和残存智商下的影响下,他们——勇敢地站了起来

然后小心地挪着步子,将自己藏到了体型最大的布娃娃身后。

布娃娃·

长长的头发又悄无声息地伸长存许,直垂到地面。跟着就见它两捋头发仿佛小手般摁在地上,将它笨重的身体撑起,往旁边小心挪动些许。

挪动的位置不多,刚够露出身后的木偶。长发收回时还有意无意地往旁边一甩,将一旁的西装娃娃拍了出来。

西装娃娃反应贼快,立刻迈着小短腿,飞快地躲到了血肉之书的后面,还特意抬起厚重书封当做遮蔽。藏在书里的血肉之手当即伸出,毫不客气地夺过了它手里的封皮,飞快地盖回自己身上,下一秒,又见细细的血手指从书页见伸了出来,摸瞎般在地上摸了几下,摸到离自己最近的手持镜,不假思索地将它推了出去。

……镜子没有长腿,跑也跑不了,原地茫然片刻,忽然从镜子中飘出一股森森的冷风。冷风撞在斜前方的拍立得上,直吹得它摇晃不稳,一下往前翻了两个跟头,咔哒摔到了徐徒然的脚边。

拍立得∶

咋的,就欺负我没长手脚没长嘴是吧?

这一连串细微又诡秘的行动,最终以拍立得的咔哒一声而告终。徐徒然的注意力果然转到了那个相机上,捡起研究片刻,恍然大悟∶诶呀,我傻了!

干嘛非要把那些东西送出去给他撕啊——徐徒然将相机递到杨不弃跟前,卖这东西给我的人,说它每拍一张照片,就能生产出一个女鬼——我们可以量产女鬼出去给人撕嘛!

对对对,就是这样!要可持续发展!

拍立得悄咪咪地松了口气。

杨不弃细细研究了一下相机,却摇了摇头。

这东西本身只有烛级。即使产生出女鬼,也只是连萤都没有的低等物。撑不了多久的。

拍立得…我干你大爷。

一很显然,

还有这说法?徐徒然觉得自己长见识了。话音刚落,门外又传来砰的一声-之前那个木偶,估计已经被撕完了。

察觉情况不妙,杨不弃立刻补充∶不过可以扔一个灯级的出去吸引火力,再量产女鬼进行骚扰,这样应该可以争取更多的时间——对了,这些都是你买的?我们报销!都报销!要赔也行!

在场三个灯级可憎物∶……我干你大爷!

徐徒然从善如流。不过她实际分辨不出什么灯级不灯级,干脆将所用灵异物品中气息最强的那本大厚书给扔了出去-—一时间,走道内书页四散。她又抓紧时间,用拍立得拍出好几张照片,来不及等相纸出像,就全给扔了出去。

门外终于又暂时平静下来。

那、那个……大佬?一直缩在角落的小张怯怯开口,指了指躺在地上装死的西装娃娃。

这个,可以别用吗?这是罗宇老师让我来拿的,被撕了,我、我不好交差……

其实就算他不说,徐徒然也没打算扔。一来这东西不是她的合法资产,二来,这小东西的气息太弱了,估计扔出去也扛不住多久。

她当即应了一声,捡出西装娃娃,直接丢给小张。小张抖着手去接,没接住,西装娃娃摔在地上,脖子上的领带被磕出一条裂缝。

小张慌忙捡起检查,旁边杨不弃却似察觉到什么,皱起了眉。

这是仁心院的可憎物?他脸色微沉,你们的东西,为什么会在她这里?小张支吾了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徐徒然无所谓道∶用来吓唬我咯。那个叫罗宇的大叔,想让我从这儿搬走…

话音未落,杨不弃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变冷不少∶她说的是真的?你们用可憎物去吓一个普通人?

小张∶…?!!

大哥,麻烦你看看清楚好吗?这大佬有半毛钱像普通人吗?被吓的到底是谁啊?

杨不弃似是看穿了他在想什么,脸色寒意更甚∶我没再讨论这个行为的结果,我说的是你们行为本身。

他当然知道徐徒然肯定不是普通人。如果说之前还只是隐隐有所猜测,现在徐徒然拿出的东西,还有她所展现的素质,都足以展现她的不凡——就目前的情况看来,她应该也是个能力者。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加入任何的组织,没有建档,对圈子里的事也懵懵懂懂。

这种人,要么是在觉醒后就有意识地隐藏起了自己,要么是才觉醒没多久,什么都不懂。徐徒然究竟是哪种,他暂时还无法分辨。

但他敢肯定,罗宇一开始就是把她当普通人看的。不然他不会只拿出一个萤级的东西去吓唬她。

不论如何,在对方身份没有明确且没有表现出危险性时,一律作为普通人看待并进行保护。——这是《能力者公约》中的内容。你回去之后,让罗宇好好读读吧。

毕竟是其他组织的事,杨不弃不好干涉太多。小张又是个新人,连回应都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连连道歉,又反复解释自己刚来不知情。杨不弃无奈,只得甩下这么一句,跟着便拖着徐徒然走到旁边。

你还留着我的电话吗?他问徐徒然。

徐徒然∶?

这事完了加一下;他低声道,我帮你向他们索赔。

徐徒然∶…

不不不,没必要没必要。而且老实说

,这事完了她也不是很想继续和杨不弃接触——虽然对方的技能都挺有意思,但毕竟有原文男主老朋友这一层身份在。这让徐徒然总有些顾忌。

她见杨不弃说得认真,也不忍当面拒绝,随口应了一下,很快就转过了话题∶

对了,那家伙刚才说怪娃娃只有萤级,你又说那堆东西里要优先扔灯级……我之前就很想问了,这个等级,它究竟是怎么排列的?又是针对什么而言的?

天知道,这问题在她心里憋老久了。系统给的资料里完全没这部分内容,作死值解锁出的功能里也只零星提到过萤、灯等字,完全没给出体系。正好有机会,顺便捞点解释。

杨不弃深深看她一眼,更确定了心中的猜测——徐徒然果然从来都没有进入过任何组织。

他听得出来,她那个疑问是真心的。而这种等级排序,恰恰是每个组织新人培训的基础。

这是能力者,以及可憎物的实力排序——你知道什么是可憎物吗?简单理解为吃人的怪物就行。

现下情况不适合细细科普,杨不弃点到即止∶有的人类,和怪物接触后,碰巧没死,却获得了特殊的能力,就被视作能力者。

二者排序十分相似。能力者为∶萤、烛、灯、炬、辉、辰。可憎物则是将第四等级的炬替换为灌——灌火的灌。也就是火的意思。两个排序都是越往后越强,你遇到排序差太多的,尽量避开就是。

说归说,杨不弃实际对徐徒然会不会照做一事,充满了不确定。他想了想,又掏出自己的名片,给她看上面的火炬标记。

这个,就是能力者的标记。如果遇到困难,可以向一切带有这个标记的人或组织救助。能力者也是人类。人类不害人类。

徐徒然觉得自己当场就能举出一堆例子去反驳最后一句话。然而杨不弃说这话时,态度实在太认真了,搞得她都不好意思去反驳。

为什么同样的等级,要分为炬和灌?她咳了一声,转开话题,有什么必要吗?

没什么必要。杨不弃道,原本这个等级被命名为焰,能力者和可憎物共享一个等级表——然而后来,人类把它们给区分开了。

人类一方的焰,被改名为火炬的炬,被赋予了照亮、点燃的寓意;而怪物一方的焰,被改名为灌。灌既指烽火,又指用来清除不详的火焰,用这个字来给怪物等级命名,也算是讨个口彩。

最重要的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改动,让人类和可憎物的等级表彻底区分开来——这也意味着,能力者彻底坚定了自己的阵营。人类是人类,怪物是怪物。不可混淆、泾渭分明。

实际还有些别的概念。比如素质、倾向、特技——这些我出去再慢慢跟你说。杨不弃说着,又低头看了眼手机。

除去最开始的错愕、以及因为仁心院而升起的些许怒意外,他的情绪其实一直相当稳定,就连给徐徒然解释常识时,语气都是不紧不慢的,没有丝毫焦躁或是不耐烦,甚至还带着几分安抚——然而徐徒然看得出来,他眼底,实际始终带着淡淡的焦急。

这层焦急,在他看完手机后,又加深了几分。

徐徒然若有所思地瞟了眼门外,问道∶话说,那些外面的人,会怎么处理当下的情况?

楼道内藏有能力者留下的标记。杨不弃道,只要在高危时段及时将这些标记触发,楼道就会成为一个独立且循环的空间,且留下通往真正十五层的路。再将查若愚引入楼道,让他自己在那里瞎溜达就好了。

高危时段?又听到一个新的词语,徐徒然兴趣更甚,就是查若愚出没的时间?你们又怎么保证,查若愚不会在你们引他之前,就先进入电梯呢?

而且从目前的情况来看,一旦查若愚进入电梯,进入的就不是真正的十五楼,而是会被误导进十四楼…这个风险,貌似还挺大的。

我们在这里建立了足以混淆他认知的规则。杨不弃有问必答,考虑到徐徒然对一些概念的陌生,还解释得尤为细致,在正常情况下,查若愚是无法看到电梯以及电梯内外的普通人类的。他只能看到能力者。只要保证能力者远离电梯,他就无法察觉电梯的存在………对了。

他说到这儿,转头看向小张∶之前贴在电梯上那张规则纸,你有看到吗?被谁拿去了?

小张∶

他呆滞地张了张嘴,十分尴尬地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那个,不好意思,我当时有点慌,又看不清…

杨不弃……

他并不是很想对其他组织的人事安排指手画脚。但讲道理,这孩子真的顺利度过培训期了吗?

他一脸无语地拿过那张纸,简单扫了眼后,又交给徐徒然∶这是能力者内部使用的规则纸。有兴趣的话你可以了解下。

徐徒然还真有点兴趣。她接过快速读了遍,眼睛微微亮了起来∶这似平不是普通的纸?

嗯,这是依靠能力者特技生成的特殊规则纸,会在适当的时候展示对应的规则,以尽可能地保证人类方的安全…

杨不弃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徐徒然的表情不太对。仿佛在说,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种好东西?

而根据他的经验,他所认为的好,和徐徒然认为的好,很有可能不是一个概念。我是不是不该把这东西拿给她看的?

杨不弃垂了垂眼眸,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丝后悔与不安。

恰在此时,他的手机短暂地响了一下。他迅速扫了眼屏幕,松了口气∶好了,没事了。外面的同伴已经处理好了标记问题,接下去只需要将查若愚引入楼道……

他说话一半,忽然顿住。

正在研究规则纸的徐徒然抬起头∶怎么了?

…还有一点小问题。杨不弃抿了抿唇,十三层的标记还没弄完。

维护标记,实际就是将个人力量注入标记中,将之触发,简单来说,就是为它充能。这就对维护者的力量颇有要求。

也因为如此,杨不弃从一开始负责的楼层就是最多的。他的特技虽然施展范围有限,但他本身的力量储备,可以说是目前公寓里最高的。

而十三层,原本就是他负责的范围。杨不弃在维护标记时,是从顶楼往下顺着来的,十六到十四层都已维护完成,偏偏在维护十三层时,听到了小张的求救,没能及时将工作做完。

在得到他的求援后,洛哥很快就调集人手,尽可能迅速将十三层以下的标记全部处理完成。然而在处理到十三层时,却遇到了一个尴尬至极的问题。

没有足够的力量了。所有能力者都被榨干了,一滴就没有了。毕竟骨干都失踪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大多是些新人。能够将其余楼层的标记充满已经是力所能及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楼道还差一个标记才能形成真正的密闭循环空间,而目前被困在1401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继续苟着,直到洛哥从外面调来充电宝;要么放手一搏,开门后让杨不弃进入楼道,为他争取时间完成最后的标记。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选后者。徐徒然毫不犹豫,做人要勇于尝试。

杨不弃实际也倾向后者。主要是他对仁心院的人员调动实在不抱什么指望。如果真那么容易随便调来个充电宝,那他们之前至于送一堆新人过来吗?

那我回复洛哥,让他们派人上来,尽可能拖住查若愚。杨不弃道,不过他们现在可用的人手不多。估计还是需要你的力量…

他说着,瞟了眼地上剩下的可憎物们∶别太冲前面。报销的事我会负责。

言下之意,你人别冲出去,让这些东西过去送就行。

可憎物∶……干你爹。听到了吗?干你爹。

徐徒然认认真真嗯了声,眸光微转,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她忽感手中的纸张一暖。低头再看时,发现上面的文字已然融化,化作红色一团,片刻后,又迅速生成了一份新的文字—

【本通知书仅于触发梅花公寓第三紧急情况时出现。为了您与他人的安全,请看到的【能力者】务必严格按照本通知书的要求行动。】

【1请一切行动听从指挥。非指定人员,请不要随意进入楼道。】

【2如您不慎进入楼道,请听从内部驻守。请务必记住,不要进入十五层!】

【3无论您在本次行动中承担的是何种工作,请务必记住,不要进入十五层!】

【4请记住,不要进入十五层!】

【5不要!进入!十五层!】

徐徒然∶

懂了,马上安排上。

作者有话要说∶

徐徒然∶我翻开那规则纸一查,整整齐齐的每行上都写着不许二字。我横竖睡不着,仔细看了半夜,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张都写着两个字是作死!规则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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